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Y组织实验基地中。
李怀远正闭着眼睛，在装满淡蓝色液体的培养罐中，银发飘浮，神情安详。
看着正在培养罐里浮沉的S03，研究员问道，“老师，S03排名第三，那他前边是不是还有什么S01、S02的，为什么不让他们执行那个计划呢？”
胡铭慢慢道，“S01和S02？以我的权限，只能知道一些关于S02的事。说起来，S02还跟S03有过一些交集。在咱们的最终计划里，S03最后要从S02处继承她的力量。”
“但出乎意料的是，S02提前和S03交手过了。”
“本来是计划之外的事，没想到却导致隐隐有些失控的S03被迫归来。”
研究员道，“唉？S02和S03交手过吗？我看过相关卷宗，没有筛选到对应人物。”
胡铭道，“唔，S02不是以人类形式存在的，它还有个别名，叫做‘创生之眼’。”
研究员的眼睛瞪大了，“唉？”
胡铭道，“小林，你先前也潜伏到异调局过，见识了很多很多异能者，最近咱们组织又在外投放了诡异论坛。你感觉，野生觉醒的异能者都有什么特点？”
小林没说话，他在沉思。
李怀远的大脑却飞快运转了起来。
诡异论坛，他遇到的第一位异常异能者，叫做徐秀。
徐秀失去了自己的职业、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只剩下需要不断向外掠夺她骨血的外债。
她一无所有。
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有一个出租屋，会把受害者塞进自己的肚子，妄图填满那怎么都无法填满的空洞。
后来那位触手异能者，李怀远不知道他的故事。
再后来遇到的是王大强。
因为黑心甲方拖欠他的工程款，家破人亡。
所以他化身捕食害虫的蚰蜒，希望捕食那些潜伏在华丽衣袍下的、罪恶的虫豸。
他们的变化似乎都与内心强烈的愿望有关……
那头，胡铭兴致勃勃地揭开真相，“没错，现在的野生异能者，其实很大一部分凭借强烈的愿望、强大的精神力完成异能觉醒和蜕变。”
“比如那位创生之眼，硬生生的凭借着怨恨和**化身为无尽的红墙与眼睛，简直是恨海情天，令人难以置信。接下来，我们就要用S02补足S03。”
“老师，用S02补足S03的话，会不会造成一些不太美妙的结果啊？这一步需要把他们的灵魂先链接到一起，S03万一被污染了……”
胡铭推了推眼镜，像是诧异自己的学生怎么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污染？洗脑不就是了。”
研究员愣了一下，转而看向李怀远。
真的是工具啊。
他想。
“滴滴”
这时，屏幕界面开始显示能量吸收已完成。
无机质的电子音响起，“唤醒装置启动，3、2、1——”
与此同时，培养罐的玻璃舱门滑动，打开。
“哗啦——”
一只手率先破开水面，攀在培养罐的边缘上。
淡蓝色的液体顺着这只冷白的手向外泼，如同一片透明的冰幕般撞在地上，碎开一地。
李怀远从玻璃舱里坐起身，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淡蓝色液体顺着他的银发流下来，一路往下蜿蜒流淌，最后没入紧紧贴在身上的白衬衣。
胡铭站在他面前，“司风之力已经到位，接下来几天时间内你将获得司风之力。”
李怀远眨了眨眼。
视野依然维持着漫画视野。
胡铭和研究员站在他的面前，却像是纸上的人物。
胡铭身侧的研究员道，“怎么样？有什么不适感？”
李怀远四处打量。
在艺术化的处理下，黑白或者浓彩的光影非常明显。
连带着他身下的蓝色维生液体都有种海蓝宝石般的通透，让人看过去就觉得是在夏天海游，或者想到海盐味的气泡水。
基地里的场景有点类似西幻史诗。
虽然看上去是冰冷严肃的实验室，却似乎和一些画面交织，总有种时空错乱般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这些仪器的缝隙里就要长出翠绿的藤蔓、葳蕤的野草，整个世界被碧翠覆盖，光阴虚度几千年，再变成悲凉且荒芜的废墟。
左上角的旁白正在战战兢兢地标注着内容。
【在Y组织的缜密安排下，最后5%司风之力融入宿弦的身体里，这个世界中所有属于风暴的法则都将被宿弦掌握，从此所有风系异能者都将在宿弦面前俯首称臣。】
李怀远其实有些不适应，但也可以接受。
至于司风之力，几乎丝滑地融入李怀远的身体，压根没产生任何不适。
于是他道，“没有不适。”
研究员松了口气。
胡铭皱眉看了他一眼，“这本来就是一项失败率很低的实验，可谓水到渠成，不要大惊小怪。”
“我们应该再考虑要不要执行后续计划。”
后续计划是什么，胡铭没说。
但胡铭头顶上用于漫画表示心声的对话框出卖了他。
李怀远看向胡铭的头顶。
【司风就位，那么不如趁热打铁，给他和创生之眼关联一下。】
右边的视野突然多出了一个分镜。
是一堵墙，猩红、无边无际，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睛，看一眼就觉得让人掉san值。
这是他先前在雾都搜索诡异论坛怪物的时候撞上的那面墙？
李怀远感到有些不适。
当初这面墙，可是给李怀远造成了很大伤害。
现在Y组织又想要“关联”他和创生之眼，李怀远很难确定这一步会给他造成什么后果。
他正想着，面前的胡铭内心想法又开始变化。
【在我们的控制下，创生之眼虽然会干扰S03的精神，但毫无疑问能成为他对抗月神的后备力量。】
【只要他能熬过去。】
胡铭对旁边的研究员道，“就这样吧，一步步解放创生之眼的力量，先在他和创生之眼之间搭建一个桥梁。”
