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硕视野里的曲面屏瞬间消失，变成一片白光，身上所有的肌肉瞬间绷成钢筋水泥一般的硬度，脑内像有什么东西被电流狠狠撬开…
......
“伊卡洛斯号？”周行硕坐在检查椅上，右手无意识摆弄自己的铭牌，“我现在在星舰上吗？”
路维定点了点头，眼睛不自觉看向周行硕摩挲铭牌的细长手指，“这里不是地球。伊卡洛斯号已经在太空航行了十年，为了节省能源消耗，第一批唤醒的成员，都是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六个月时才从休眠舱里出来的。”
“意思是...所有人都在休眠舱里睡了十年，最近才刚醒？”
“没错，而你，是在我们苏醒两个月后被唤醒的。”路维定轻点手上的平板，一旁的全息投影弹出整个星舰航行进程，淡蓝色的航线跨越了整整两个星系，最后的一小段红色路线被标注了剩余时间：还剩四个月零2天12小时31秒。
那就是还有四个月就能到终点了，周行硕感觉这样也不赖，看向路维定的眼里多了些好奇，“那我们到了目的地，要做什么？”
“拯救人类。”
拯救人类？周行硕手一抖，没拿稳，铭牌直接掉地上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弯腰捡起铭牌，“现在人类历史进程，已经发展到要打星际战争了？”周行硕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什么狗血星球地盘争夺战，什么禁忌跨星球之恋...
路维定似乎是察觉到了周行硕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无奈轻咳了一声：“咳...我们的敌人不是人类，他们没有所谓的领地意识，甚至没有我们能理解的沟通方式，只有对人类近乎疯狂的攻击行为。”
原来不是星际旅行或者殖民扩张啊...周行硕眼皮突突跳，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刚从克隆仓醒来，就可能面临只活四个月的结局？
路维定没说话，点开手里的平板，递到周行硕面前。屏幕上是一组监控截图，画面清晰度并不高，像是在紧急情况下仓促截取的。
那是一组飞船失事的事故图集，画面里，无数蓝色半透明的触手攀附在飞船舱壁上，泛着幽幽的蓝光，美得近乎梦幻。可那样梦幻的触手的周围，却是一堆面目狰狞恐怖的尸体，他们有的歪在角落里，有的蜷缩在舱门旁，无一例外，所有尸体脸上都带着扭曲的表情，像是在经历了极度恐惧的事情。
周行硕用手轻触平板上蓝色触手的图像，“这是什么生物？”
“这些蓝色触手叫阈族，他们的出现常常伴随大规模的精神失控现象，这些照片里尸体的表现，就是典型的阈族精神侵蚀症状。”路维定接过平板，把平板“咔哒”一声嵌进旁边的控制台里，紧接着旁边的全息投影亮起，深灰色的休眠黑洞模型在中央缓缓旋转，而在黑洞侧方，悬浮着一个不规则，泛着蓝光的洞口，“这是阈族通往我们这个宇宙的通道，地球那边将其命名为为维度之门。”
“这个洞是突然出现的吗？”周行硕死死盯着那个泛着蓝光的洞口，无论是位置还是外形，这个洞口都实在太过诡异。
路维定抬手在平板上轻滑，切换全息投影展示的画面，半空中的黑洞投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布满刻痕的石碑，石碑缓缓旋转起来，360度无死角地展示着上面一排一排的楔形文字，“当然不是突然出现的，早在古巴比伦时期，人类就已经和阈族有过接触了。”
全息投影里弹出一堆文献资料影像，泛黄的羊皮卷，古籍书页，残片，纷纷悬浮在石碑周围放大展示。
“古巴比伦神话中的提亚马特，记载里总把它和蛇，深海，蠕动的触手联系在一起，这些其实都是早期人类对阈族的模糊认知。”
随着路维定的讲解，更多的文献片段在全息投影上跳了出来，古埃及的壁画，中世纪的手稿，山海经的原本...这些跨越时空的记录，无一不是在用不同的角度描述同个外星物种。
路维定的眼神定格在投影里出现的一艘星舰上，“随着人类种群的扩张，阈族对人类的兴趣也在慢慢加深，直到近百年，人类的航天器冲出太阳系，开始探索更深的宇宙，阈族这才彻底盯上了我们。”
全息投影上的文献被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照片，尽数在周行硕面前铺开。路维定轻点其中一张照片，照片内容被立刻放大：
密密麻麻的尸体堆叠在街道上，所有的人脸上都是惊恐到扭曲的表情，眼睛瞪得都快突出眼眶，仿佛看到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他们的姿势更是诡异，有的紧扣自己的脖子，有的双手鲜血淋漓紧抓自己的面部，无一例外都呈现极其扭曲和带极强攻击性的姿态，地上还有部分已经化为一滩的蓝色胶状物质包裹着尸体。
