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子以这种方式前行,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不过看到其中一个人仿佛失去了意识,街上的人立马传来或惊讶或同情的视线——想必是这人出什么事儿了,而前面的人也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到了府里之后狄堰抱着许席匆匆往内室走,吩咐人去请军医后,没在意四周停下动作行礼的下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然后轻轻把许席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刚把许席放下没多久,侍卫就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匆匆赶到。
老头儿见狄堰好好地站在那里,躺在床上的是个不认识的小白脸儿,急急忙忙的脚步突然放缓,慢慢踱步走了进来,边走还朝那侍卫抱怨:“怎么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是……”
老头儿把那两个字咽了下去,在心里呸了几声,不吉利不吉利。
“李大夫,麻烦您快看看他。”狄堰见那大夫慢慢走路,忙催促他。
“催催催,催什么催?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虽然这样说着,李大夫却还是加快速度,抚上了许席的手腕。
李大夫皱着眉看着脸色苍白的许席:“这是先天不足之症啊,恕老夫无能为力。”
狄堰摇头:“您看看,他刚刚觉得浑身无力,而且现在还没醒,是不是中暑了?”
“嗯?”李大夫闻言,继续把脉,突然道,“这不像是……”
正在这时,许席睁开了眼睛。
“老夫我是没发现这位公子中暑了,不过他身体确实虚弱,我现在开几副药,见效虽不快,但药效温和,天热时你记得服用。”
许席点头致谢。
老头留下药方后就离开了。
而等许席“醒”来后,狄堰突然反应过来,随后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虽然他刚才因为着急什么都没想就把人安置在这里了,可…可把刚见面的人就带到卧室,这种行为实在有些不像话。
二人对上视线后,狄堰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许席却率先说话了。
“将军,咳咳,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您今日救了我……咳…”许席咳嗽几声,狄堰忙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狄堰听到这话,却是嘴角一抽,忘了刚才的尴尬,忙打断他:“许公子,老话或许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将军,因为身体原因,我自小就没看过多少书,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咳!咳咳,还望将军不要介意。”许席继续咳嗽。
许席手里的水杯晃晃悠悠,狄堰看着都有些心惊,真的没事吗?老军医或许不擅长这方面,要不要去皇宫请个太医看看?
帮人看了大半辈子病,老了却被怀疑医术的老军医:???
狄堰忙接过他手里的水杯,一边顺手就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喂温水。
看着许席乖乖凑过来,就着他的手低头喝水,狄堰突然想到他娘以前养的一只小猫,他娘给小猫喂水的时候,猫猫好像也是这样喝的,狄堰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神越发温柔。
许席被这样对待,内心喜悦,外表却没表现出来,只在咳嗽止住后一再道谢。
柠檬在一旁吐槽:“宿主,你的身体只是较这个国家的常人来说有些虚弱,若跟西燕国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书生相比,明明身体素质差不多,哪里会因为身体而不能读书?就是你自己不喜欢读吧!”
“而且,刚刚那句话你绝对是故意的!”
许席无辜眨眼。
待许席的咳嗽平复以后,狄堰开始回他:“自然不会介意,你的咳嗽真的不要紧吗?”
许席瞄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手,虚弱说道:“老毛病了,真的没关系。”
许席撑着下巴看向狄堰,狄堰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打量了自己一下,穿着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但许席一直盯着他,实在忍不住问道:“我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将军,你之前认识我?”许席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
“不认识。”我还在思考怎么开始认识你来着,狄堰心想。
“不认识啊,那你,对每个陌生人都这么好吗?”许席有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垂在他的肩上,狄堰避开了许席的视线,盯着那缕头发有些出神。
“自然不是。”狄堰反驳,若有其他人晕倒在将军府门前,他顶多让下人把他送到医馆,怎么可能让人进将军府来。
“那对将军来说,我是特殊的人吗?”许席的脸上是明晃晃的期待。
许席是坐在床上的,而狄堰站在床边,可这一刻,二人的位置好像颠倒了过来,狄堰只觉得这时许席眼里的期待不知为何有些沉重,让他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半晌,狄堰才道:“我见过你,在醉香楼。”
“这样啊,”许席没再接着问下去,比如即使见过一次也算是陌生人之类的,他这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忙转移话题,“将军,时侯不早了,我先告辞了,下次我再登门道谢。”
“不,不用登门,我……”
闻言,正在穿鞋的许席猛地抬起头,眼底有些受伤,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你不想再和我有交集?”
