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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include “215th.h"

追溯自己的记忆的话,她只能想起第一次抱着自己的儿子的那一刻,旁边村长的声声鼓励都成为了背景音,她只能听到儿子在怀里挣扎着哭闹。紫红色的身体裹着一层膜,但她完全不觉得恶心,只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胸腔中迸发。

梦梦不知道,那年她只有十五岁,被村长折磨了四年后,才终于靠着怀孕躲过了谩骂与鞭打。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梦梦用到扎着陈白芷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着,“我要我儿子好好活!你们谁都不准害死他!”

一小时前执法部门包围兴甲村的时候,村长将宝妞儿和梦梦叫道身旁:“这么些年,我最爱你们两个,你们也都知道。现在终于,坏人要来谋害你们的孩子们了,我得尽快赶去保护他们。宝妞儿,你跟我来。梦梦,你去看住了新来的那个妹妹。要是有坏人来,你就用刀子威胁他们,要他们滚远点,不然你就杀死新来的妹妹。新来的妹妹跟坏人是一伙的,他们就是为了要杀掉你们的孩子,因为你们的孩子是没有经过他们的考察就被生下来了,社会不想要你们的孩子,就会杀掉了。”

梦梦拿起冰凉的菜刀,哭得脸上都结了冰霜,她走到猪棚去,揪着陈白芷的头发,把她拖到外面,在等待村长去保护她的孩子的时候,静静守候着最后一道防线。

她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他们,明明社会才是可怕的恶魔,只有他们的村子才是世上唯一的净土,只要遵守规矩,就会得到好吃的饭菜和干净的衣服,不像社会上,只有跪着为坏人服务才有可能得到一块儿馍馍。要她说,来到兴甲村是一种幸运,大家都该守护这里才对。

要是没有来,她一定无法理解从自己的身体中孕育出一个生命的感动,那么神圣,让她充满力量。

这位为了保护孩子的战士瞪红了双眼,以最凶狠的言行,表达出最深刻的悲哀。

郑勇伸手拦住打算冲上去制服梦梦的几名特警,又通过蓝牙耳机联系部下:“钱谭梦情绪激动,很容易加重人质的伤势,不要贸然行动。狙击手到位了吗?派个心理疏导员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沟通。”

常山也挤到了前排目击眼前这一幕,他有些搞不清状况,纳闷儿地问商陆:“这特么不是个受害者来着?”

“村长走前给她的命令吧,钱谭梦是真的疯了,我以前跟她说过一次话,感觉她已经彻底没有了社会最基本的伦理观。”杨帆说着就朝村长的屋子那边看去,“估计村长已经带着宝妞儿跑了,他们对树林很熟,躲开警方追捕也不是什么难事。”

商陆听罢,转身就去给王曜华打电话:“你在公司还是在研究所?”

“有事儿说事儿。”秒接电话的王曜华引导商陆直奔主题。

“跑了两个人,在一片很大的树林里,冬天夜里搜救犬的工作效率也有限,你能把你们公司的无人机派过来吗?”商陆根本不带客气。

“可以,树林多大面积?”

“不到一万平方米,”商陆望着黑漆漆的林区,“但属于没有被完全开发的地方。”

“我这儿正好有一千台配置好的,但是它们只能到了当地再启动,不然续航是个问题。让我看看哪个物流公司今晚就要送货,加钱塞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到郑州之后我再叫人去接应。”商陆松了口气,“钱我转给你。”

“当然得转给我,回头给你发账单。”

电话挂断之后,商陆有点儿懵,他居然天真的以为王曜华会跟他客气一两句呢。不过也许正因为王曜华的一如既往,才能让商陆迅速回到常规状态,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命令白小一去召集货拉拉司机,不用在乎多少钱,只需要快。之后他走到常山身边说:“搜索用的无人机大概半夜能送到这里,这树林也不是一晚上就能走得出去的,村长和另一个人质的事暂时不用管,专心对付眼前就行。”

常山朝商陆点点头:“问题是刚才郑勇那边收到消息,心理疏导员总共就来了五个,现在对付村子里那些受害者根本抽不开身。”

“我可以试试。”薤白左看右看发现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于是着急地自告奋勇,“死马当活马医吧就,这种情况我在纪录片里看到过,通常用不了多久犯人就会精神失常直接撕票了。”

包括商陆在内的所有人同时看向薤白,但除了商陆之外,其他人多少带着点儿犹豫。

“你们的心理疏导员也不一定就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帅哥儿,”商陆替薤白说道,“这方面薤白有绝对的优势。”

郑勇也是见识过他老婆的嘴皮子的,想到薤白毕竟也是自家老婆亲口夸奖过的“心理学大师”,他用力叹了口气,拍了拍薤白的肩膀:“简单跟我们说说你打算跟她说什么?”

