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场摸底考试，学校本意是给所有孩子一个下马威的，有压力才会有劲儿，才会觉醒狂奔，或者狂睡。
总之，考完一天，所谓的不论优生差生都像霜打的茄子，车碾的纸盒，软趴趴的。
晚自习的时候老刘拿着张A5纸进来了，教室里少见的安静还让他顿了顿，开投影的姿势都优雅了几分。
栗枝离讲台最近，看着他的动作实在想笑，但能憋。
老刘抬眼看了看她，一脸慈蔼，“班长，去办公室帮我拿个水杯，爬楼还没喝水滴，水杯就在我桌上滴。”
栗枝应了声就出教室了。
拿着水杯进教室的时候，一抬眼就看清了投影屏，居然是成绩单，难怪刚路过的每个教室尽管老师站讲台上都闹耗子，这老师改卷效率也太高了吧！
栗枝把水杯放到讲台上，认真的再看投影屏，她习惯性看第一条的总分，实在不是自满，而是一年来不管大小考在班里都赢的毫无悬念，立于鸡头位置稳稳当当。
【615！！】不可能！！明明挺多不会写！爷爷和老妈显灵都不可能！
再慢慢往左看，每一科都考出了栗家梦分，地理居然满分，英语…105，这肯定不是自己的了。
最左边姓名栏，陆礼的名字上老刘还画了个金黄荧光色的小皇冠。
栗枝往右边看过去，正好对上陆礼视线，那眼神里…居然还挺严肃，考这么好不应该露出招牌笑容吗！？
没再管他的表情，栗枝认真地看那个被老刘涂着银色小皇冠的名字，也是辛苦老刘能找到各色的笔，她看了看自己的总分，530。能接受，本来也就是这个水平，这次还进步了。数学差点儿及格，地理差点儿及格，历史刚及格，其他的都还行，英语149应该又是年级第一。
等班上的耗子声停了，老刘就开始发表讲话。
“咱们班不错滴不错滴，这次开大会我被表扬了啊，明天一人奖励一根棒棒糖！”
大家稀稀拉拉地应答完，他接着说：
“你们也都能看见，高三教学组的各位老师也跟着大家使劲儿，改卷场面那叫一个动魄惊心，当天考完当天就打散改完归档，想给尽早给大家一个回复；你们也都能发现，这次考试咱们班男女生各有一位代表滴，大家可以紧盯他俩的优势科目，使劲薅，把知识薅过来变成自己滴；你们还能清楚明白地分析，自己的长处和弱点，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啊，一年其实不短滴，进步是有大大大可能滴…”
等老刘的似排非排的句子全讲完，一节晚自习也就结束了。
铃声一响，张乐尔冲出了教室，正准备跟她聊点什么的栗枝控制住向后转的身体，趴回桌子上，拿笔抄下这次摸底考的成绩。
余光看到一只手递了个东西过来，她向右边看过去，一根荔枝味真知棒放在桌上，现在居然还有真知棒吗？为什么我在超市只能买到徐福记和阿尔卑斯？
她再一抬头，陆礼笑着看着她，嘴里也叼着颗棒棒糖，“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味儿。”
“谢谢。”栗枝思考了会儿拆开放进嘴里，吃竞争对手的糖怎么了！被碾压又怎么了！吃了不就说明大气吗！学习不就是需要竞争再进步吗！再说这人笑起来真的…
正想着，张乐尔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看着坐在前排吃糖的俩人，还有点疑惑，但也没管那么多，掏出兜里刚买的阿尔卑斯放栗枝桌上：“没荔枝味儿的了，原味儿的你也爱吃，咱俩一人一半。”
栗枝看着还喘着气的乐尔同志，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出来：“我爱你我的闺儿。”
张乐尔也拆了颗糖放嘴里：“那是，咱给糖晩一步但咱数量多啊。”然后瞥了眼一边低着头笑的学霸。
陆礼笑得出了声，又拿出一根真知棒，递给张乐尔：“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就搞来三根，那不藏了，咱仨分了。”