若是他真的是这个意思,许席自然也不会再来找他。
猫猫被家人宠了十几年,受到伤害会立刻逃跑,不过,如果足够喜欢的话,猫猫还是会跑回来的。
狄堰看着他眼角似有似无的红痕,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道谢就不必了,但是如果你想来做客的话,我随时欢迎。”
“随时欢迎?将军,我会当真的。”许席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是的,随时欢迎,”狄堰郑重点头,说完,他似乎觉得这句话说服力还不够,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他,“这是信物,将军府的人如果看到这块玉佩,即使我没在将军府,他们也会放你进来的。”
许席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接过玉佩,那玉佩大约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润光泽,许席看着狄堰明明是从腰间取下的,触碰它却感觉温暖。
许席极珍惜地收好玉佩:“谢谢将军!”
许席根本没想过推辞,万一将军当真了,真的把玉佩收回去了,他找谁哭去。
看着许席亮晶晶的眼睛,狄堰偏了偏头,轻咳一声道:“不用叫将军,叫我仲潜吧。”
“仲潜,”许席念了两遍,念得缱绻而缠绵,突然凑近狄堰轻声道,“我喜欢。”
也没说是喜欢人还是名字。
“啊,对,这名字比起狗儿来确实是好听了不知多少倍呢宿主。”飘在一旁的柠檬忙附和。
许席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席暗自咬牙,强行压住了自己想揍柠檬的念头,起码不能在这儿揍。
狄堰听清楚了,自然觉得许席是在说他的字,认真说道:“这是我及冠那年,父亲给我取的字,不过父亲他们去世后,就再没人这么叫我了。”
没有感伤,只是闲谈一般的语气。
狄老将军在狄堰成年后三个月死于战场,将军夫人,也就是狄堰他娘,同样死在这场同北芪的战斗中。
老将军用自己的性命做饵,困住了占尽上风的北芪大军,而在最后几天,只要坚持那几天,等援军到了之后,老将军就极有可能安然无恙,那几天要怎么坚持下来呢?让出一座城池就好。
北芪的人就是一群嗜血的疯子,每夺得一次胜利,他们都会用人头开一场宴会,无一例外,只要狄老将军让出一座城池,北芪大军就会沉浸在屠杀的快感里。
可是这么多百姓,狄老将军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于是狄老将军跟将军夫人,还有他们的副将亲兵们,全都倒在了胜利之前。
是的,那场战斗终究还是胜利了,即使是惨胜。
一夜之间,及冠不久的狄堰就失去了双亲,可他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悲伤就因为圣旨接替自己父亲的位置去了战场。
“仲潜,我想抱你。”许席起身,突然开口说道。
“嗯?”还不等狄堰反应过来,他就被许席紧紧抱住了。
狄堰不明所以,但站着也没挣扎,半晌后才轻轻问道:“抱好了吗?”
许席闷闷出声:“没有。”
狄堰察觉出许席的情绪不对,于是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小时候,他娘就是这样安慰他的,应该……是有用的吧?
时间太过久远,狄堰有些记不清了。
“觉得寂寞吗?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许席总算放开了他,却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狄堰愣愣摇头,对许席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放心吧,以后你肯定不会再寂寞了,我先走了仲潜,明日再来找你!”许席没管摇头的狄堰,自顾自的说着。
许席,刚刚是在安慰他?看着许席的背影,狄堰才想明白许席刚刚抱他的含义。
这样想着,狄堰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禁抬手捂住胸口,像是有人向枯井里引进了水流,看似同之前一样死寂的井内,清风徐来时,水波粼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安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