青州至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青篷马车碾过渐融的春雪，平稳疾行。
车内，凌战依旧一身利落青衫，神色清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连续赶路的风霜。身旁的沈钰靠着软垫，小脸虽带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手边摊着一卷看到一半的策论。
乡试桂榜，沈钰之名高悬第二位。
年仅十二岁的亚元，已然轰动整个临州府。
“娘，府城的几位山长和致仕的刘阁老，说的那些话……”沈钰抬起头，声音清朗，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沉稳，“明年春闱，您觉得……”
凌战目光从车窗外收回：“他们认为你可争三元，创不世之举。你如何想？”
沈钰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孩儿想试试。学问经义，策论文章，自觉不输于人。”
“既想，便去做。”凌战回答干脆，“回京后，自有大儒为你铺路。你只需专注学问。”
“是。”沈钰重重点头，再次埋首书卷。
凌战看着他刻苦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随即又被冷静覆盖。
她抬手，无意般拂过腰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马车又行数日，京畿在望。
西山别院早已门户大开。
马车刚停稳，一道身影便如旋风般卷出。
“夫人！钰儿！”
沈厌扑到车辕旁，急切掀开车帘，桃花眼里盛满了思念，目光第一时间锁在凌战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见一切安好，紧绷的肩线才微松。
“可算回来了！路上辛苦不？青州冷不冷？吃得好不好？钰儿考得怎么样？”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微哑，伸手想扶凌战下车。
凌战握住他的手，利落跃下，目光在他清减了的脸上扫过：“一切安好。”
沈钰跟着下车，行礼：“爹，孩儿幸不辱命。”亚元的喜讯让少年嘴角忍不住上扬。
“好！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沈厌用力拍拍沈钰的肩，满脸与有荣焉，眼神又黏回凌战身上，“回来就好……厨房备好了热水饭食，先进屋！”
他的喜悦感染了跑出来的沈星和沈辰，两个大的反而围着小石头弟弟叽喳。
沈厌围着凌战，近乎贪婪的注视，驱散了别院月余的冷清。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凌战所料。
沈钰乡试亚元的消息让京城再次沸腾。
不到十三岁的亚元！又是在科举大省青州，这是何等惊人的天赋！
西山别院门槛几乎被踏破。
翰林院学士、国子监博士、甚至都察院御史，都纷纷带着考校之心而来，而后无一不是激动赞叹而去。
“伯爷！夫人！令郎之才，百年罕见！若不参加今科春闱，实乃国朝之大憾！”
“最年轻的三元及第，必创青史！此非仅为沈家之荣，更是文坛盛事！”
正厅内，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情绪激昂。
沈厌坐在主位，听着赞誉，既为儿子骄傲，又因这些老臣全天候占据正厅、让他连和夫人单独说话的机会都大幅减少而暗自郁闷。他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静坐品茶、似乎早有预料的凌战。
送走又一波大儒，已是夜幕低垂。
凌战起身：“你来一下。”
沈厌眼睛一亮，立刻跟上。
步入卧房，沈厌正想诉相思之苦，却见凌战从床边柜子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桌上。
“这是？”沈厌疑惑。
凌战解开包裹。里面是一摞摞码放整齐的信笺。
素笺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着“阿战吾妻亲启”。粗略看去，竟快落成了小山。沈厌脸瞬间涨红，耳根透出粉色，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窘迫：“夫、夫人！这些……都是我闲着无事胡乱写的……”
凌战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指尖划过那些信笺，感受着不同日期下的笔触，沉默片刻。
烛光下，她清丽的侧脸柔和些许。
她抬眼看向手足无措的沈厌，声音清冷却肯定：“家中诸事，安排得宜。儿女教导，未曾偏废。京中风波，应对有度。”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沈厌，你已经符合一家之主的条件了。”
轰——
一句话，如同最烈的酒，冲垮了沈厌所有的神智。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一家之主！她亲口承认他了！不是基于婚书，不是基于世俗名分，而是真正认可了他作为这个家支柱的能力和责任！
五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的认可！
他只觉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激动得指尖发颤。
