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把孟飞晚两个人安顿好，返回了自己的宿主空间疗伤。
她没什么治疗的本事在身，况且当宿主这么多年也很少受伤，碰上了都是从系统那边拿药自己上。
这次也不例外。所幸她的伤在腰侧，不算严重，只需上药之后几日就好。
换掉染血的旧衣物，上药时陆雨短暂屏蔽了自己的痛觉，血很快被止住，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更麻烦的还是执法者大人造成的内伤，拖得时间越久，就越难痊愈。
【陆雨，神殿那位大人有请。】
系统的通知来的很准时，她才刚刚回到空间不久就来了。
陆雨拿着绷带包住伤口，穿好衣物。
包扎用的绷带她绑的并不好，随便缠了几圈在腰上，草率的后果就是她在穿衣服时包好的地方就有了松动的迹象。
传送门开启，落脚点直接连接默的执法者空间，通往这里是往常她没有的限权。
“大人。”
默站在陆雨对面，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高高在上的靠在椅子上。也使陆雨莫名有种不敢与她对视的感觉，明明这次她们距离这样近，不再是仰望。
“你还敢来这里，是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还是找到了那两个人，准备把她们给我带回来。”
她就是如此，即使与人在同一高度，下颚永远昂着。
“我没找到她们。”陆雨低头，直到看不见默的表情，“任由大人惩戒。”
“一个两个的，如果仅仅靠索要惩罚就能够弥补不足和错误，那么神殿和你们这些宿主存在的意义也显得太过廉价。”
陆雨从这话里觉得自己有些狂妄，为何这样觉得呢，因为习惯了神殿执法者或者宿主就该高高在上的姿态吗。
“高高在上的不是我的姿态，是你对我的认知太过狭隘。”默看穿她的心思。
“我们为世人的福祉而在，丢掉**，丢掉心，必要时再丢掉自我，踏足到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步，束缚自己成为异类。”她眸中平淡如宁静夏夜的风，难以觉察。
“我的工作是完善你们犯下的过失，调整偏移的轨道。你呐，你清楚自己的工作吗。”
这种高深的问题，她真的思考过吗。
显而易见的，好像是没有。
陆雨无法回答，她来过神殿的次数不算多，也是仅此一次是与这位执法者小姐面对面的和谐交谈，而且她给人的感觉也并不坏。
“身为宿主，修复世界的错误，不在世界中留下自己的情绪。”
陆雨背诵着她初身为宿主时就牢记于心的准则，同时陷入深思，既然无需感情，又何必选择有感情的人类来胜任这份工作。
“我不向你寻求她们两个人存在何处，失去的远不如存在的值得考虑，不得不说剥离力量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她们已经不值得我惋惜。”
不知为何陆雨从她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就在内心某根弦音被拨动的那刻开始，两个身影重叠一致，因为此刻默对她说。
“但我喜欢她们，透过那两个人，我看见了已经死去的自己。”
默牵起她的手，就在陆雨情绪最为外放的时候，她对这种东西特别敏感，情绪波动，或者说是感情的存在。
一切都好清晰，好汹涌。
“想要去见见那个我吗，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默扯紧披在身上的外衣，也是这一次，陆雨对她的穿着有了新的认识。
简单修身的一件女式衬衫，系在身上的腰带一侧挂着一支白色羽毛笔，羽毛笔躺在她下身藏青色的鱼尾裙上，肩上披着一件军服大衣，腰带的位置常常会因为摆动而发出声响。
她似乎与自己......并无差别，这样与所有人相似的她，同时也肩负重任。
默带着陆雨到另一个角度参观她所在的执法者空间，这个角度太过独特，她们位于空间之外观看着那里。
悬浮于空间之外的地方，默张开手，执法者空间发生变化，石阶消失，混沌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刺入高空的石刺，它们组成石林，石林深处最粗壮的一座上栓有一条肩宽的锁链，锁链栓有一只白色的巨大怪物，怪物靠在拴着自己的石刺上休憩，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观赏。
陆雨因眼前的生物感到压迫，深吸口气问道：“这是什么...”
