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邻居家的狗在楼道里汪汪的叫声,宋怀谦睁开了眼,今天有点起晚了,洗漱一下准备继续去上班去,宋玲女士坐在餐桌前怀疑着儿子的去向,开口问。
“又出去?”
“昂,跟朋友跑车去。”
“天天跑出去玩也不找工作。”
“不是说好考公吗,我每天都有在做题学习的,出去放松放松心情以免发霉了。”
宋怀谦没说过自己现在在送外卖,如果说了,宋玲女士又要大骂一顿了。趁老妈没再多说什么赶紧跑出了家门。
今天单子特别多,大多数是奶茶单,宋怀谦估计着又在商战,一个没注意抢到了一个二十多杯奶茶的单子,认命的站在奶茶柜台旁像狗一样等着抢掉刚做出来的奶茶,也不管是不是客人要的,商战期间能拿到足够数量的奶茶才是王道。等送到目的地,宋怀谦看着影视城的牌子陷入一段思考,为啥最近自己干活总是干到本专业相关的地儿啊……难道他要撞大运了?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提示?
殊不知,送到房车那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撞大运了,第二次大运,徐陈觉从窗户看见宋怀谦的头盔眼睛都瞪大了,打开窗户忙叫住。
“大哥!大哥!我啊!”
宋怀谦抬头仔细辨认着这人是谁,定睛一看是徐陈觉,挥了下手把奶茶给工作人员转身想走。
“哎大哥你别走啊,你等我下!”徐陈觉从车上下来,定妆临时插在头上的梳子都还没拿下来。
宋怀谦叹口气,回头看着一脸兴奋的男孩,开口道:“你可别是为了再给我转钱才叫住我的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巧!你要不要喝奶茶,我给你拿一杯!”
“哎别别别,我不喝了,我还有单子呢,”
“那行,上回还是谢谢你,然后后面我追着转钱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耽误你工作了,要是搞得你觉得不太开心不好意思啊。”
“嗯没事,我都忘了,行了你快回去工作吧,让人拍到你跟我聊天别再影响你。”
徐陈觉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垂眼点了点头,像个垂耳兔一样往房车回去。宋怀觉得自己谦好像伸手打了笑脸人了,看了看手头的单子,退了三个,跟小兄弟聊聊天吧,毕竟他们这行容易心理出现问题,宋怀谦隐隐的圣母心泛滥了。
“算了,要不你给我一杯吧。我在你车旁边喝没事不?”宋怀谦摘了头盔叫住徐陈觉。徐陈觉直起腰回头看看他,笑着说没事,然后让助理从外卖袋里摸了杯比较冰的给了宋怀谦,自己坐在房车阶梯上跟宋怀谦聊天。
“上回那女孩咋处理的。”
“还是未成年,教育了一下让她走了。”
“哎,现在挺多小朋友心智不算很成熟,你们这行风险大,你多注意保护自己。”
听徐陈觉没再搭茬,宋怀谦转头看了看他,这人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咋了?”
“我觉得大哥你也挺适合来演戏的,你睫毛老长了。”
“光睫毛长就能演戏了?那我再去接两根假的岂不是能当影帝了?”
这句话逗的徐陈觉嘎嘎笑,宋怀谦觉得徐陈觉上班的时候比之前阳光太多了,笑起特别有感染力。
“我啊,要是上学的时候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在工作上跟你沾沾边呢,可惜太混了。”
“哥你学啥的。”
“戏美,学校还不错来着,学费老贵了。”
“是临湖艺吗?”
“你咋知道。”
“哥我好像……认识你。”徐陈觉拿出手机翻找着什么。
宋怀谦疑惑的等待着后续,徐陈觉哒哒哒点了一会儿,把一张照片给给宋怀谦看,那是宋怀谦给学校一个导演系朋友毕业作品讲概念设计ppt的照片儿。
“你咋有这张?”
“旭哥这片儿男主是我,我当时就坐在左边呢。”
“那真是挺巧啊,临湖艺表演系出了你真是要挂横幅了。”
徐陈觉又安分了下来,眼里有一点好奇,“哥我记得旭哥说你是你们专业顶尖有天赋的,怎么说自己混呢?这片儿参与者现在都多少有点名字。”
宋怀谦苦笑了下,是啊,如果按照当时的奔头下来也许自己能有一番作为,方旭这部毕业作品虽然稚嫩,但是也是小有话题的,现在更是有点小名气的青年导演了,之前方旭还有再联系他想给他推点业务,但那部毕业作品做完之后烂人老爸就捅了不小的篓子。
宋怀谦一边承受着老妈的倾诉发泄和哭喊,一边焦虑着自己是不是还能上完这个大学,很长一段时间连草图都起不出来,脑子好像被情绪冲击退化了一样,连当时带他的老师都说,他的天赋和灵性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宋怀谦连拒绝都打不出来,直接拉黑了方旭和一些好友,自然根本没看那部片子。
虽然不理智,但也是为了大家好,宋怀谦每天都怕自己会突然疯了。切断了一切之前的交友圈,就连最后毕业都是咬牙硬熬才做完的毕设,他一毕业,家里的事也沉默般结束了,但他的热爱和梦想,都好像也沉默了。
宋怀谦想点支烟,手都摸到裤兜了,看了看徐陈觉,又收了回去。
“昙花一现的东西,没有绝对的。我现在也不想继续干戏美了,画不出来了,送点外卖也挺好的。”
徐陈觉的经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给了徐陈觉新住处的钥匙,看着宋怀谦愣了几秒。
“陈觉,这位是?”
