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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include “70th.h”

“人是很脆弱的东西,一个人的诞生需要复杂的程序,一个人格的诞生需要数以亿计的巧合地叠加,但是消灭这些,只需要一瞬间。上一秒你还可以触碰到的身体,下一秒就有可能灰飞烟灭,那些触感、那些体温,都只能停留在你的记忆里。从那以后,无论你再怎么渴望,都只能从记忆中寻找一些他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那种求而不得的感受,就叫做痛苦。我们都是为了避免痛苦,才去行动的。”

甄远峰用食指轻轻划过韩建涛的下颚,眼都不眨地盯着还在昏睡的人,耳边回荡着的是王曜华那洗脑一般的声音。

怎么样才能避免失去的痛苦呢?唯有保护。

怎么样保护呢?身体上的保护也许很简单,但是精神上的保护又要怎么做到?

甄远峰已经在期待下一场由王曜华展开的恋爱讲座了。

“冒昧问一句,你喜欢韩哥吗?”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甄远峰的一举一动的侯玥瑶,忍不住开口问。

甄远峰抬起眼睛看向她:“大概是喜欢的。”

“怎么还大概啊,大概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数学家吗?数学家不应该很严谨吗?”

“如果感情也可以像数学一样就好了,我可以轻易找到解法。但到底不是数学,我又是初学者,所以对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抱有不确定性。”

侯玥瑶的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你可不可以正常地说话啊。”

“建涛之前也总和我说,感觉跟我存在沟通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我觉得我明明回答得很通透了。”甄远峰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在发愁。

侯玥瑶也发愁,她琢磨着如果韩建涛喜欢的是这么别扭的一个玩意儿,那自己可真是毫无胜算了。说好的人民与时代更进步呢,怎么只有女性在进步,难道说是自己遇到的人还是太少了?侯玥瑶越想越头大:“我最开始听说韩哥暗恋你很久,还以为你们之间存在着刻骨铭心的羁绊来着,你们认识这十八年……就没发生过什么嘛?”

甄远峰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每年五月六号,我们都会回到高中校门口,喝一瓶可乐。”

这是什么独特的约会方式吗,有点儿抽象啊。

侯玥瑶逐渐发现自己跟这位教授无话可说,但一想到对方是博士,又觉得可以在这方面聊聊:“所以你已经拿到博士后学位了?”

“鉴于我已经是教授并且带学生了,这个问题不需要问吧。”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博士后来着,是不是工资很高啊?”

“不太清楚,应该不高吧。”

“不清楚!?你自己赚多少钱你不知道吗?”

甄远峰摇了摇头:“赚了多少钱也不重要,我几乎花不到钱。”

侯玥瑶看着甄远峰那一身打扮,很快就相信了对方说的是实话,何况这种重量级教授,想必校方会给安排住所,给足了饭补。衣食住行之外,如果甄远峰没有其他兴趣,那确实不需要花到钱。

“看起来你真的很清廉啊,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甄远峰又重新看向韩建涛,“想要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想明白什么叫做心动,这算是一个吧。”

侯玥瑶突然就没了脾气,她居然觉得面前的教授说不定比所有人都要寂寞。“我小时候啊,有次,班上有个很受欢迎的女生讲了一个笑话。大家都笑了,只有我不知道哪里好笑,所以我没有笑,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所以我很理解你,没办法跟别人共情,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甄远峰突然眼前一亮,有些吃惊地看向侯玥瑶:“你……”

“嗯?”侯玥瑶露出笑意看着他。

“你是个很好的人。”

“……真的谢谢您的好人卡。”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我只是为了安慰你!”侯玥瑶双手抱头,“看来我不是学数学的料,跟数学教授都没法沟通。”

甄远峰不知道她在发愁什么,只能出于善意安慰道:“也不是所有学数学的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学生,这世上笨的人很多,你不用太看不起自己。”

侯玥瑶咂摸着这句话:“这要不是我知道你是教授,我可能会想跟你打上一架。”

这个夜晚对侯玥瑶而言实在过于漫长,勉强撑到白天之后,等到商陆过来探望。侯玥瑶顶着黑眼圈揪住商陆的衣领:“是我输了,这辈子不想跟高智商的人有交集,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个智商平平的LGBT可以吗。”

商陆一想到王曜华那个智商,有些为难地犹豫着:“高智商的人一般情商也挺高的,你也不要一棒子把智商高的全都打死啊。话说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慨?”