张乐尔立马拿过来，嘻嘻笑着道了谢，回头看了眼栗枝，见她没什么表情，思索了一下，放进了口袋。
高三的晚自习比高一高二多了四十五分钟，等下了课，走读的学生大都有家长接，栗枝和张乐尔说这话往门口走，乐阿姨远远地就喊上了：“枝儿枝儿，今天有鸡汤！”
她俩同时抬头望，张乐尔立刻拖着栗枝往门口跑，“今天你乐妈送温暖！”
栗枝跟着跑到门口抱了抱乐阿姨，然后接过汤喜滋滋地道谢。
“谢啥，你叫乐枝得了，亲闺女。”张乐尔冷淡地说。
栗枝看着她演，说道：“姐姐快抱抱，我得找我爸去了。”
跟乐尔和乐阿姨分开后，栗枝回头正好看见了陆叔冲她招手，陆礼站旁边也看着她。
栗枝走过去朝着陆叔笑：“今天陆叔接我吗？”
陆叔抓了抓她手：“跑得挺欢这手还挺暖和，走！你爸做了夜宵，咱回去吃。”
“好嘞！”
陆礼跟在他俩后面走，等上车后，栗枝反应过来人家正牌儿子坐进了后座，立马准备开门，陆叔正好锁上门发动车，看着她的动作问：
“咋啦闺女？”
“这儿是不是该您儿子…”
“不用，闺女坐就行。”陆礼抬头对上后视镜里的视线，冲她笑了。
老爸的厨艺是相当赞的。
车停在院子里，刚打开车门，栗枝就闻到了香味。
她回过头对陆叔说：“是面吧。”
“我觉得也是。”陆展偏过头，“儿子，你见过兔子吧？”
陆礼知道他的意思，“我会像兔们那样嘬着吃的。”
栗枝很想笑，但憋住了，去厨房给亲爸帮忙。
“闺女！快！阳春面！”
“知道知道！”
“哎，没小时候好玩儿了，端出去开席吧。”
栗枝抽四双筷子，捧着一碗面，“切”了一声，出去了。
等四个人坐好，动筷，弯腰，低头，开吃，表扬，一套流程走完，栗枝就知道自己逃不掉。
“‘枝枝面’好吃吧？”老爸果然没放过她。
“您能别每次一吃就提起这茬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礼我跟你说...”陆叔赶紧给介绍。
陆礼本来是认真的嘬着，这会儿放下筷子认真听，
“我自己说！我小时候第一次知道它叫阳春面的时候，以为我爸自恋，用他自己名儿命名的，这个面又好吃，所以我一直给人介绍它叫‘枝枝面’，一直到被科普‘阳春面’是一个面种。”栗枝边说边挑起来一束，面无表情地接着说：“哈哈，好好笑哦。”
确实好笑，俩大人笑着要去拿酒，陆礼笑过了接着吃。
等他们把乐妈妈给的汤分着喝完，墙上指针已经提示它快要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陆礼先回去洗漱休息，陆叔还跟着老爸坐躺椅上发酒晕。
栗枝拿着睡衣准备去洗澡，陆叔叫住她，“枝妞儿，今天你小哥在学校还开心吧？”
“他有啥不开心的，摸底考文科班第一，打球虐一群混混，笑着就没停。”
“是吧，多好的孩子。”陆叔满脸骄傲，想了想又皱了皱眉，“怎么就不讨妈妈疼呢？”
栗枝愣了愣，什么意思，还真是那边妈妈不要旧孩子了？
陆叔转过头冲老爸喊：“我儿子是不是优秀！”
“是！最优秀！你闺女更优秀！”
“那倒是！”
从醉鬼嘴里套话应该挺容易的，栗枝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陆礼他妈妈...”
陆叔转过头来看着她：“他妈妈爱他，但是不疼他，奇怪吧妞儿，在学校如果有啥不对劲儿的帮着叔看着点，你小哥他吃过两年药...”
等洗完澡回到床上，栗枝也没停止思考，嘿，爱思考说明正年轻。但是凌晨了！栗思考同学，再想下去明天起不来上学！
陆叔说的药应该是抗抑郁药了，但是陆礼笑起来跟个，个什么呢？天使？不，那太远了，跟个被温暖的阳光照久了的凡人一样，亲近又养眼，还会抑郁？
不对，好像也不是总笑，就我看着的那几眼是笑的，打球的时候他好像不怎么开心，但是谁跟那菜鸟群打球会开心啊？
真奇怪，搜搜吧。
【爱笑的人会得抑郁症吗？】
怎么还有微笑抑郁症？
会，笑容与是否抑郁无关...