路维定指尖在投影上轻轻滑动，更多的照片跳了出来：
狂欢节，跨年会，演唱会...无一例外都是大规模群体死亡的照片。
“人类的群体情感波动，尤其是大规模的恐惧、狂喜、愤怒，会像诱饵一样吸引阈族攻击，所以从确认这一点开始，地球就彻底禁止了一切大型集会活动。”
路维定侧身默默看着周行硕，“现在，所有被用来庆祝的纪念日，都只能变成历史档案里的冰冷数字，包括每个人的生日”
“第一次大规模阈族袭击，发生在 2065年。那天本该是载入史册的辉煌日子，人类第一艘星舰成功挣脱太阳系引力，结果却成了人类与阈族战争的开端。”投影的画面变成一段监控记录，蓝色触手紧紧扒着星舰外壁，正在一点点往舱内渗入，星舰里的成员歇斯底里胡乱攻击身边的人，不出片刻，星舰上的活物全部倒地，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那些还在往里钻的蓝色触手却像失去了兴趣一般，突然往回缩，停止了对星舰的攻击，所有的蓝色身影慢慢撤出星舰外壁直至消失，整个监控只剩下星舰发动机的轰鸣声，死寂得令人发寒。
“五次战役，星舰损毁 12 艘，幸存者不足千人，可阈族的数量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休眠黑洞和维度之门的模型再次出现在全系投影上，“根源就在这维度之门，它像个无底洞，不断往外涌送出新的阈族，我们杀多少，它补多少。”
周行硕死死盯着那个泛蓝光的诡异洞口，“所以伊卡洛斯号的使命，就是摧毁维度之门吗...？”
看到路维定点头，周行硕彻底心死，四个月，只剩四个月抵达目的地，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面目狰狞发狂倒地的样子，可能他的原身就是这么个死法，连死都要死得这么不体面。
“那...”周行硕咽了口唾沫尝试让自己声音听着不那么发虚，“人类要是面对阈族时，直接情绪失控，那不是直接送死？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抗这个攻击？”
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娜医生终于开口了，“你摸摸自己的后颈，仔细点摸，是不是能摸到一个菱形的小凸起？”
“那是地球联邦研发的情感防火墙。”汉娜医生走到周行硕身旁，抓着周行硕的食指放到那块菱形凸起上。“这个菱形迷你装置，与你的大脑垂体连接，一旦检测到你的大脑出现极端情绪，会自动分泌抑制素，强制你冷静，如果想抑制没达到上限的情绪，或者想主动抑制情绪，你也能连按三下手动激活。”
周行硕照做，轻点了后颈上的菱形凸起三下，一股酥酥麻麻的电击感瞬间击中了他的脖子，周行硕的脑袋不收控制地往后一缩，整个人跟着抖了一下。这阵麻意褪去的瞬间，脑子里原本搅得他心神不宁的恐惧和不安，瞬间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他尝试回忆刚刚看过的照片，听过的阈族科普，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波澜，整个人就像突然刚刚听了个小故事一样，心里只剩纯粹的平静。
“这就是情感防火墙的强制冷静效果，人类的情感也可以像机器一样，被强行关掉。”路维定看着周行硕无欲无求的样子，再次提醒道：“情感防火墙植入位置的下方有个圆形的凸起，这是克隆人在克隆仓连接营养管留的造口，记得别搞混了。”
......
哦...
哦个头啊！电击治疗仪的强劲电流终于停下了，周行硕绷得像钢筋一样的肌肉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塌塌地堆在金属椅上，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脖子血管怦怦跳的声音，再挨一下，他保不齐自己会两眼一黑直接疼晕过去。视野里的白光慢慢褪去，屏幕上的关键词还在闪动，周行硕只能看见一片闪动的光斑，没办法聚焦。
周行硕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见以利护士软软的声音传来：“怎么没反应啊，要不要再电一下？~”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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