他张了张嘴，喉咙被幸福堵住，桃花眼里漫上了一层水汽，亮得惊人。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她认可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
那两个字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绚丽的色彩，几乎要在他脑海里具象化出最旖旎的画面。就在他神魂颠倒，开始琢磨着该先去沐浴还是该说点什么酝酿气氛时——
凌战却已有了动作。
她似乎没看到他那副被砸晕的傻样，也没有任何铺垫。
就在沈厌还沉浸在幻想中时，凌战已经一步上前，出手如电！
“唔！”
沈厌只觉腰间束带一松，天旋地转！
他没看清她如何动作，只觉得一股巧劲袭来，整个人就被毫不费力地拦腰抱起，抛向了床榻！后背陷入柔软被褥，沈厌懵了，桃花眼瞪得溜圆，脑子里那些粉红泡泡全碎了。
等等？！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他主动吗？不应该是他深情款款、循序渐进吗？
他下意识想挣扎起身，寻求一点想象中的主动权，却见凌战已单膝抵上床沿，俯身倾轧而来。带着赶路风尘与冷冽梅香的氣息瞬间将他笼罩，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近在咫尺，里面没有迷醉羞涩，唯有猎人锁定猎物般的专注与果决，烛火在她身后摇曳，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覆没。
“夫人？等、等等……”沈厌的话噎在喉咙里……凌战的手指已灵巧地解开了他外袍的系带，微凉的指尖擦过他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不是……”
沈厌声音慌乱，“阿战……这事是不是该……”
该慢慢来？该由他……
“不必麻烦。”
凌战清冷的声音打断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既已认可，此事自是应当。”
“可……”沈厌还想挣扎一下主动权，然而所有企图在凌战的吻和气势面前，意乱情迷，苍白无力。她甚至顺手扯过锦被的一角，以免他着凉。
一切发生得太快。
沈厌只觉得像一场光怪陆离又真实的梦。
他幻想过无数次的洞房花烛、温存缱绻，完全没有！
只有雷厉风行、高效直接的——“圆房”！
过程如暴风骤雨，始料未及。一切节奏皆在她掌控之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是她稍快的呼吸，指尖下是锦缎的滑凉与肌肤的滚烫，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凌战已然起身，随手拢好寝衣，神情是一贯的冷静.
只有微红的耳根和稍快的呼吸，泄露了细微不同。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
沈厌慵懒地陷在锦被里，墨发如瀑，寝衣散乱，露出锁骨和胸膛上的红痕。他脸上潮红未退，桃花眼湿漉漉地眯着，眼尾胭脂色更深，仿佛醉了一场醇厚的酒。不再是懵然放空，而是浸透了饕足后的慵懒与迷离，嘴角翘起傻气又甜蜜的弧度。
凌战微微挑眉，弯腰替他拉好衣襟，盖好被子，动作笨拙却体贴。
“累了就睡。”她吩咐道，语气平静。
说完，转身走向净房，留下一室寂静和床上兀自回味、笑得像偷吃到最甜糖的孩子的沈厌。直到净房传来水声，沈厌才满足地吁出一口长气。
他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臂搭在额头上。
肌肤下奔腾的悸动仍未平息，身上那些昭示着归属与占有的细微刺痛感，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勋章。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如同温泉水般将他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熨帖到了四肢百骸。
就这么成了？
不是预想中的步步为营，也不是幻想里的缱绻温存，甚至带点措手不及的“粗暴”。
……可是，这种感觉……
他舔了舔残留她气息的嘴唇，胸腔里涌动着澎湃的情感，那是一种极度安心、满足、甜蜜的归属感。像漂泊已久的船终于进入温暖港湾，像他这块顽石，终于被彻底地纳入了她的领地，打上了烙印。
五年来的期盼渴望，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始料未及却又无比“凌战”的方式，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什么面子里子，什么主动被动，在这巨大的幸福面前，全都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她是他的了。彻彻底底。
而他，也是她的了。
沈厌猛地拉起带着她体香的锦被，把自己发烫的脸埋进去，在黑暗里，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低低的、闷闷的欢笑声，充满了得偿所愿的傻气和溢出来的甜蜜。
果然……很符合他家夫人的性格。
也……好得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夫人的身体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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