会，抑郁与环境，人格，精神有关...
爱笑会得法令纹...我用你分析！
得了，睡觉吧，人都停药了还操心这么干嘛！
......
“嗯-哼！我比谁都要强！我比谁都要棒！...”
闹钟响了，大张伟开始唱了，要起来了，我睡着了吗？
“所有不喜欢我的人我都see you never..."
得起了，唱到这句必须得起了。栗枝一鲤鱼打挺，摇摇头，再往后躺“啊啊啊...”
一直到出门，心里的咆哮都没停止。
陆礼站在她家门口，和他的招牌微笑，手上拎着两份小笼包。
他怎么状态这么好！要上舞台吗！
拿过他递的包子，塞一个放嘴里，也不知道是用大脑唤醒嘴还是用嘴唤醒大脑。
“今天打车去吧。”栗枝带着他走到路口。
“打到了，应该快到了。”
哟，挺有头脑，哦，人家第一名。
直到刘大强建议大家起立读书的指令下达，栗枝的头才重新开始思考。
高三确实是累，每天都要完成固定的任务，漏了一个就像是人生无望了似的。
当然1818班算是那根比较松散的琴弦，站起来说出口的不一定是政史地。
陆礼朝这边看了三回了，俩人站走廊离得又近，
终于，“再笑给你嘴缝上。”
“余光挺厉害啊。”
“我手法也不错。”栗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挺久没动静，她偏过头看了看，陆礼把书盖脸上正颤抖。
“你笑点这么低没被揍过吗？”
陆礼把书放下来，看她问得还挺真诚，“没，真的，我不爱笑的。”说着又笑了，“你太逗了。”
懒得再说，栗枝转回课本上：“长太息以掩涕兮...”
陆礼再次笑出了声。
......
栗枝忍无可忍，走到另一边走廊站着继续背《离骚》，以后就这个站位了，这是为了邻居的健康。
一节轰轰烈烈的早自习结束，熙熙攘攘的课间开始了。
张乐尔的话是没个完的，听着她畅聊微博热搜，从八卦说到刑事案件，栗枝实在忍不住了，
“张记者昨天搜集信息累了吧？要不跟我一起趴会儿？”
张乐尔看着她：“我早就想问了！栗熊猫你昨晚干嘛去了！”
“失眠。”
“哎，还是压力大。我就说你昨天看到成绩肯定还是受打击了。什么男人，跟女人争第一！”说着瞥了一眼正写题的学霸。
栗枝趴下了，睁开一只眼睛，“亲爱的，也不用这么为我义愤填膺，铃响请摇椅。”
“行行行，睡吧睡吧。”张乐尔答应着，想了会儿又加入了后桌的茶话会。
早自习下课的时间还是很多的，大家都知道，不管有多吵，学生时代的课间趴睡质量是很高的，一响无梦。
今天老师们的默契很足，都选择分析试卷，上午结束后，曾琪和他的小弟们把陆礼绑去了食堂。
“我跟你说兄弟，这周六，体育馆，你是班长邻居那你家离得近，教我打球，我们结束后我请吃烤肉，我跟你说那家...”
“行。”
“不是我还没说完你别着急拒绝...”
曾琪愣了愣：“什么？行？”
“打球，行。”
“你这好说话的技能也是空一下准一下的啊兄弟。”
陆礼笑了笑，低头吃着饭，食堂的烤鸭不错，刚听了一嘴张乐尔拖着栗枝边跑边叫烤鸭，还以为是鸭子又成人了。
中午的午睡时间，学的玩的反正都挺累的，教室很安静，整栋大楼，哦不，整个校园都挺安静。
县城也有高楼，也会有施工吊车，庞大的机器没得休息，还制造噪音，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在乎，入梦了，世界也就安静了。
整个高三应该都是这样过了。陆礼白天是睡不着的，他闭着眼睛趴着，祈祷着这种日子久一点，平静、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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