“我在这里，我每日看着它因想要逃离而痛苦，嘶鸣，到愤怒，看它以最原始的冲动压迫着自己变得扭曲。我没有任何你所说的情绪，我日复一日完成我的工作，直到我该离开的那天。你觉得这样的我，还和你们一样吗？”
怪物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大概是发现了她们，并且想要应和默此刻的话。如有巨石从天将她砸晕般的感觉，陆雨忽然迷茫起来。
“即使这样也要血淋淋的前行吗。”
或许是被她眼中的光刺到，默紧接着说道：“你并不需要用看待同类的眼光看待我，我早已经不是人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福祉。”
她又变回那个神殿执法者，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和平和的笑意说：“再看看它吧，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陆雨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只离她并不远的白色怪物一直在望着她，察觉到时，陆雨靠近它，想要看清。或者想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真正靠近时，白色怪物突然朝她伸出巨大的手，毫无预兆的，在陆雨停下的瞬间，相互触碰。
似乎真的在和一个人接触一般，陆雨伸出手与它接触，触及对方的同时，手却颤抖着几乎不受控制，一种由心而来的悲伤感觉好像要把她吞没一般，视线模糊之际，还来不及开口，周围场景快速切换，她又回到最初与默对话的执法者空间。
石阶再现，没有石林，也没有怪物。
一切又像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到此为止了，这是我的死局。”默又高坐于执法者的位置之上。
“你说那是你，我们曾经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陆雨几乎是要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嘴边无法说出，急切地想要在默那里得到同样的内容。
默思考了一下，郑重其事的回答她，“不太记得了。”
陆雨怎么能接受这个回答，她追寻多年，苦苦煎熬过来，就是为了能够在自己的将来再次见到季若一面，这个人暗示了自己这么多，句句彷佛都在同她说：我就是你要找的季若。却又在最后她想要挑明的时候否定了这件事。
叫她如何相信。
默忽然瞬移到她身前，两个人距离不到五十厘米，她轻轻捏住陆雨的下颚，陆雨被迫看向她。
“不用紧张，我对你做不了什么。只是好奇你想要的答案而已。”
默微凉的手掌与陆雨小臂重叠，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在她手腕之上，轻轻地微凉触感摩挲过陆雨肌肤，一路往上划过手心与之十指相扣。
动作发生的同时，默通过肢体接触了解了陆雨的全部心理动向。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害怕却还靠近我？”
默离得太近，说话间喘息扑在陆雨面颊上，她忽然脸红。
“你已经看过我的心了，再这样贪得无厌的话，我会生气。”
“回去吧，我差遣你，去走我来时的路。”默只是手一挥，一道传送门就出现在陆雨身周不远处。
她肆意游走在陆雨的世界里，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全身而退。
松开十指相扣的手，一步步后撤，陆雨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可惜只是徒劳。捏紧的手指空无一物。
陆雨留不住她。
默说：“天要亮了，太阳就要出来了。”
黛黑色的执法者空间，天空一角难得的呈现出夕阳的余晖，这点点晕染开的橙光浮动，将一寸寸黑暗吞噬湮灭，暮网之中挣扎着的，□□着的痛苦声断断续续，陆雨听出这是那只白色怪物的哀嚎。
哀嚎声开启一场凌晨日落。
无声上演的默剧此刻有了声音，直到连苍白的余晖都消失殆尽之时，死寂般静止不动，绽放的血色之花被葬送离去了。
这场日落之下，陆雨控制不住泪腺，明明是一撮火焰闯入寂静般的存在，却充满了痛苦。
在最不该感受的情绪的地方，陆雨感受到最汹涌澎湃的情绪。
来自那只白色怪物，亦或说是被默囚禁在此的她自己。
“季若。”
陆雨脸上的泪线断断续续的滑落，有些要看不清她了。
默还是耐心的回答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你认错人了。”
她视线留在陆雨腰侧，被血染红的一片，彷佛是刚刚那场日落留下的唯一凭证，扎眼，但好像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伤口而已，她在那个怪物身上司空见惯。
直到陆雨真的看不清她。
天亮了，太阳就要出来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陆雨番外：一场凌晨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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