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内。
蝴蝶双翅延360°展开成一个圈，被璞玉套在脖子上，食指扣下蝴蝶头部某处开关，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在接下来的二十小时内，你的大脑将进入无意识状态，是否接受？】
“接受。”
【你的一切行为将由入梦者储存在芯片内的预设所控制，是否接受？】
“接受。”
“夫人，”博士在门口叫住璞玉，“我们会跟在您附近保证安全，如果承受不住，请务必向我们发送强制终止信号。”
璞玉点点头。
【数据已就绪，即将进入第二人称视角，是否接受？】
“接受。”
*
【记忆迷宫启动成功，回溯系统启动成功。】
璞玉，是我。
以防你生气，带你走记忆迷宫之前，我要先认两个错：
第一，我能通过小蝴蝶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从西西里亚到克雷洛，事无巨细，包括你天衣无缝的离婚计划，
第二，你很爱我。
现在，博士在送你去八十号贫民窟的路上。
如果我们真的要等五年后再见，希望此时是炎炎夏日，天空晴朗。
你穿过长长窄窄的小巷，鞋底青苔的触感滑软，你会想起那天迷路，偶遇决心赴死的小孩，你救了他一命。
你被雨水淋了一身，发烧40℃困在车里，有人砸开车窗将你救出来。
你在屋檐下将醒不醒，接你的车已经到了路口，雨水盖过汽车引擎的声音。
你听到有小孩在呼喊，他涕泗横流，要你带他走，你受制于父母，处处为难，你们做了未来再见的承诺。
我们错过，这是第一次。
下定决心要守护你，这是第一次。
你现在应该坐上前往圣莉亚的飞机，你熟练地操作驾驶杆，稳速驶过薄云日浪，慢慢降落在医学部顶楼。
圣莉亚整点的时钟响起，你敲开研究室的门，拿起洒水壶正要浇花，你答应了墙外某某要入你研究室的请求，一周后你张贴了一则暂停申请的公告。
这是我们错过的第二次。
你会不受控制地驻足在一棵山毛榉下，透过乳白的圆柱，远远看向会客厅处的落地窗，回想起毕业晚会那天，你红着脸向众人宣告：你白杨，嫁给我。
接着，你走过陈旧的长廊，指尖抚过教皇的画像，你在这里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走火入魔，爱欲难忍，随后你带走了我的初吻。
你会来到红山球场，教练在大门等你。
在这里，你心疼我的身世，列出了条史无前例的荒唐规则：训练和比赛都要穿上护裆具。
你夺走医师的镊子替我上药，压着我到床头，我再次向你确认真心。
你知道秋天我即将远赴西亚战事片区，你说要娶我。
说娶我这件事，这是第二次。
再接着，你会前往北宫山。
梧桐树树影婆娑，日光刺不透绿叶的经脉，你乘着小飞船一路上山。
你想起那天假扮医生帮我体检被戳穿，我忍着屁股刺痛替你说话，你笑着亲我的脸，胡乱说什么“不会上下颠倒”。
感受到你可能真的爱我，这是第一次。
飞机绕了大半圈，凝结尾迹滞留在天边，这是回西西里亚的航线。
你会记得在我即将前往西亚战事片区的那晚，你打开开晚宴场地的大门，等众人散去后，发现我躲在角落。
你收到了一对耳环，海风萧萧，你蹲下来问我是不是受了伤。我需要赶路，你送我上了船，船声呜鸣，我回想起晚宴中你跟他们争得喉咙沙哑，被迫妥协。
下定决心守护你，这是第二次。
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这是无数次。
你要出发去克雷洛了。
我数次博士确认能否在记忆迷宫中去掉这条路线，他坚决否定了我。
克雷洛，这里有最短而炎热的夏天，最长而寒冷的冬天。
你想起那一晚狂风暴雪，看见我浑身是伤，要带我回西西里亚。
原来你真的爱我。
我们正式开始交往了。
我猜到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近十个小时，来回辗转，辛苦你了，璞玉，我的院长，心尖的爱，我的全部。
艾吉尔山野处处藏险，博士会领着你走完这一程，别怕。
你会安全降落在某处雪山下，在这里我们曾经大吵一架。
我誓要坐上联盟长的位置，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你心疼我在克雷洛苦熬三年，赌气前往山野迷宫，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伤痕累累，枯白消瘦。
我自责不够爱你，这是第一次。
回程时，你再次被活死人带走，平丘上漫天的黄烟，灼烧，嘶吼，血腥......你泪痕未干，钢绳将你勒得四处渗血。
我们一定要结婚，终生相伴。
这种强烈到绝望的想法，是第一次。
最后，你会来到鸣生湖。
在西西里亚，在世界最纯净明透的鸣生湖边，在天主与神父的祝福下，我们终于结婚了。
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喜极而泣，你温声安慰。
【机械声中断回溯：警告！警告！负荷已超红线！请谨慎选择继续！】
【......继续。】
我们从八十号贫民窟那场大雨走出来，跨越四年，在圣莉亚晚会长桌上见到第二面，又辗转西西里亚和西亚，走过克雷洛的凌冽，求过瓦尔登上帝的爱怜，经历过艾吉尔山野和平丘之上近在咫尺的生离死别，战胜家族之命，父母之言，握紧彼此的双手，终于在鸣生湖边，落下那枚代表着永恒的吻。
我想，一路走来，我们已经跋山涉水，历尽千辛。
怎么会，要走到离婚这一步。
那晚你呼吸绵绵，我枕在你的臂弯，听着你的心跳撑过长夜直到日光刺眼。
十年磨走热烈回归平淡，如果不爱，玉玉，这不是一件需要自责的事。
......
只是我无法接受，如果摆在眼前的是你向我隐瞒自己即将死去这个事实，过错在我。
十年，30天，我想用尽一切，付出所有，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爱你浅浅餍笑，弯弯眉眼，就会爱你的痛哭流涕，怒骂狂吼。我爱你光风霁月，就会爱你的失魂落魄。爱你慷慨，就会爱你的自私。
我爱你，就会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苦难。
这是我的责任。
【机械声再次占据脑海：注意！记忆迷宫提前完成，回溯系统已被强制结束，你将在十秒后醒来！】
10，9，8，7......3，2，1。
*
璞玉睁不开眼，眼泪糊着睫毛，泄洪一般往外流，头脑昏沉，全身脱力，抬不起脚，他摔了一跤。
脖子上小蝴蝶还在发出声响，白杨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如果这是五年后的夏天，我猜你会穿得一身清凉，踉跄地飞奔向我，你会哭得很厉害，我甚至可能会听见你的声音，这就意味着我们快要见面了。”
“你会看到我睡着的样子，冰冷的温度会把你吓一跳。”
“不过，你知道的，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会醒来。”
现在是下午18:23分，黄昏正盛。
璞玉喘着大气靠在一棵山毛榉下。
白杨周身插满血液再生系统的细管，身着西服，手指交叠，周围铺满鲜花绿草，安静地躺在冰棺内，好像特意盛装打扮，等一个重要之人的到来。
璞玉掀开透明的盖子，冷气氤氲，他来回摩挲着白杨的脸，将眼泪收拾干净，轻轻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翠鸟掠过树木，银铃哨音回荡在山野，它将绿叶带到湖中，叼走一只麦穗鱼。
夕阳下白杨睫毛一动，璞玉感受到他的心跳比刚才强了一拍。
“璞玉。”他声音极小，“再亲我一下。”
这章修修改改，最终决定用这样的表达方式呈现，可能放出来几天又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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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二十八章·我们一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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