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还要紧吗？”
杜司蛮声若问蚊蝇，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还是被庄吟捕捉到。
其实他的伤已经无大碍，只是和水匪头领打的时候受了些内伤，只要暂时不动武，很快就能养好。
用青龙的话说就是：还是年轻啊，受点伤好的就是快。
想到那水匪头领，庄吟还是有些不甘，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了，萧校尉的人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没有他，有让他给跑了。
“无碍，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若不是我发现，你是想一个人忍着吗？”
杜司蛮抿唇不语，别开脸说了声：“谢谢。”比刚刚他伤情时候的声音还要小。
其实她选择坐在后面还有一个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她不仅是想躲着庄吟，还想让自己的视线避开那条延伸至队伍前方的红线。
那日她系红线的时候，庄吟的红线上，她看到的是自己。
即便扣上死结之后，她一度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靠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身边总是会有洛春香在，一切不过是红线的效果。
直她上马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红线。
她又看到了自己。
但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解开那条红线，那便拖着吧，她这么打算着。
……
接下来的路，真可谓是一路坦途，遇到的危险全都是萧校尉带的兵解决的，送嫁的队伍成了坐享其成的那一边，刚好让所有人都养好了伤。
杜司蛮的伤也好全了，说学骑马，庄吟也有认真在教她，只是过程中而人总是吵吵闹闹。
因为红线的关系，洛春香和庄吟也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是有胡酒这个不靠谱的护花使者在，还真没让意外发生。
他们先到了蔡娘子在吉周的外租家。
蔡娘子的外租家姓刘，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涉猎颇广，从吃食到达官显贵把玩的玩意儿，甚至还是宫中的贡品。
洛春香自然成了刘家的座上宾，收到了款待。
一项进退自如的萧校尉却显得过于拘谨，生意场上的泰斗，三两句聊下来，他的那点小心思都被刘家人洞察的一清二楚。
刘家人观察下来，心里对未来表姑爷很是满意，但行动上还是多多少少带着些考验的意思，难免让萧校尉紧张。
第二日萧校尉护送落春香等人离开了之后，刘家人就向广陵去了一封信，次都是后话。
送嫁的队伍只在吉州留了一晚，便赶往江南道的最后一个目的地——虔州。
但是他们没有走水路，就只能过虔州和岭南道之间唯一的一处峡谷。
紧赶慢赶，总算能在年前入岭南道，甚至还提早了几日。
他们便在虔州多停留了几日。
为了生出更多的事端，没了庞大的送嫁队伍，他们行踪变得更加的隐秘，除了一直坐在马车里的落春香衣着稍显华丽，其他人的打扮和虔州百姓无甚差别。
兴许是年节将至，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南方的年节和北方的年节多有不同。
其中之一就是小年，会有这么一个庆典。
地方上的人叫小年庆。
送嫁队伍中，年纪最大的不过弱冠的林亦生，年轻人最是喜欢这些热闹的节日。
林统领顶不住一个个热切期盼的眼神，败下阵来，答应让在这里留到小年庆结束，条件便是低调行事，隐藏身份，不惹事端。
所有人嘴上都答应的头头是道，但林亦生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于是就让他手下的十人分散开，分别“看管”他们这些人。
萧校尉笑称他谨慎过头，林亦生却不以为意，甚至越靠近岭南道，他越是警惕。
同为军人，林统领和萧校尉两人甚是想透，只不过萧校尉更加洒脱一些，他一只手搭在林亦生的肩膀上，同他勾肩搭背，看着前面一对一对的，好不羡慕，可一想到蔡娘子就傻笑，真是一日不见如何三秋。
紫苏拉着杜司蛮，胡酒围着洛春香，黧羽和肖玲儿通行在虔州的街道上走着。
街道两侧都是百姓和差役在布置街道，街道挂满红色的灯笼，树上系着红色和蓝色的布条，买面具的小摊贩很多，还有小孩手抓着十分可不得红蓝双色的面具挡在脸上，在他们之间追逐穿行。
兵头子当就了，走在大伙儿的最后面，老毛病就犯了——点兵。
萧校尉“哎”了一声，问到：“那个脾气有点差的黑兄去哪儿了？为何今日没看到他？”
林统领拨开肩头的那只手，无奈的说：“不知道，今日见到他被虔州府的人拉走。”
“虔州府的人？不会是他们人手不够，拉了他去当壮丁吧。人不够跟我说呀，我带了那一大帮兄弟，怎么用得着公主的护卫。”
“谁知道呢，说就他合适。”
萧校尉都替他感到可惜，“那可惜了，不能一块儿耍。”