按照薤白的思路来说,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钱谭梦放下对自己的警戒心。在等到警方的许可之后,他独自一个人离开身后的执法团队,朝着钱谭梦和陈白芷的方向试探性地前进了几步。

“不要过来!”果然钱谭梦应激地怒吼起来。

薤白高高举起双手:“不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穿着警察的衣服。”

“你们都是坏人!都是要杀我孩子的坏人!”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能够明显看到钱谭梦飞溅的口水,并且还能看到她穿着单薄,实在不像是可以在寒冬中长时间坚持很久的样子,但恐怕是她的肾上腺素作用,即便是手指冻得没了血色,她还是能紧紧攥着刀子。

“梦梦!”薤白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梦梦,坏人是谁?坏人在哪儿?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们!”

问题换了一种问法,钱谭梦立刻被绕进去:“你后面那些!那些警察!”

薤白身后的郑勇他们小声议论:“卧槽,合着我们是坏人……”

“这样啊!那你看,我不是警察,我不是坏人。”薤白迅速判断出对方的心理年龄和认知水平都落后了很多,然后将说话方式调整成面对小朋友的语气,“坏人确实坏,我让他们离远一点儿好不好?”

他说着,转身对执法团队做驱赶状:“去去!坏人都离我们远点!”

郑勇他们也相当配合,团队整体象征性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个举动很有效地为薤白争取来了钱谭梦的部分信任,她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为什么要杀我孩子,他们都特别好,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没有人要杀你的孩子,梦梦,你看着我,别看别处。”薤白再向前一步,让钱谭梦能看清自己的脸,“看着我。”

钱谭梦漂浮不定的眼神终于和薤白的眼睛对上,那一刻薤白突然有了自信,笑着对她说:“你好啊,我叫薤白,你可以叫我白白。你是梦梦,我是白白。”

钱谭梦动了动嘴唇,看起来像是在默念薤白的名字。

“今天晚上好冷啊,你冷不冷?”薤白搓了搓手,哈着气,问。

钱谭梦还是戒备地向后退了半步,没有回应,但是看起来是在思考薤白的问题。

“村子里一直都这么冷的吗?”

“……冬天就冷。”

“这样啊,那可不可以找个暖和的地方呢?”

“屋子里暖和。”

“那你愿不愿意让我进屋子里暖和一下?暖和一下,我们再商量要怎么救你的村长和你的孩子。”薤白抓住了钱谭梦的痛点。

钱谭梦用力点点头,虽然还是举着刀子,但眼神示意薤白:“屋子在那边,村长不在,你可以进去。”

“你也要一起来啊,你一起来。”薤白已经走到距离钱谭梦他们只有两米左右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陈白芷惨白的脸色和脖子上的多道划伤。

郑勇一听薤白打算邀请钱谭梦一起进屋,立刻拍了一下商陆的后背:“他们不能进去,我狙击手马上到了。”

商陆只是抬手按住郑勇的手腕,叫他冷静:“他有他的打算。”

薤白其实没有真的想要让钱谭梦和自己一起进屋,他只是为了试探钱谭梦可以让自己接近到哪一步。以前还不想承认呢,此时此刻薤白是真觉得自己的这张脸可真是有大用,钱谭梦在看清自己的长相之后,连手上的刀子都握得松了些。

“我不能进,客人没到,村长不让我进。”钱谭梦摇了摇头,“你进去吧,客人都是可以进去的。”

“那梦梦平时住在哪里啊?”薤白又问。

钱谭梦看了看猪棚旁边的小仓库。

薤白都不知道那个小屋子能住人,他心疼得表情都变得难过起来:“那儿很冷吧。”

“比外面好。”钱谭梦的语气变得平静下来。

薤白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这个你拿去,这个暖和。”

钱谭梦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歪着脑袋。

“我给你披上好不好?”薤白又靠近了些,“穿上这个,暖暖和和的,我们再去保护你的孩子。有我在,没有坏人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们。我还能带你去看你的妈妈,你还记得吗?你妈妈。”

