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忽然飘来了片片小雪花,垂落在行人肩头。
简欣怡方寸之间乱了呼吸,她头一次见钱元如此严肃的讲出这种话。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几枚雪花飘落在她指尖,悄悄融化成水,徒增一股冷意。
雪越飘越茂密,如她第一天来到这里一般。
隔着飘雪,她看不清他的眼底,不知他是真心发问,还是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呢?”
简欣怡很巧妙地,将问题反问回去。
钱元忽然笑了一声,肩上的碎雪被轻轻震落,散在二人周围。
“我以为你不会回答我。”他缓缓走进,直到两人的眼中再也没有飞雪阻挡,“看来你和我想的一样。”
简欣怡被迫直视着钱元眼中灼热的爱意,她有些茫然。
不知道这爱意为何而起,更不知道这爱意何时消散。
怕他爱得轰轰烈烈,更怕他抽身时干脆彻底。
她默默低下头去,“你怎么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在想,身为一个皇子,你很小心眼。”
简欣怡双臂环抱,等待着他的回答。
钱元先是一愣,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小心眼?”
简欣怡大步向前,与钱元拉开身位,“三妻四妾古来有之,怎么到了我这,多几个朋友你都看不惯。”
“这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钱元被气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住在空中挥拳的冲动,对着雪堆踢了一脚,结果雪堆冻得厉害,脚趾踢得生疼。
简欣怡回头一看,就看见他呲牙咧嘴的,忍不住笑出声,“活该。”
钱元大袖一挥,转身往回走了。
简欣怡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她忘了。
钱元的年纪,不过是个小孩,只是塞到皇子的壳子里,总让她产生错觉。
风雪似乎止了些,她的步伐也变得更加快。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摔门声,门内的男子对着外面怒吼,“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
简欣怡略有些好奇,往那边瞧了一眼。
街上人本就不多,她一眼便瞧出来,那人是之前总往书肆里跑的瘦弱书生。
他孤苦伶仃站在房屋门口,任由大雪飘落。
“你怎么在这?”
简欣怡走上前,侧过头去看他。
却见那公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幽暗至极,如同深渊一般,是掉下去就再也发不出声响的恐怖。
她心里咯噔一声,“怎......怎么了?”
那公子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垂着头,“没什么,被他赶出来了而已。”
“赶出来?”
“我平常从后山抓些东西来,给他卖钱,这次他嫌我的货不干净,没要。”他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这些事,“我爹我娘就是镇上的农民,拿出半生积蓄供我读书,如今到了春闱,我得给他们个交代,起码不能再花他们的钱。”
简欣怡略微低头,余光瞄到他的手,极细的手指上满是伤痕。
“幸苦你了。”
那公子将身子转过来,轻轻的冲她笑,可眼底仍是挥不去的幽暗。
“没事,只要考上了,就什么都值得。”
两人沉默良久,走了一路,风雪越来越大,道路两旁积了厚厚一层雪。
那公子忽然询问道,“你最近,还在大理寺吗?”
“在的,起码等这个案子破获之后吧。”
简欣怡看着满天大雪,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雪一下,线索就更难找了。”
“没准他就在你的眼前呢?”
她猛然抬头,茫然与震惊在眼神中交汇。
“我说笑的。”
那人耸耸肩,满是玩味的看着她。
简欣怡沉下脸,神色格外严肃,警告他,“一点都不好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是嘛?”
那人冷哼一声,快步走了。
简欣怡被他整得完全摸不清头脑,完全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风雪比前些时候小了些,天色愈发昏暗,简欣怡赶紧回了书肆。
一进屋,老林就念叨,“怎么刚回来,晚饭都凉了。”
“有点事耽搁了。”
简欣怡回忆起把她抛下的两个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哐哐把饭全吃光了。
“这是怎么了,大理寺干活这么累人?”
