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姜且咕咚咕咚三口喝完，胸腔内仍然有股火熊熊燃烧，压不住，根本压不住。
“我看他人也不是很好，连你减肥都不知道，送高能量的奶茶，竟然还要还给他礼物，多麻烦啊。”
醋味穿透空气呛得陆甘不行，她拿着手机回复消息的手一抖，不小心给对方点了个语音通话去，急忙点了挂断。
她抬起头来，端详姜且半天，这小家伙分明憋着气，明里暗里埋怨她，更多的是埋怨另一个人。
“他没要我送礼物，只是我收下了他的奶茶，不还礼不好，我无功不受禄，收了人家的东西当然要还回去。”陆甘认真地解释说。
她做事有原则，不能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哪怕那个人原本的目的就是什么都不图她的，往往这种情况不还的话会失去更多。
比如，贪图她这个人。
明目张胆的追求，他的意图不就是这个吗？
陆甘不会答应他，自然一开始就要断了他的念想，老是吊着人家不好，但姜且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她总是有意无意说些或做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和举动，让人摸不到头脑。没有十足的把握，陆甘不会当真，这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隔阂。
陆甘会刻意做最坏的打算，她就当姜且是个铁血直女，而她们直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故意勾引，所以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和姜且拉扯了好几年，姜且主动，她就佯装不懂，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另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是，虽然姜且一直主动，但实际上分不清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做朋友是长久，可两人时不时都有想戳破窗户纸的冲动，爱到一定程度，就想奋不顾身一次，头破血流也不管不顾的那种。
陆甘想，顺其自然吧，或许等姜且开窍，真正明白给自己留的心里哪个位置时，她也许已经找到了归属。
转念一想，要狠心抛弃姜且，她又不能这么自私，纠缠下去吧，没名没分的朋友还挺没意思的，这样双方都煎熬。
不像朋友，不像恋人，触碰一下手都心动不已的感情，幻想安排一个好结局，但万一踏出那一步是万劫不复怎么办，谁来承担后果。
姜且听了她的话，低头剥糖纸，过长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她的眼睛，她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糖，甜味怎么都消除不了心底的酸苦，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眼泪决堤之前，她含含糊糊地说：“那你们两个人这么合拍，不如在一起试试看呢，找个兴趣相投的恋人也是你的一项成就了，不算白来这么大老远的地方。”
陆甘看向她，眼神捉摸不透，姜且怕直视她就暴露自己的情感了，倔强地不去看她，但凡她看一眼，就会发现陆甘其实也很渴望，也很难受。
“好，我考虑考虑。”陆甘回答，心里如同一万根针扎进去一样麻木，她感受不到心跳了，胸腔内的器官如同死物般寂静。
她很迷茫，分明知道姜且嘴硬说狠话，可她亲耳听到还是心酸一刻，现实条件跨不过，两个人都选择做感情世界的胆小鬼。
姜且咀嚼的动作停止了，点点头，然后迅速跑回卧室，用力推开卫生间的门，趴到马桶边上干呕着狂吐，昂贵的糖黏成一团，随着水流冲走。
可惜了，陆甘送她的，那么贵的糖。
这不是糖吗，怎么那么苦，她不爱吃，以后不收了，不收陆甘任何东西，贵的便宜的，她都不稀罕，如果陆甘硬塞给她，那么她会决绝地扔掉，还要当着她的面。
不行不行，那样践踏她的真心，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姜且收起生气时做出的不理智想法，洗过澡后把自己摔到床上，房间内没开灯，她摸索着扯过被子盖上，烦躁得根本睡不着，导致第二天她顶着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别人好奇纳闷，陆甘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多问。
到办公室门口，正巧碰到眼镜男出门打水，陆甘叫了他一声，姜且看了他一眼，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径直掠过两人离开。
旁边工位的小女孩探出头，原本嬉笑的眼在看到她怪异的表情后立马收敛，气氛明显不对，小声问她怎么了。
姜且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误点进某个软件，开启的界面弹出一个圣诞节的广告。
圣诞节，原来是今天吗？
圣诞节表白，还怪浪漫的，那么羞涩腼腆的人遇到喜欢的人也学会制造惊喜了吗？真好。
“真爱，祝福，锁死，呵呵。”
小姑娘听着姜且一阵假笑，她搞不明白，感到毛骨悚然，问她也不说，于是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一颗大苹果被包装进绚丽的彩色塑料纸，“希望你平平安安。”
听了她的话，姜且意识到，哦，平安夜。
姜且率先想到的是日期，其次是礼物，最后是小姑娘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谢谢啊。”她收下了，放在桌面的角落，别提有多随意了。
小姑娘眼中写满了失落，想她是不是不喜欢，如果喜欢不会是这个反应，或许正巧碰到她心烦的时候，来的不巧，撞枪口上了。
对面的同事是个有些痞气的帅哥，他自认为自己很懂女人心，拎起自己的苹果，对姜且挑了挑眉，“小师妹给每个人一个苹果，怎么看着给姜且那个特别大特别漂亮呢，这还区别对待吗？”
小姑娘的脸霎时间红了，娇羞地说：“那是因为姜师姐平时最照顾我，我肯定最喜欢她，要给她最好的。”
一连说了三个最，姜且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到了，刚拧开瓶盖喝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但好在她忍住了，没有造成大规模伤亡，咖啡从嘴角流出来，像是中毒了。
男同事说：“悠着点吧你。”
“谢，谢谢你啊，我现在没有准备礼物，明天吧，明天我带给你。”
两个人离得挺近，脸都红，原因不同，小姑娘因为害羞，姜且是憋的。
