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有游园会。
进园前许过特意给陈逢三人打了招呼,杨颂再三保证一定会注意,谁想刚进园,第一波人流就将四人冲散。
陈逢差点儿被人群卷着走了,幸好被一道温热的力量扣住。
陈逢视线下移,落在许过叠在她腕间的手上,许过顺着同样看去,两人目光交汇在同一处。
陈逢方才没说的话,如今依旧没有说,感觉到许过手指肉眼不可见地动了动,她随即扬起笑,为他找好借口:“我会好好跟着你,哥。”
“好。”
许过缓缓松开,在撤离时,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在看见陈逢的笑脸后,完全脱离。
“哥,你来过小圆山吗?”陈逢貌似不经意,接过一片花瓣举到许过面前,又问:“你喜欢西平吗?”
许过稍稍倾身弯腰,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原本找到落脚地的花瓣再次送回半空:“没有,比起西平,我更喜欢襄城。”
陈逢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止不住雀跃:“我也是。”
襄城有他们的家,和他们的家人。
“你过得好吗?”陈逢后知后觉,她好像从来没问过这句话,默认他会过得好。
“很好,上课,兼职,睡觉。”
许过前两年的生活三点一线,唯一的例外是辩论赛。
陈逢浑然不觉吐槽:“听起来好枯燥!”
许过闷笑:“还好。”
不等陈逢再多说些什么,第二波人流来袭,有人试图挤进两人中间,陈逢牢牢抓住许过的衣角这才没被冲散。
“许过帮帮忙!快来。”医大一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拽住许过的手臂。
陈逢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二辩促狭一笑,“哟!遇到你了。”
陈逢再转身,人群中已然没了许过的身影。
二辩仿佛只是恰好出现似的,“一个人?不然,我们一起?”
陈逢来不及回答,人已经被拖着向前走了大段距离,正当她想开口说话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众人欢呼着,分开一条路,谢逢年怀抱吉他,缓缓走来坐上高脚凳,粲然一笑。
这情景,陈逢哪里还不明白谢逢年的意思。
“学长,我……”
谢逢年拨了下吉琴弦,清脆的吉他声盖过所有喧嚣:“我大概知道你的答案,但是小逢,给我一个争取的机会好吗?”
陈逢咬咬唇瓣,迟疑了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学长,我有喜欢的人。”
担心谢逢年不信,陈逢跟着补了句:“我很喜欢他。”
谢逢年手指僵在琴弦上没再有动作,嘴角向上扯扯,没扯出弧度。
陈逢深呼吸一口,随即环视四周。
许过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人群中。
四目相对,陈逢看见许过向前迈了一步,但也只迈了一步,便生生停在那,像其他人一样。
他站在那,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没有要求他带走她的资格。
陈逢愈发委屈,急切地带了哭腔:“学长,就到这里,好不好?”
这场盛大的告白仪式,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拒绝的理由却不能公之于众,不敢让人察觉,连解释都不能给。
这对于谢逢年来说太残忍,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凌迟。
谢逢年循着陈逢的目光看去,视线触及许过,先是恍然,继而泛起苦涩,最终归于平静。
他明白了什么,毅然向陈逢伸出手:“一起逃跑吗?”
陈逢茫然望向谢逢年,谢逢年颔首:“相信我。”
“3,2,1,跑!”谢逢年倒数计时,拉起陈逢双双冲进纷飞的樱花雨中。
彩灯和未出口的告白,通通被他们抛在身后。
比起单纯的告白者和被告白者的关系,这一刻,他们更像是只是想要彼此帮扶、逃离失意的同伴。
而作为被“抛下的旁观者”,许过的平静之下,牙都要快咬碎。
他嫉妒谢逢年,能坦坦荡荡地大声告诉所有人喜欢陈逢这件事。
然而想拉开谢逢年,带走陈逢的念头刚升起,又被理智死死压回。
他不能。
他没有,资格。
陈逢闷着头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部空气仿佛被榨干了,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
好巧不巧,两人停在双生树前。
陈逢扶着树干笑得畅快,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谢谢。”
谢逢年点头,接下了这句道谢,在静默了几秒后问:“是他吗?”