钱谭梦的双眼中闪烁着一种怪异地情绪:“我没有妈妈,没有妈妈,我是别人的妈妈,我才是妈妈。”

“是啊,你是别人的妈妈,但你也是你妈妈的孩子。你不记得了吧,在你很小的时候,也有妈妈想要拼命的保护你,就像你现在想要保护你的孩子一样。”薤白站在钱谭梦和陈白芷的面前,将外套披在瘦骨嶙峋的钱谭梦身上,趁对方思绪混乱的时候,捏住了刀片,“你现在怀里的这个坏人,也是别的妈妈的孩子,也有妈妈想要保护她。既然你也已经是妈妈了,你会懂的吧。”

薤白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钱谭梦听得很明白,同时又很不明白。

“妈妈?”她小声默念,开始觉得好像很怀念这个称呼。

她松开了陈白芷的头发,握刀的手也不再发力,看着陈白芷脱力倒进薤白的怀里,也没有反应。

薤白接住陈白芷之后,小声地问:“能走路吗?你先离开这儿。”

陈白芷的呼吸都已经很微弱了,深呼吸的话胸口会疼,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喘气,她靠在薤白怀里点点头,但还是转过身看向钱谭梦,抬起冻僵的手,摸了摸对方冻僵的脸颊。“看吧,我就说,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钱谭梦迷茫地看着他们,像是彻底分不清楚状况。

陈白芷跌跌撞撞地朝执法团队那边走的时候,几个医护人员冲过来迎接她,而同样还有几个警察冲向薤白和钱谭梦那边,无视掉薤白的劝阻,直接把钱谭梦压倒在地。

“她只是被人控制了!她本身也是受害者啊!”薤白拉扯着警察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回过头看到商陆正用外套把他裹住,然后抱着他向后退了步。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影响警方执法。”商陆安慰了句。

薤白咽不下这口气,但又只能看着被警察逮捕的钱谭梦再次应激,疯狂地挣扎,不断地尖叫。

“干得不错。”常山和郑勇和走过来对薤白表示感谢,“多亏了你,狙击手都不用开枪了。”

“你们难道真的打算击毙她?”薤白难以置信地问。

“即便是受害者,选择伤害别人,就等同于危害社会安全。我们只是维护治安的,不是什么在道德高地上吹小号的。”郑勇毫不留情地说。

“但是钱谭梦的母亲我们也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让他们母女见面的话估计需要很长的路要走。”常山叹了口气。

“那钱谭梦的孩子们呢?”薤白接着问。

“很难说。”商陆无奈道,“钱谭梦只是提供怀孕和生产的作用,精子和卵子都是客户的话,如果客户不懂这是个违法行为,并且对孩子也非常好,那法院会考虑这方面的因素,把孩子的最终抚养权判给客户。但如果客户深知这是违法的,那孩子会交给社会福利机构。”

“不会给钱谭梦了吗……”薤白知道自己说了句相当白痴的话。

“可以探视吧,偶尔。毕竟她看起来也没有抚养能力,说不定今后都不能有抚养能力了。”商陆搂着薤白,说出他的心里话。

不是因为她是受害人,那么正义就会站在她这一边,正义从来只向强者。

凌晨四点,无人机送到兴甲村,商陆从郑勇那里借了几个人帮他启动无人机。冬天调用无人机这个事儿总是让商陆回想起雪灾时的场景,也是巧了,又到了需要无人机辅助的冬季。他看着大片无人机闪着蓝色灯光悬空朝林区方向飞去的样子,突然想起了白小一。

今后……人工智能大范围超过人类智慧的那时,社会道德、人性伦理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无人机的系统在一年时间里被大幅升级,找个人这种事简单得甚至不怎么费电,天亮之前商陆就收到了白小一的消息,说无人机已经将村长和宝妞儿锁定。

一群人在一台无人机地带领下从最安全的一条路线走到村长和宝妞儿的藏身之地,那居然是个天然山洞,里面堆满了物资。

在他们赶到之前,常山和郑勇都不理解商陆口中的“无人机已经把村长困住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进了山洞看到十台无人机围着村长飞着转圈,才明白商陆的形容非常形象。而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的村长吓得抱着宝妞儿瑟瑟发抖,八成是以为外星人终于来制裁他了。

“李成安,你因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罪、组织买YIN罪、非法拘禁罪、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被依法逮捕,你有聘请律师的权利,也有权提出你的辩护意见。”警方逮捕村长的过程非常轻松,因为看起来李成安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情了。