这时候三人听到身后传来起哄声，被他们吸引注意力，只见人群中央的两人是陆甘和眼镜男，后者手里拿着一只漆黑的笔筒，机械一样冷漠的脸增添了生动的表情，有点活人味了。
这个东西，姜且昨天见过。
她猜的没错，果然是送给他的。
姜且无言地盯着他们，连小姑娘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喊了一声师姐，姜且回过神来问她怎么了。
“他们两个人互相有意思吗？”小姑娘歪着脑袋，问，“不过我看陆甘师姐好像对他不是那种感情，就淡淡的没什么不同，还不如对姜师姐你呢。”
“算了吧，这能相提并论吗？我们都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但我都没见过她情窦初开的样子，应该也像现在这样藏的比较深。”姜且是陆甘前几段感情中的过路人，陆甘不会和别人透露太多关于她和男友的事，姜且一直记得陆甘是怎么形容初恋的。
是叫一月为期的懵懂试探。
小姑娘似懂非懂，“哦，是这样吗。”
姜且也不知道，她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说的，以她对陆甘的了解，确认关系之前，她会装得滴水不漏，没有一点迹象。
陆甘依旧保持那副得体的微笑，眼镜男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两人在同事的层层包裹中像极了宾客前来祝福的一对新人。
“呵呵，她的感情关我什么事？”
姜且对别人的感情没有任何兴趣，看了一会就收起视线，硬装作不在乎。
她刚要坐下就察觉到不对劲，对面的男同事抱着手机笑得不怀好意，他仰躺着，手机镜头正好对准她的脸。
姜且迟疑地问：“你在干什么？”
男同事站起来，很放肆地笑，将手机屏幕朝向她，姜且怀疑地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张把自己的脸放大的图片。
虽然逆光拍摄，但照片很清晰，脸部表情更是像用刀一笔一笔刻下来的，眼神夹枪带棍，杀气外溢，每一丝不满都藏进这张照片无处遁形。
这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是她看见陆甘和别人互动时的情绪描写，真实，不容置疑。
姜且第一时间感到恐慌，感情就这么轻易暴露了，不行，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下意识去抢手机销毁证据，他知道就让他知道，但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照片存在一时，就有一时的风险。
“这不好吧。”男同事坏笑着伸直手臂把手机拿远，大惊小怪地说，“你不会是……”
“闭嘴，不是。”姜且恼羞成怒，离开工位来到对面，凶巴巴地恐吓道，“你再乱说一句，我就打你。”
毫无震慑力不说，反而让男同事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想，握住她的把柄，“别那么慌张嘛，全办公室都知道严哥我是个多么保守秘密的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说就是了。”
姜且气得额角狂跳，不依不饶地去抢手机，“但我更不想让你知道。”
自称严哥的人关掉手机，反扣在桌面，“反向承认了吧，这可是我自己发现的，是你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让人家发现了还能怪我吗？”
没有密码的手机拿到手就是一块无用的板砖，姜且不抢了，关心则乱，光顾着心虚，表现得有些失态。
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恢复些理智，“我们两个就是很好的朋友，本来也没有其他你所想的别的不正当关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不想引起没必要的误会，你知道的，大家都比较八卦，到别人嘴里也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我是不想引起麻烦，不想增添无谓的苦恼，本来没有的事，传着传着大家都开始无中生有了。”
严哥一副“你尽管说，反正我不信”的样子端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嘛，我看大家平时工作劳累，都对这种八卦事情比较好奇，聊天也比较放松，增添乐子，还记在你的功劳上。”
搞笑，谁想当别人茶余饭后的乐子，姜且最烦成为别人的话题中心，尤其是比较**的事，她藏着掖着就是不想被发现，听别人当面唠自己的私事，说错了还记得提醒他一下，那不纯粹有病吗？
“简直多此一举，占内存有什么好的？”
严哥不听她的，“就好就好。”
姜且本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原则，既然对方不吃这套，那拒不承认又如何？
“就算把这张照片发给每个人发到群聊里面，谁又会想到我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出现这个眼神的呢？”
严哥一见这事行不通，恐怕还会影响两人的关系，后退一步，“好了，好了，没有故意刁难你，我圣诞节也没有伴，既然陆甘和小张出去，那我们凑一对不行吗？”
姜且权衡利弊之后，犹豫谨慎地说：“我有拒绝的权利。”
严哥头枕手臂，宽容地说：“你当然有，你的权利大大的呢。”
“什么，你们两个也要成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围观陆甘的一群人转移阵地，竖起耳朵听八方，哪个字眼戳中了他们，一听这边有情况，纷纷投来疑惑的视线。
两个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人俯视一人仰视，一人笑着一人生气，姜且胳膊还撑在他的肩膀上，听到他们的打趣顿时感到一阵恶寒，站直了否认道：“没有，听他胡说。”
说着就要走，严哥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前后面，漫不经心地在手心转圈，叫住她，“想好了没有，给你考虑的时间。”
姜且不语，坐回自己的工位，抱胸冷脸生气，头顶上竖起一绺短的头发，生动形象地诠释什么叫“怒发冲冠”。
几个人见他们这样也不再追问，总有不管天塌下来都要打听到事情原委的人，严哥面不改色偷瞄一眼陆甘，对方脸色不对劲，也正瞧他，流露出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严哥摊了摊手，“没办法，她不让说。”
这句话充满了歧义，好像是暗地里宣告两人确实存在一些男女关系，但碍于姜且的意见，决定不公开，给人一种他俩在谈恋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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