侯玥瑶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让商陆得以进门看到正在床边沉思的甄远峰。

商陆吓了一跳,毕竟根本没人通知甄远峰有关于韩建涛受伤住院的事,因为他怕对方又走向极端:“甄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公开课吗?”

甄远峰转过头:“昨晚发生了什么?听侯玥瑶说是韩建涛的妈妈把他打了?确有此事?”

“不确定,毕竟我们谁都没有看到,擅自从结果推论也不太好。”商陆说得很暧昧。

“我不会再说毁灭世界这种话了,毕竟也已经和CBL做了约定,录音为证,很难翻脸不认。”甄远峰朝他摇了摇头,“而且……世界毁灭了,人类的意识没有了,那归根结底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怎么想都是没意义的事情。”

短短两句话,商陆从中嗅到了浓厚的王曜华的气息,一般来说“意义”啊“人类”这种字眼,只会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并且洗脑性很强。商陆自身就是被洗脑的第一人,所以感同身受一样过去拍了拍甄远峰的肩膀:“昨晚……可以肯定的是韩建涛的母亲去找他了。”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昨晚的情景,然后等待着甄远峰的反应。

“你知道他妈妈叫什么吗?”甄远峰没有表现得非常激动,但眼底已经有些愤怒感了。

商陆点了下头,“外面说。”

“别啊,我也想听呢!”侯玥瑶突然蹦出来凑热闹,“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没有。”商陆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侯玥瑶困惑地歪了下头。

商陆盯着病床上的人:“我怕有的人不醒是在装,总之谨慎一点儿准没错儿。”

“哇你这也太那个了,”侯玥瑶不太认同商陆这种防人之心,“这种时候装睡有什么好处嘛,我们又不会伤害他。”

“装睡的理由可不只有害怕。”商陆拉开病房门,先示意让甄远峰离开,紧接着让侯玥瑶离开,最后对着只有韩建涛一个人的病房说,“但归根结底伪装的真实理由只有自己知道。”

病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韩建涛睁开眼睛,轻轻咋舌一声,转过头看向那道门。他感觉自己大概是从商陆来之前就醒了,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他隐约觉得耳边的呼吸声有些耳熟。后来是嗅觉,虽然能闻到明显的医院的味道,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让他安心的气息。

他觉得甄远峰就在旁边,但又觉得对方没道理会出现,明明之前诀别的时候把话说得那么没有余地。所以很有可能自己听到的、闻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于是他也就丧失了睁开眼睛的勇气,怕睁眼一看,现实中床边只会空荡荡的。

他就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听到商陆的声音,以及……甄远峰的声音。

也许是在做梦吧。韩建涛想着,闭紧自己的双眼,祈祷着能让这个梦再延长一些。

可惜商陆还是那个对自己没有半点儿同情心的人。韩建涛摸了摸胸口,发现连了个管子,也就不敢再乱动,只好转头看向窗外,回忆着昨晚。

母亲不是第一次动手打自己了,向上追溯的话,大概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会三天两头挨打。最多的时候是父亲辱骂、母亲殴打,偶尔也会有父母混打,几乎都出现在自己的成绩不如人的时候。

学前班的作业里写错了一个字,就会被打得掉一颗牙,小学数学算错了乘除法,就会被打得嘴肿到饭也吃不下。后来爷爷奶奶在韩建涛即将上初中的时候相继去世,父母对自己的管教开始变得更加严格,稍微错一点儿,就是往死里体罚。

但即便是这样的父母,也有温柔的一面,只要自己维持全校第一并且始终是市级三好学生,那么母亲就会对自己呵护有加。他们也曾看过祖国大好山河,到各地去参加活动,见过各种高官名人。在外人面前,父母对他总是夸赞,说“我家涛涛啊,让我们省心”。

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就能够得到温柔,那么就努力去做到足够好吧。但只有一件事,韩建涛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好了。

自己无法成为父母规划当中的政治天才,也很难成为政治联姻的道具,更加无法在这个国家表明自己是同性恋的真相。高中时那次冲动的后果,就是几乎死在母亲的拳打脚踢之下,韩建涛忍耐着、忍耐着,祈祷只要忍过这一击的话母亲就能消气,但忍来忍去都没有终止。

“我是你妈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你还嫌我的人生不够惨吗?”面对母亲的句句质问,韩建涛如鲠在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为了生你搭进去我自己的半条命啊,你还给我!还给我啊!”母亲揪着他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如果,如果妈妈的孩子不是我的话,那妈妈会更幸福一些吧?如果妈妈的孩子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聪明的、一表人才的、喜欢女孩子的男人……

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韩建涛再次闭上了眼睛。

“韩建涛的母亲叫薛筠。”商陆三人当时已经找到了一个避人耳目的楼梯间,聚在一起小声交换着情报。

甄远峰一听这个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姓薛是巧合吗?”