为了迎合当地的庆典氛围，女娘们都穿着当地这个时间流行的带有红色元素的衣服，同样是红色，紫苏穿起来活泼灵动，笑起来脸颊上饱满的苹果肌，像年画里的福娃。而被她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挑选面具的杜司蛮，红色衬得她的肌肤如雪，有着不同于这世间女娘的仙骨气质。
一身红装的肖玲儿则显英气逼人，如山茶花一样热烈。她同黧羽走在一道，虽无交流却宛若一对璧人。
还有穿着最为华丽的洛春香，红色的齐地斗篷，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温婉大方，手中的红梅更加承托的人比花娇。
可惜了，那个脾气差的看不到这眼前的美景、美人。
不过他已经有蔡娘子了。
想象着蔡娘子着红色该是更美的，他的思绪逐渐飞远。
……
“好多有意思的面具，可是怎么都这么凶啊。”紫苏自言自语的说。
热心的摊主告诉她：“娘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小年庆可有意思哩，现在大人们还在准备，带了晚上就有重头戏了，有傩戏、傩舞还有傩仪。游行起来可热闹哩。”
“您说了这半天，又和这面具有何关系。”杜司蛮稳
难得遇到不只详情的外地人，他便伸出手指着自己摊位上的面具，向摊子外探出半个身子，故意买了关子，“娘子猜这叫什么？”
紫苏自信的说：“我就是面具吗？”
摊主摆摆手，然后说：“这叫，傩面！它长得越凶越能祛灾纳祥，娘子们可以一人每一个，等晚上就可以带着玩儿，品诗还可以挂在家中，镇宅、灭灾、除病，用处可多哩。”
着摊主真会做生意，他一提到除病，紫苏的眼睛都亮了，立刻掏出银子，让所有人每人选一个。
紫苏并不是信了摊主的话，只是入乡随俗，求个好寓意。
他们这一路走来，运气太差了。
杜司蛮更加的不信，不过觉得有意思，又是紫苏出钱，乐得挑了一个中意的。
顺带手又拿了一个黑色的面具，不经想这个傩面倒是和庄吟长的很像，尤其是生气的样子，也一样是黑的。
没多久，天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远处一惊有鼓声传来。
小孩儿们高呼着，“开始喽，开始喽……”
见到之后，果真如傩面摊主说的一样，热闹非凡。
差役前面开道，后面跟着身着繁重华丽戏服之人，跳着奇怪的舞蹈，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傩面。
这傩面白天和晚上看完权不一样，红色灯光下的傩面更加的可怕，甚至有小孩子害怕的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看，也有人自己也带上傩面，害怕了就加入。
有人跟着移动的队伍，他们就站在原地，不用担心散开，杜司蛮也带上了傩面，手上还抱着一个。
走在前面的不过是前菜，后面还有更有意思的。
队伍很长，表演的人都在可以移动的巨大戏台子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傩乐台，隔着一段距离就是傩戏台，这是最为震撼的，看的杜司蛮汗毛倒立。
想要看完整段傩戏，就得跟着戏台走。但是大家默契的没有动。
傩戏台后面还有傩乐台，后面跟着边跳边走的一群人。最后竟然有一个两层高的台子，由八位裸露着上半身的高大郎君拉着动，身型健硕，焕发着活力，似乎真能一拳打跑灾厄。
不少女娘看得羞红了脸，但是大家都带着傩面，看不见真容女娘们就大胆了血。
然后人群中发出了阵阵女娘的尖叫。
杜司蛮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两层高台上坐了一个人，台上的装饰泰国繁复，她尽然一时没有发现。
不过要怪就怪那人长得和庄吟一样黑，同拖着台子的人一样，他也裸露着上身。
杜司蛮感叹果真年轻气旺，幸好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
那郎君坐在一张硕大的鬼纹太师椅上，腰间皮质蹀躞腰带，下身也繁复，红黑色的布料，就像沾染上的血迹。赤着脚，一只脚踝跷在另一腿的膝盖上，他整个人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斜歪上坐。单手握拳撑着下巴。
这人也带了傩面，单边带着三只宝石耳坠，灯光下很晃眼，他俯瞰下手的人们，一整个睥睨众生万象之感，十分具有神性。
但杜司蛮看久了，总觉的这人有些僵硬。
身边的女娘都唤他“风大人”。
直到这位“风大人”的车碾从杜司蛮面前进过，隔着傩面，她感觉与那人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有些熟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杜司蛮猛一回头，看向车碾的背影，不可思议的叫：“庄吟？”
“庄大哥？他在哪里，司蛮你看到他了吗？”
杜司蛮笑得意味深长，收回视线时候对洛春香说：“没有，是我看错了。”
她怎么可能会看错！那人就是早上被拖走的庄吟，虽然他倚靠在椅子上，只能看到部分伤，但是每一处，她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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