他们默契没有说明那个人的名字。
“是。”陈逢承认得干脆。
“你们……”谢逢年话没有说话,像是在组织措辞,劝诫她。
陈逢不得不解释:“我们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更没有什么血缘羁绊。我们只是,一家人而已。”
或许对她来说,还有很多疑惑,但许过是不能失去的家人,这一点陈她无比肯定。
谢逢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陈逢趁机请求:“学长,可以请你帮我保密吗?”
她知道对第三人坦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但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谢逢年定定地看着陈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学长,拜托你。”陈逢误会谢逢年的无声是不同意,恳求。
谢逢年终究没能拒绝:“好。”
“你今天要说多少次谢谢?”谢逢年弹弹陈逢额头,故作轻松:“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是我很抱歉。”
“我应该更早告诉你,但,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陈逢泄气摇摇头。
“才,知道吗?”谢逢年重复陈逢这句话,笑容微微有些苦涩,但很快被他摁了下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告白,还是?”
陈逢否定了谢逢年的话:“我不知道。”
没有和谢逢年剖析自己内心历程的打算,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陷入短暂的静默。
陈逢仰起脸,目光穿越簌簌飘落的花瓣无处着陆。
于是,挂在枝头星星点点的绚烂,和粉白在瞳孔内交叠。
“小逢。”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逢倏然抬眼,恍惚间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基于白日产生的幻觉。
但她希望,现在,此刻站在她面前这个人,是真实的。
“哥,我在。”她喃喃回应。
许过站在深沉的夜色中。
陈逢看见他眼底的晦暗,淹没了所有的光亮,终于确定,他是真实的。
“回去吗?”许过走得近了,什么都没问。
陈逢转头看了眼谢逢年,谢逢年抬起食指,比在唇间用行动代替回答:“知道,保密。”
陈逢奔向许过,许过抬眸,与谢逢年言不由衷地笑相撞。
从刚刚,情感便开始和理智有来有回地拉扯,这次是情感占据了上风。
许过面上仍保持平静,却抬手拂去陈逢发间的花瓣,指尖在她耳畔刻意停留,用谢逢年能看清的动作,无声但强势地展现亲昵。
陈逢丝毫不知情暗处的涌动。
谢逢年想起许过那段“自由论”,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只轻“啧”了声,对许过口是心非的举动感到可笑又悲哀。
他说:“胆小鬼。”
输给青梅竹马的兄妹关系,谢逢年没有不甘,许过明明白白地退缩,才叫他为陈逢鸣不平。
谢逢年故意对许过挑眉一笑。
许过上眼睑骤然下压,眼神凛了凛,随即收敛了视线,转为视而不见,轻描淡写地对陈逢说:“走吧。”
“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陈逢忍不住好奇。
许过感受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痛感,他方才清醒:“巧合。”
陈逢很高兴许过找到她,猝不及防被绊了下,下意识扑向许过。
如她所料,像从前的每一次,许过牢牢扶住了她。
但也只是扶住。
在许过放开之前,陈逢以极快的速度,整张脸埋进许过胸膛与右臂之间的缝隙,饱含委屈,低低喊了声:“哥哥。”
许过微微抬手,在空中紧握成拳头,悬停,始终没有收束。
陈逢那些微妙的情绪,再怎么掩饰对于许过而言,都太容易破解了。
陈逢对他有好感。
这种好感不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有情人之间的朦胧感,介于亲情与爱情之间。
但陈逢在挣扎,在像他一样努力自我分辩。
许过不可否认,他的内心是狂喜的,只是这种狂喜并不足以压倒理智。
对他而言,陈逢的好感和他从不敢示人的爱意相比,太轻了。
她还有后退的余地,而他,已经退无可退。
“很累吗?”许过有意曲解陈逢的举行,强行赋予解释。
陈逢倏尔收紧手掌,像小时候等待陈明之的表扬一般仰头,岔开话:“我拒绝学长了。”
“我知道。”许过点头,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与往常无异,“他不好吗?”
“他很好。”陈逢抿唇,勉强拉动唇角。
是我身边已经有顶好顶好的人了。
其他人,我看不见,也不想看。
灯光映在陈逢眼底,经过折射迸发出更明亮的色彩。
许过内心几近崩塌,不敢与陈逢对视,怕眼底的渴望被她察觉,慌乱地后退。
重叠的影子逐渐拉开距离,直至完全分开。
陈逢学着许过的模样,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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