“大概率不是,薛筠是新闻出版暑的副署长,一般人到不了这么高的位置。而且她的档案也很机密,调查公务员也没那么简单啊。”商陆双手一摊。

“不过既然是薛家的人,那倒是可以问问。”甄远峰双手插兜,轻轻点头。

“应该不是直系亲属吧,说不定都没被写进族谱呢。”侯玥瑶在旁边说,“薛伯伯家上一辈族谱上的排字是山石木溪,也就是名字里的第二个字如果是山的话,就是薛家上上辈老大的孩子,石是薛家上上辈老二的孩子,薛家上上辈有四个孩子,那四个人生的儿女才有资格按照族谱起三个字的名字。”

商陆和甄远峰听得很是入神,前者问:“你……还挺清楚啊?”

“唉,我都没想过这是什么要紧事,我们家一直跟薛伯伯家很要好啊,经常互相串门。主要是常委总共就只有几个,听说这几个人一般也不会特意去研究底下的人如何,所以只能圈内交朋友了。”侯玥瑶说得十分轻松,好像那些国家大人物都只是她的邻家大爷似的。

“从容啊,不愧是常委的女儿,可是你为什么到如今都还单着呢?”商陆笑着说。

“你性格原本就是这么差的吗?”侯玥瑶皱了皱眉。

甄远峰立刻接住这个话题:“对,他性格原本就是这么差。”

“甄哥你……是敌是友?”商陆一脸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退。

“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明明温柔得……啊我懂了,是因为那时候薤白也在是吧?”侯玥瑶恍然大悟,“天,你居然在薤白面前伪装,我要去拆穿你。”

“什么跟什么啊,什么伪装,我没装啊!?”商陆慌了。

“蒲薤白自带一种可以驯化商陆的磁场,你可以这么理解。”甄远峰在旁边淡定地说,“继续说薛家的事,我很好奇,既然山字辈才是老大的孩子,那为什么政局里没有叫薛山什么的呢?”

“我们就要忽略商陆在跟薤白装样子这件事了吗?好吧,其实原本薛家想要推薛山重伯伯上任的,但是那位伯伯太认真太热爱工作,年纪轻轻心梗去世了。”侯玥瑶面露遗憾地说,“还是个挺好的人呢,在我印象里。”

“原来如此,所以才延续到石字辈吗,然后薛石然是石字辈的老大?”商陆在脑子里稍微捋了捋。

“对,不过关于这一点也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其实石然伯伯和石川伯伯两个人分别有不同的支持者。石然伯伯从小就被当做政治家培养,上学只是最基础的拿到学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封闭在家里由专门的教授来教他政治。石川伯伯就不一样了,我……反正和那个人不太合得来,我都不敢跟他说话呢。”

商陆和甄远峰对视了一下,薛石川毕竟是无人机项目的最高负责人,可以说已经跟他们研究室打了很久交道了。他们可完全没觉得薛石川有哪里不对劲,一举一动都带着国家领导人的气场。“为什么?”商陆实在不懂侯玥瑶为什么说忌惮薛石川。

“为什么呢……啊,就是,他跟你们的感觉很像?有点儿聪明过头了。我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侯玥瑶挫败地叹气。

“这还用觉得,你就是……”甄远峰想都不想就要开口。

商陆抬手挡住甄远峰的嘴,然后继续问:“那所以你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聪明所以就怕他?”

“不光是看起来啊,那个人跟他哥哥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学习巨巨巨好,北大博士,又去美国深造,主修微生物,辅修政治、世界史、经济、人类学,是个沉迷于学习的巨巨。”侯玥瑶说着就摇了摇头,“太可怕了,这个人很喜欢科学,感觉要是他做最高领导人,教育部门就要大改了。”

“怪不得。”商陆笑了一声,“所以那个人跟我们投缘,是因为本身就喜欢科学。”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跟你们关系好?啊?”侯玥瑶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

“我们一直在和薛石川对接做项目来着。”甄远峰回答。

“这难道就是科学家之间的惺惺相惜吗!?”侯玥瑶震惊地捂住嘴,“你们不要跟石川伯伯说我害怕他哦,我爸会教训我的。”

商陆这时突然想到那个叫沈峰的作家,他记得常山对他说包养沈峰的人就是薛石然来着,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要问:“话说回来你对薛石然是什么感受啊?”