简欣怡嘴巴鼓鼓囊囊地,还不忘数落那两个人一句。
“气人,不是累人。”
“行了,快吃吧,吃完赶紧睡觉了,这大雪天。”老林蜷缩着身子,把两只手揣兜里,叹着气回了房。
简欣怡一人留在外面,看着屋外的满天飞雪,托着腮,开始神游天外。
冷不丁又看到自己货架上的滞销书,也跟着老林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把故事完结更重要。
简欣怡准备把门关上就回屋继续画剧情,刚走到门边上,那公子就又进来了。
她眼皮一翻,赶紧把他拦住。
“打烊了。”
“林姑娘,我有话对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简欣怡歪着头看向他,略微有些不解,“你想说什么?”
黑暗之间,她看不清对面人的眼神,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出来说吧,我怕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此时风雪已止,地面仍有一层薄雪,两人踏雪而来,踩雪声不停。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地面,不知在看向什么,随后抬头望着她,“我今日所言,惹恼你了。”
说是道歉,却没什么歉意。
简欣怡看他望巷子里走去,心底有些发怵,在路上站定,“就到这里吧。”
那人轻轻眯眼,嘴角上扬,“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害你的。”
“我只是不想走了。”
简欣怡顺势站在路旁,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破,再拖延下去整条街都要经营不下去了。”
他语气轻微有些颤抖,“你还担心这个?”
“当然。”简欣怡猛然间转过身去看向他,“咱们是要努力打拼,为自己争取的人。”
“我希望你也能顺利考上进士,不再受上山打猎的苦。我希望我也可以早日将故事完结,买出个好价钱,过上有吃有喝的好日子。”
“整条街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这不好吗?”
那人嘴唇微抖,没有出声。
简欣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盘算来回打架,不敢再出声响。
她不知道为何,很怕他。
可他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唯一的可疑就是他今天的那番话。
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尤其,她还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又和大理寺走得那么近。
而且,他不是一次两次对案子这么关心。
两个人说了这么多话,他连姓氏名字家乡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可简欣怡没有任何证据。
“我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她不知道是对是错,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有自己的理想,却没有舞台施展,怕受伤,更怕失败后一无所有。”
“我现在才发现,你很会鼓动人心。”
那人步步逼近,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简欣怡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
她双手攥拳,脑海中思索着如何躲过第一击匕首。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要被灭口,经验还是有的。
“今晚雪停了,想起了你的那句话。”他用指腹轻轻地摸着简欣怡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跳动的脉搏上,“雪停了,线索就覆盖不住了。”
很久之后,简欣怡似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他才放开了她。
“回去吧,一会儿雪再下起来,就不好了。”
她赶紧慌乱地跑回了书肆,却见本应熄灯的书肆灯火通明。
面前迎接她的却是大理寺和金吾卫两拨人马。
老爹看到她回来,连忙上去抱住她,“缀玉,你快告诉她们,不是你做的。”
“什么?”
简欣怡一片茫然。
人群之中,大理寺的右丞站了出来,振振有词地道:“罪犯林缀玉,有人以血书为证,指责你杀害赵华忠、宋文天二人,如今在你房内已搜得龙霜粉,你还有何辩解?”
“不......不可能,这定是有人陷害。”简欣怡忽然被两个金吾卫抓住手臂,动弹不得,“我和此二人都不认识,为何要杀他们?更何况,宋文天的尸首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若是我杀的,我为何要将此事报官?”
右丞指着她鼻子,义正言辞的斥责,“这就是你计谋高深之处,你不仅骗了金吾卫,还将大理寺骗得团团转。”
“一派胡言,你就是如此断案的?”
简欣怡环绕四周,竟发现无一人能帮他作证,只能拼命思考这人的漏洞之处。
“龙霜粉,龙霜粉你作何解释?我根本不可能拿到这种东西。”
“怎么不可能,你这几日整日在回春堂,要拿到个龙霜粉还不容易?”右丞斜眼瞧了旁边的一个副官,那副官上前道,“回春堂老板曾言,近些日子丢过十两龙霜粉,现如今这袋里还剩一两。”
“怎么会?”简欣怡被金吾卫架在地上,脑海里忽然会想起那人的一举一动。
怪不得,明明知道她是大理寺的人,明明知道她是第一发现者,都没有杀她。
原来早已布好这一步大棋。
恐怕这血书,就是今日把他赶出门那人死后所书,用于栽赃给她。
怪她......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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