“那个……那天帮我的那个外卖大哥。”徐陈觉眨眨眼。
经纪人点点头,掏出名片给宋怀谦。
“你好,感谢您上次帮陈觉,我是陈觉的经纪人,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免了吧,给我太浪费了。”
宋怀谦晃晃只剩冰块的杯子,跟徐陈觉仰了下头意思是自己喝完了要走了,陈觉知道再留人家耽误人家,也点点头,让宋怀谦走了。
看着宋怀谦离去的背影,经纪人戳了戳陈觉的胳膊,
“这样的人也送外卖啊?”
“是吧,这样的人咋送外卖呢。”
“我咋感觉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事呢?”
“我知道,你是说他长得帅。”
徐陈觉看到经纪人给宋怀谦递名片就知道经纪人的小九九了。
“也许现在的工作是他想要的选择,没有应不应该的。”徐陈觉也开始说话有点像宋怀谦了。
“不过我会试试帮你接触他的,你把他微信给我一个。”徐陈觉回房车继续做妆发去了。留经纪人一人在原地呆滞,这少爷啥时候这么热心了?
一天活儿结束,宋怀谦今天不太想回家,跟老妈打电话撒了个小谎在外面找了个民宿歇歇心。
宋怀谦躺在院里的躺椅上,耳朵边都是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指尖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缭绕的烟气儿让宋怀谦一度不太清醒,眼前一晃一晃的。等宋怀谦呼出口腔里的最后一口烟,云也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的。手心的烫伤一阵阵的发痒,宋怀谦抬起手静静地盯着手心,脑子里的东西全都断了线,他想着,这样死在这儿也挺好。
但总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断你的想法。
宋怀谦摸起响了一声的手机,顶着三花猫头像的微信申请,验证消息写得是简单的三个字,徐陈觉。
宋怀谦不免咂咂嘴,挺好一小孩怎么阴魂不散的呢?但是也不能没礼貌…只能点通过,寻思着对方大概忙得要死,随便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准备放下手机,嗡的一下吓得宋怀谦差点把手机连拖鞋一起飞出去。
“哥!”
“怎。”
“你怎么才通过啊~还在上班吗?”
“没有,下班了。”
“你想不想来我们…”
徐陈觉咬了咬手指,字打了一遍又删除,又继续打。
“哥你最近缺钱吗?”
“这是什么话?你不缺吗?”
“我不缺啊?”
宋怀谦有点想结束跟这个小孩的话题了。
“不是,是那个,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什么。”
“我现在那个剧,有一个配角临时爆雷了,找了很久没有合适的,马上就要到那个配角的戏份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我不会演戏。”
“不需要演的!就是个花瓶角色,需要一个长得好看的。”
“长得好看的很多啊?”
“临时请很贵嘛。”
“你不是不缺钱。”
“又不是我投资的剧…”
徐陈觉第一次发消息发的浑身发热,堪比武艺切磋,毕竟以前真没怎么跟别人为了一件事拉拉扯扯的,一般对面不干就拉倒了,但是对于宋怀谦,徐陈觉总是觉得,需要再耐心一点,用心一点。
“你下戏了吗?”
“禁止扯开话题!”
“真的找不到的时候我就去,先找找你们圈内的吧。”
“好的哥!谢谢你!”陈觉连发了好几个萌物比心的表情包。
真的纯小孩,宋怀谦嘴角稍微勾了勾,心里稍微热了一点点,已经很久没人跟他在网上插科打诨了。
“哥我能把你联系方式给旭哥吗。”
“为什么?”
“旭哥这几年其实有念叨你,今天我想起来你我就跟他说了,他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算了吧…算了,你帮我转告一下,我过得挺好的,之前拉黑他不好意思,现在也没脸再加上了,怪尴尬的。”
“嗯好,你不想的话我就不给他了,我会转告的,哥你别想太多。”
“我没事,怎么说的我跟个失意青年一样。”
“没有没有嘿嘿。”
徐陈觉不算很会找话题的人,发完这句后,两人之间的交流戛然而止,陈觉的心却一直涨涨的,搞得他一阵的烦躁,他想继续跟宋怀谦聊点什么,但发现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徐陈觉说不上来,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去拯救这个人,觉得自己应该让这个人阳光起来,希望这个人由衷的开心,真正的幸福起来。
但这些跟自己真的没有关系。所以徐陈觉搞不懂,自己的同情心什么时候膨大到了觉得自己能为一个人负责,明明连流浪的小动物他也只能做到送去绝育偶尔喂一下而已。
陈觉捂着脸脑内消化着,宋怀谦倒是先发了消息。
“我真的挺好的,小徐你不用太担心我,早点睡觉吧你明天还要工作不是吗,演员的脸就是资本呀。”可能是怕太生硬,发了个小狗点赞的表情包过来。
“好~那哥也早点睡哦~”
徐陈觉发完打开手机相机审视自己。
“徐陈觉,你想干什么,你想拯救宋哥?你有这个实力吗?宋哥值得吗?上次他不认识你都能那么热心肠,你做这些能得到什么吗?你…”陈觉愣了下来,他能得到…什么?得到一个开心幸福的宋哥……吗?
徐陈觉发现自己好像把自己绕弯了……哪个意义上都是。
“真的假的……”
徐陈觉绝望的冲着面前空白的墙发起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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