“嗯?石然伯伯吗?挺好的啊,总是笑呵呵的,很会夸人。”侯玥瑶抿着嘴歪了歪头,“不过就是一把年纪还没有结婚的意思,大家都在传他也是个gay啦。”

“真的假的?”商陆笑了一声,“他为了国家形象,也不该这么倔强吧。”

“不知道是真是假,谁会问这种事嘛。不过其实常委们都不反感同性恋来着,所以我都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反同,难道是教育程度不够吗。”

侯玥瑶看似随意的两句话,让商陆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分明就是上头的人反同,底下的才会表决反同立场。他想起范建国当初对薤白的辱骂,想起曾经互联网对薤白大面积的封杀,想起闻续断在听到自己是个gay的时候第一反应表现出的厌弃,这些按理说都是一大部分人在“看上面人的脸色”来行事的结果才对。

但现在听侯玥瑶一说,商陆感觉自己似乎一直都陷入了一个误区,或许真正需要攻略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上头的人”。

“既然上面的人不反同,那么建涛的父母为什么要这样极端?”甄远峰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话题重新扯回韩建涛身上。

“这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们和韩家也没有很熟。只是道听途说的话,感觉韩家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家庭。我们基本上没有听过什么韩家的坏的名声,韩叔叔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所以我爸爸才会同意我和韩哥相亲来着。”侯玥瑶双手抱胸,有些无奈地垂下头,“可真是世事难料咯。”

“我听来的韩又军可就不是一个风格了,他在执行公务的时候丝毫不讲人情,曾经还逼得普通百姓去自杀示众。”商陆靠着墙,“但这也是我听说来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也许一个人会有一个说法吧。”

“你们两个人的说法并不矛盾,对工作认真负责所以执行公务的时候不讲人情,但对于只有靠着人情才能活得下去的普通人来说,韩又军就是暴君的形象。我突然在想,难道是因为建涛他身为一个普通人,才会被他的父亲嫌弃的吗?”甄远峰分析道。

“怎么这样啊……怎么有人这么做家长的呢!”侯玥瑶气冲冲地抱不平。

“先别管‘怎么’,现在我们能看到的事实就摆在这里。昨晚我和薤白谈了谈,感觉上薛筠其实也在承受着来自韩又军的家暴,这种受到虐待的心理会转移,直接转移到了韩建涛身上。而韩又军是为什么家暴妻子的呢,这个就更不得而知了。总不能是因为儿子不给力,他就怪自己的妻子吧?”商陆随口说着。

说完,他自己和甄远峰同时愣住,然后互相僵硬地对视了一下。

感受到这阵很突兀的停顿的侯玥瑶,这一次是真的没有跟上他们的思路:“什么?你们又想到什么了?”

“不不,没什么,应该是想多了……”商陆在心里埋下种子,随后换了一个思路,“不过昨晚薤白还提到了一种情况,就是孩子会去无意识地复刻父母的行为。假如韩又军本身就是生活在家暴的家庭里,耳濡目染之下,他说不定就会认为打骂妻子才是正确的。”

“这是什么恶心人的想法!气死了!”侯玥瑶捶了捶墙壁。

“但是这也无从考证了,我记得建涛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甄远峰又把这条路堵死。

“啧,要是有人能跟薛筠谈谈就好了。”商陆垂下视线深思了一阵,随后视线一转,看向侯玥瑶。

甄远峰也同时看向她。

侯玥瑶来回看着两个人:“你们想干嘛?想干嘛直说可以不?”

“你现在还是人家未婚儿媳妇儿呢,”商陆带着一脸坏笑,“要不要去跟你婆婆谈谈心啊?”

侯玥瑶是带着百分之四十九不愿意的成分的,但最后还是来了,主要是出于对韩建涛百分之五十一的关心。她捧着一束康乃馨,脑海中整理着商陆教给她的话术,最后在一个确定韩又军不在家的时间,按响了韩家的门铃。

薛筠似乎对侯玥瑶的到来感到非常惊讶,起初两个人互相尴尬了一阵,最后侯玥瑶把康乃馨插进花瓶里,然后说“这花很衬您家的墙纸啊”,这才把气氛缓解了一下。

“墙纸是当初涛涛他爸为我选的。”薛筠提起韩又军,先是带着怀念的微笑。

侯玥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她走到薛筠身边,“听起来叔叔阿姨很恩爱呀。”

薛筠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涛涛还在医院?”