不过商陆隐约觉得李成安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上去似乎没有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是胸有成竹一样。商陆下意识地看了眼躲在一旁蜷缩起来的“宝妞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宝妞儿转身,抬手开枪动作一气呵成,放第二枪的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商陆本能地把薤白拉进怀里扑倒在地把他护在身下,警察也将防爆盾架起来,配枪的警察同时掏出枪准备击毙宝妞儿,但郑勇只用两枪就剥夺了宝妞儿的行动力。双臂中弹的女孩儿冷笑着看那些被她击伤的执法人:“那些哭喊着救命的日日夜夜里,你们又在哪儿呢。我只是想杀了李成安,何必阻拦。”

女孩儿眼神中带着一股可怕的理智和纯粹的恨意,她拖着残废的双臂,站起来盯着刚刚被流弹射伤了大腿的李成安:“去死吧,下地狱去吧,我去在地狱等你,爸爸。”

宝妞儿说完,转头就往石壁撞去。

幸好郑勇留了个心眼,在宝妞儿转身的那一刻就冲过去勒住她的脖子,把她强行掐晕:“手铐,快。还有急救队的人,都赶紧进来。都确认一下伤员,看看伤亡情况。”

被商陆压住的薤白紧张得忘了呼吸,在他用手摸遍商陆身上并且没有发现出血点之后才逐渐想起来自己还需要呼吸这回事儿,“商陆?”

“嗯。”商陆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流弹击中,毕竟刚刚的枪声像是童年的炮竹声一样连续不断,整个山洞都弥漫着火药味儿。但他没有感觉到疼,也不觉得冷,尤其是被薤白摸了一遍之后。

“没事吧?起得来吗?”薤白摸了摸商陆的脸。

“嗯。”商陆慢悠悠地坐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过度紧张,他现在头晕得丧失了方向感。

“没有受伤?”薤白也赶紧起来重新确认商陆的情况。

山洞口虽然有警方安置的照明灯,但光线依旧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商陆感觉薤白的脸色很不好。

“应该没有。”商陆揉了揉薤白的头,“你呢?”

薤白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身旁。

一名警察睁着眼睛倒在他俩身旁,明显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脖子上的血洞还在冒血。而且他们身边有四台被子弹击中的无人机,从坠落地点来看,很像是为了保护商陆才中弹的。

两个人这才明白他们是劫后余生,后怕的感觉压过了一切,继而慌张地站起来确认周围情况。

常山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一群人保护起来,防护盾一层一层地挡在他面前,甚至还有几个人给他当人墙,所以他毫发无伤。早就习惯了这种极端任务的郑勇也靠着一块儿巨石而避开了致命伤,只是小腿被反射过来的子弹划了一个口子。而双手被手铐铐住的李成安,大腿被子弹击中之后就只能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被背叛过后的难以置信。

涌进山洞的各个部门执法人总共有十五名,还能走着出来的只有七个,除此之外还能活着出来的也就只有四个。至于无人机,也有四台彻底损坏,另有三台出了故障。

“我养了她二十年。”李成安在接受急救人员的简单救治的时候,木讷地说。

商陆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用看人的目光去看这个村长了,他低下头看着对方的时候,仿佛是看到了一坨活着的屎,恶心得让他不想靠近。

这样的人都不应该再费时费力地去判刑,刚刚应该被一枪崩死就对了。也不对,这样的人都不一样浪费子弹,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该多好。

这样的人,不配被称之为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在商陆用力想着要怎么才能让一个存在的人变为不存在的时候,骚动再次开始,他听到郑勇很生气地喊了一声:“杨帆你想干什么!?把枪给我放下,疯了吗你!”

光是听着一声呵斥,商陆就能够想象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双手握枪指着李成安的杨帆。

八成是刚刚趁乱从牺牲的警察身上偷偷拿到的枪吧,杨帆眼中已经没了神采,只剩下一种难以形容的使命感。

“绝对不能让他开枪!”山洞口的常山见到这一幕之后跑着过来制止,“李成安是重要的证人!”

“杨帆!听到没有!”郑勇举枪指向杨帆,“机灵点儿,把枪放下,我们还能给你争取减刑的机会!顾全大局啊,顾全大局你懂不懂!”

