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恢复意识后并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用其他感官去判断现在的情况。
“醒了就别装了。”
实验室总是很安静,安静得另一个人的呼吸变化能听的一清二楚,日野雅史听力又比常人更胜一筹。
因此他很容易分辨出了对方醒来时呼吸的一瞬变化。
诸伏景光闻言睁眼,谨慎地打量所处的环境。
窄小的视野里只有冰冷的金属天花板,鼻腔里充满了刺鼻的气味,转动眼球,目光中闯入更多没有温度的透明玻璃仪器。
他尝试着收紧身上的各块肌肉,大部分还在可以控制的范畴。那针肌肉松弛剂后劲挺大的,也可能是又被注射了有安眠成分的药剂,现在他的身体还有些酸软无力。
等诸伏景光适应过来,他也注意到了实验室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在操控什么仪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我该叫你什么?”
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得厉害。
“……真不客气啊。”日野雅史背对着他坐在旋转椅上,诸伏景光只能看到他那点邋遢地搭在白大褂上的发尾。
大概有几个月没有进行过修剪捣腾,攒起了将将能扎起个低马尾的一点。扎的手法也不甚熟练,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邋遢。
背对着诸伏景光的日野雅史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快速地捏了一遍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不如说冷静得过了头,像一滩死水一样没有波澜。
不同于事情发生的前几个小时,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充沛活跃的感情,像火一样在胸膛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自己也一并烧尽。
至少这证明了实验并没有完全摧毁他的情感感知能力不是吗?他心中甚至为此窃喜。
可这汹涌浓烈的情感并没有支撑很久,只留下灰尘一般的疲惫。虽然不至于为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但面对一团乱的烂摊子,下意识衡量了付出和结果,还是不免怀疑自己仓促间做下的准备是否有失考量。
最后他放弃似的叹出一口气。
“你愿意叫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意识到是指我就行。”
反正你也听到了代号不是吗?不管是日野雅史还是霞多丽,想叫哪个都随你吧。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只要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差不多吧。”日野雅史回复得含糊:“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的,你想问就问吧。”
诸伏景光大概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心一沉,觉得现在的局面极为不妙。
他不认为日野雅史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是什么好消息,事实上对方对这些保密情报表现得越是不在意,就越是不可能放他离开。
诸伏景光一直以为自己了解日野雅史,此时却开始犹疑不定,他了解的到底是日野雅史,还是日野雅史为了卧底制造出来的表层人格?
一方面他为被欺骗隐瞒而感到愤怒,一方面,他面对这位走入歧途的同期,又忍不住想把他拽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
“我不问别的了,就一句。我只问你一句。”诸伏景光努力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平躺在实验台上的视角太低了,他需要更为平等的平视。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花光了他仅存的力气,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杀了多少人?”
听了前半句还在掂量哪些情报能说哪些情报不能说的日野雅史一挑眉,万万没想到诸伏景光唯一一句要问的居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唔,也不能说无关紧要,看着诸伏景光凝重的神情,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敷衍过去的问题。
想通其中关节后他觉得有点好笑,脚在地上一蹬,椅子转了半圈,面对着还坐在实验台上的诸伏景光。
“你会记手上的人命吗?”
“劝你不要去数哦?组织又不是什么杀了多少人就能完成任务金盘洗手的地方,杀人这种事情只会像滚雪球一样停不下来,记一个越来越庞大的数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会徒增负罪感罢了。”
这几句话他直视着诸伏景光的眼睛,说得相当真情实感,也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根正苗红的警校生日野雅史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日野雅史是故意挑着这些话说的,他这些年来和人相处人情世故没学到多少,踩雷倒是一踩一个准。
诸伏景光又不像他一样在平时相处中藏着掖着,靠记忆中的六个月足够他摸清对方的雷点。他是那么正义,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混邪发言。
一听出诸伏景光的那点未尽之意,察觉到对方的那点心思,他就放开了自我,掀开了伪装,展示自己与常人不同的一面,展示自己冷心冷面的一面。
放弃吧,诸伏景光。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不可能抛弃那些黑暗的过往,你也不可能放任我这样危险的人流入人群之中。
我们都已经是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了,不可能为这点事情改变自己的立场的。我不希望你死去,并不代表我会背叛自己的阵营走到你身边去。
我并不是什么被胁迫的小可怜,没有停止作恶的打算,未来还会做下更多你难以接受的事情。收起你无谓的同情心,把它们施予更需要的人。比如说我手下的那些冤魂,或者再精确一点,比如我刚才在看的几张实验体的尸体照片。
他眼里分明透露着这些信息,看着诸伏景光立刻黯淡下去的表情,一向难以体察他人心情的心居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悲伤,让他在这种时候升起了点微不可察的愧疚。
但这些话依然有摊开来说的必要,不一次性割去伤口上的腐肉,只会留下无穷的后患,日后面对这些隐患,想要再做补救的话,还要重新将愈合的伤口挖开。
“我没数过。”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即使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做,他还是给出了具有自己个人风格的劝告。
“如果你数了,还是想办法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呢?
那些在他手下不甘闭起的眼,那些狙击镜中飙升的血花,那些午夜梦回折磨他的根源。
诸伏景光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再也找不到记忆中那个警校生的影子了。
他闭上眼,彻底放弃了说服对方的打算。
诸伏景光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指望日野雅史能回答一个精准的数字,如果真的是一个数字,大概率也是随口瞎编出来的数字。
他原以为对方的几种回答都能引导到他想说的那些话。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日野雅史谈及人命的态度那么随意,在对方口中好像只是个普通的数字。
诸伏景光只要一个态度,日野雅史就给诸伏景光展示了他的态度,没有转圜余地的态度。
没有合作的可能。
内心想要快速写完第二卷,但是身体不允许,闭眼是天黑,睁眼还是天黑
这不算刀吧(思),很正常的剧情走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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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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