“嗯,要住院两周,您要去看看他吗?”

薛筠没有回答,沉默一段时间后,说:“涛涛会恨我吧,恨就恨吧,不这样他是不可能有出息的。我的儿子不是天才,只能靠着这种方法。”

“为什么呢……”

“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就是,为什么就非要有出息?什么叫有出息呢?阿姨,我觉得韩哥已经非常厉害了啊,这么年轻就可以把局里的事情周转开,我也没比他小几岁,现在还是个小科员呢!那是不是我就很没出息,我爸对我的教育就是失败的啊?”侯玥瑶强硬起来,“您就直说吧,阿姨,您其实很瞧不起我对吧?我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也不是什么大美女大明星。”

薛筠被她说得有点儿走神,半天才缓过来:“哎哟,可不是那样,你说什么呢。”

“我说实话啊,韩哥比我优秀无数倍,怎么在您看来就是没出息了呢!您到底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严格,我不理解。是不是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您也会这样教育我的儿子?那我绝对不同意。”

薛筠嘴唇颤抖了一下,“你们将来生孩子,一定要趁早。结婚之后就备孕吧,年纪大了会吃很多苦。”

侯玥瑶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而通过窃听器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的商陆他们,当时在甄远峰研究室里也是互相对视。薤白托腮沉思,随后对商陆他们说:“这只是个假设,难道说……当年这个阿姨有产后抑郁吗。”

“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商陆立刻给侯玥瑶发了条短信。

侯玥瑶在感受到手机震动之后,掏出来看到商陆给她的提示词,于是又继续说:“确实哦,我也是这么听说。阿姨是什么时候生的韩哥呢?”

“我是在三十岁。”薛筠陷入回忆似的,语气都变慢了。

“也挺年轻啊!”侯玥瑶按照当代年轻人的生育年龄来当作判断标准,说着。

“年轻……是年轻的,但那时候怀涛涛真的、真的很苦很苦。”薛筠捂住头,“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拿掉过一次孩子,之后就怀不上了。当时急得不行,就去医院做试管,尝试了三年,才终于成功。”

侯玥瑶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场狗血大戏:“拿掉孩子……?难道您出……出轨?”

“什么话,当然没有!”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薛筠的痛处,她很激动地反驳,“拿掉的也好、试管的也好,那都是又军的孩子!我为了这个孩子吃了这么多苦,想要望子成龙又有什么不对?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侯玥瑶吓了一跳,赶忙握住薛筠的手:“阿姨,阿姨您不要生气,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了。”

而听到薛筠这个反应的商陆等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女性……真的牺牲很多啊,”凑热闹的冯树才幽幽地念叨着,“这么痛苦干嘛还要生孩子呢。”

“一般家庭就不考虑了,但薛筠和韩又军是政治联姻,没有孩子的话,韩家就断后了。”商陆深沉地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第一个要拿掉?”薤白也不理解。

“1970年就开始计划生育政策了,在首都执行得最严格吧。”商陆轻轻拍了拍薤白的背,“结合侯玥瑶所说的韩又军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想必对上面的政策看得比谁都重。”

“我知道啊,但是为什么要拿掉呢?就那样生下来不好吗?”薤白还是想不明白。

“是女儿吧,第一个孩子。”甄远峰突然插口道。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不对啊,不是说医生不允许透露男女的?”冯树才不甘心地问。

“真的吗,你觉得所有的医生都会严守医德吗?在权贵面前,医德还重要吗。”商陆略带讽刺地反问。

“能查到性别的时候,胎儿都已经有一定大小了,那种情况下要拿掉,尤其是在八十年代……”薤白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那之后又是试管,还反复尝试了三年,这痛苦已经足够让她抑郁了。”

“最可笑的是生了孩子之后老公还不喜欢她了,这是什么悲惨的人生,我都没眼看了。”冯树才耸了耸肩,“也许他们是有权有钱,但过得根本不快乐啊。”

商陆和甄远峰都沉默不语,而窃听器那一端又传来了阵阵哭声,薛筠就像是情绪失控了一样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多年来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又像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掩饰其他情绪。

讽刺的是当商陆他们终于有了侯玥瑶这个一个身在上位并且还是同一辈分的朋友之后,才意识到国家有人反同似乎跟领导人没太大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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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include “70t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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