山洞中是不是原本就有这股子骚气的恶臭呢,商陆不知道,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这里就是这样的味道。

这里没有正义,正义已经不会光顾这里了。

理性告诉商陆,如果这个时候默许杨帆击杀了李成安,那么他恐怕今后都很难找到蔡晓萍的生父,也很难揪出这个巨大犯罪组织背后真正的保护伞了。但他胸怀一部分感性,所以他能理解杨帆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想想你的女儿。”商陆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算不算是彻底摒弃了感性的那一面,比起杨帆的人格,他更想要维护通往真相的线索,“你真的打算让你女儿成为杀人犯的孩子吗。”

杨帆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肩头的使命感消失,他机械式地转过头看向商陆:“你们这些做领导的,还真都一个样。”

商陆没听明白杨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明白了后面的一句话。

“我能麻烦你个事儿吗?别告诉我女儿,别告诉她她的心脏是怎么来的。”杨帆朝商陆露出惨淡的微笑,随后果断地举枪自尽,脑浆溅在石壁上。

商陆感觉那一枪就像是击中了他的脑仁,让他思绪变得一片空白。

山洞里回响起李成安的笑声,尖锐的、疯狂的笑声。

走出山洞的时候,阳光已经普照大地,但是这一次商陆心中完全没有焕然新生的感觉。沐浴在同样的阳光下,有多少生命是在品味苦难呢?商陆不得而知。

人类在他眼中,终于不再是蚂蚁一样的生物。

蚂蚁都不如吧。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灵魂,跟随着执法团队走回兴甲村,第一次累到连薤白的心情都没有力气去管了,商陆表情很是木讷,大脑像是卡壳了一样,每次回放到杨帆的死相,就会自动倒带。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死吧?

商陆想象了七八种阻止杨帆的办法,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选择其中的任何一种,分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死?其实不是这样吧,事实上应该是,杨帆只能选择去死。

去死吧,那么懦弱的人,在为人民恪尽职守和为女儿呕心沥血这两者之间,他居然选择了后者。

但是,商陆又开始反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会选择哪个呢?

如果是让自己在大义和薤白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会选哪个?

商陆觉得自己八成也会选择薤白,然后扭头去以死谢罪吧。

回到村子的时候,媒体人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提出他们脑海中可以制造头条的带有强烈引导性的问题。

常山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对媒体说:“我们一定会还大众一个真相。”

难以想象十几个小时前这个人还在对商陆说“大众不需要知道真相”来着,商陆觉得常山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政客,但自己不行,自己对人性彻底丧失了信心,看到那些媒体人的嘴脸,他就觉得不如将一切都毁灭了。

放把火将村子烧了怎么样?或者说,放个连锁核弹把世界毁灭了怎么样?

他绝情地看着村子里那些裹着毯子朝媒体哭诉他们的受害经历的人们,看着他们哭泣的面庞,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起在山洞里宝妞儿说的那句“那些哭喊着救命的日日夜夜里,你们又在哪儿呢”,这才明白,宝妞儿当时不光是想要杀了李成安,想要杀了他,那么根本不需要等到警察来。

打着正义的幌子来赋予这个村子自由的执法人们,也许是让宝妞儿崩溃的导火索吧,如果到最后都没有来救她,那么宝妞儿还能自我欺骗,所谓的正义不过就是她想象里的童话故事,她永远不会得到救赎。

但现在,她得到了救助,事情就出现了反转。

原来能够制裁犯罪的人真的存在,只是之前他们都不来而已。

目光横扫街道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商陆的注意力,他盯着那个穿着半袖衫的小女孩儿,盯得时间长了才发现那小女孩儿也在盯着他看。他们就在那里互相注视了很久,直到薤白跑到小女孩儿跟前,将身上披着的商陆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女孩儿,然后又紧紧地抱住了她。

女孩儿身后出现了一个头发干枯、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老婆婆,那老婆婆歪着头驼着背,正直勾勾地盯着薤白。

“宝妞儿让我藏住这小孩儿。”老婆婆对薤白说,“觉得现在可以放她出来了。”

薤白抬起头,发现这老婆婆居然就是昨天他想要叫救护车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您昨天……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

老婆婆点点头:“我藏不住多久,我快死了,但是这小孩儿得活着,她像宝妞儿,聪明人。”

“不是因为聪明才得活着,活着就是活着,不需要什么理由。”薤白用手指擦干净小孩儿的脸,“你诞生的那一刻,就有权力好好活下去,不管你的父母是谁,不管你是男是女,是笨还是聪明,你都可以活下去。”

商陆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丁达尔效应,一束阳光恰好就照耀在薤白身上,让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神性。

生命不是法律赋予的概念,而是宇宙孕育的概率,所有的生命都是最伟大的诞生。

商陆感觉自己的灵魂恐怕是由薤白来驱动的,冻僵的心脏终于又开始泵出温暖的血液,他不自觉地迈开步子,朝着薤白的方向靠近。他一边走,一边朝周围正在媒体面前搞形式的救援队和志愿者命令:“快拿条毯子来。”

“快快!毯子在这儿呢!”志愿者迅速响应,但是最先跑过来的却是记者和摄影师。他们精准地捕获了薤白抱起小女孩儿的镜头,以及商陆一边指挥志愿者、一边大步走向受害者的镜头。

在镜头语言的诉说下,这场荒谬绝伦的悲剧,成为了感动中国的案例,被中央强力宣扬,甚至开了几个小时的特别直播间。

越来越多的福利机构响应国家号召,开始向兴甲村的孤儿伸出援救之手。越来越多的社会热心人士利用自己的职业便利,开始搜索那些从兴甲村非法领走代孕小孩儿的家庭。所以他们很快找到了钱谭梦的大儿子,大儿子已经八岁,在被热心人士找到之后,非常拒绝接受这种真相。

他哭着躲在“父母”家里,不肯见人,而他的“父母”也更是极端,骂走了来打扰他们宁静生活的热心人士。但是他们骂不走的,是法院的传唤。

钱谭梦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她的大儿子,是在特殊看守所里,她特意叫狱警给她打扮得漂亮点,其实也就是用粉红色的发卡把碎头发规整了一下。大儿子全程没有看她一眼,拒绝承认那是给他生命的人,就连被摸一下手,都会生气地吼叫:“你是谁啊,脏兮兮的能不能别碰我啊!”

钱谭梦因为儿子的这句话,在看守所里打算自杀,被狱警及时发现,后来转送到精神病医院。

在那里,她见到了她的母亲。

发疯多年的钱谭梦的生母,年年都会抱着一个娃娃,给娃娃梳辫子,梳着还要喃喃自语:今天给梦梦扎最好看的头发。

母女二人的主治医在经过一个礼拜的会议商谈之后,决定让她们见上一面看看反应。两个人就是在医院的花园里见面的,互相看到彼此的时候,谁都没有反应。

“那是你女儿啊,你仔细看看。”医生对钱谭梦的母亲说。

多年来寻找女儿未果的母亲,听到这句话之后,双眼终于不再是空洞无神,她试探性地走到钱谭梦面前:“梦梦?梦梦是你吗?”

钱谭梦困惑地揪住头发,五官拧巴到一起,最后痛哭出来:“妈妈!妈妈!妈妈有坏人!有坏人他们、他们说……他们说要找我借卫生巾,我借给他们,他们就掐我那儿!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母女二人痛哭着拥抱在一起,那哭声凄惨得让医生都感到绝望,仿佛这不是一场奇迹般的重逢,而是将她们推向深渊的仪式。

也许痛苦就会这么伴随他们一生吧,但至少今后,他们今后的人生里,将不再只有痛苦。

“我前两天去看过钱谭梦母女了,妈妈已经恢复健康可以出院了,女儿也在慢慢恢复社会认知。大概十几年的创伤对她来说逐渐就变成一场漫长的噩梦了吧,现在梦醒了。”袁文倩给薤白打电话来汇报了一下情况,“你那边怎么样?商陆还是没什么精神吗?”

“好多了,但是……”薤白看向卧室的方向,“还是睡不醒,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累。”

“耐心一点,要我说商陆这已经是心理健康的人当中的天花板级别了,杨帆死前可是对着他说出了遗嘱啊。”

“我知道,我都明白。”薤白叹了口气,“对了,郑警官那边呢,已经找到杨帆女儿的监护人了吗?”

“没呢,所有人都不收,只好放在福利院。我这里有个很极端的想法,不如就让她去见见自己的心脏的捐献者的父母。万一,万一有这个缘分呢。”

“万一没这个缘分呢?”

“别这么悲观,其实我们都很难想象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会怎么样,也许就仅仅剩下一个心脏也可以成为一种寄托吧。”

薤白停顿了片刻,认同道:“你说得对,我们都很难想象自己的孩子遇到类似的事……那时我们会怎么样。”

靠,这章写得我脑仁儿都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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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include “215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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