研究员道，“老师，我们这么做，需不需要跟组织上报？”
胡铭道，“现在只是进行一项适应性实验而已，又不是正式试验，没必要，这在我的权限范围内。”
胡铭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机器，李怀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瞬间变黑，向后坠落入刚出来的维生液里。
意识消失的前一瞬间，李怀远心想，这也太突然了吧？！
……
李怀远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好像进入了什么人的梦里。
视线范围内依然是漫画状态，左上角标注了一个小小的方框：【创生之眼意识范围内】
创生之眼的意识？
这应该就是教授说过的所谓“适应性实验”，让他先适应一下创生之眼的精神污染。
他们的关联，大概是让他可以接收到创生之眼的意识吧。
李怀远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整理了心情，沉浸式地看了下去。
创生之眼的原身其实是一位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林苏，一个从小到大活在监控里的女孩。
林苏从有记忆起，房间里就一直有三个摄像头对准她，每次她起床喝杯水，摄像头就像闻着味的鲨鱼一样随着她转动，实时视频会同步传输到妈妈的手机上。
妈妈开了一个小红薯公众号，里边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她的视频和照片，有上万粉丝围观她的成长。
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眼睛里。
她的房间门锁是被拆掉的，妈妈会一周假借打扫卫生的名义翻一次她的房间，不论她自己打扫的多干净，妈妈都会过来，开始仔仔细细翻看每一个柜子，每一处缝隙，搜索书架上每一本书的夹层。
床缝、床底、衣柜后、书柜后……
每一寸地方，妈妈都会用她精明而凶悍的眼睛细细扫过。
也绝不可以拒绝。
因为这是妈妈花钱买的家，不是林苏买的。
妈妈说过，这是妈妈的家，不是林苏的。
有一段时间林苏学会了写日记，把各种中二的、怨恨的心事都写进去。
这曾经是她唯一的净土。
后来妈妈翻看书架的时候看到了那本日记。
那天中午，林苏放学回到家，看到妈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林苏的日记，嘴边啜饮着一杯花茶，阳光给她镀了一层浅金。
这个场景其实很美的。
屋里其实也很温暖。
然而阳光从落地窗流下来，落到林苏的身上，她却只觉得天旋地转、遍体生寒。
妈妈把笔记递到林苏手里，笑吟吟地说。
“读一遍。”
后来的事情林苏已经记不太清了。
日子就这样，像小溪一样一天一天的流淌过去了。
再后来，林苏上了高中。
高中远离那个家，林苏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个人。
但回到家里，妈妈还是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轻声漫语地念着林苏在校经历。
每一天，每一秒，几点吃饭，吃了什么，几点看书，写了什么作业，几点喝了水，几点上了厕所……
“所以为什么买了漫画？”妈妈抬起眼睛，一双美人眼，清凌凌。
“买了8本，花了这些钱，还买了一本课外闲书。”
林苏终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妈妈说，“你猜啊？你猜我是买通了你几个同学，几个老师，还是有你们学校的监控摄像视频？”
“你以为能逃得出妈妈的手心啊。”
林苏要窒息了。
眼睛。
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她跑了出去，路边的风景在飞速后退，路灯变成了眨巴着的眼睛，路过的车上长满了眼睛，天上也长满了眼睛，脚底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她……
林苏只顾着奔跑，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旋转，整个世界的颜色糅杂成一片五光十色，有种信息量过载的恶心感。
狂奔中，她撞到了一个人。
一双大手扶着林苏的胳膊，林苏定了定神，想要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她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张脸。
那张脸上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眼睛，姿态各异，长着纤长的睫毛，以不同的频率眨着眼睛看着她。
好多眼睛啊。
林苏捧着自己的脸，痴痴笑出声，笑着笑着，一口吐了出来。
呕吐物是一枚眼球，在地上咕噜噜转动了几圈，停住，用猩红的瞳仁死死盯着她。
嘿嘿嘿。
——还是眼睛。
李怀远猛地坐起身，如同一条离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大脑像是在震动，好像有谁掀开他的颅骨，在里边放了个震楼器一样。
不适感太强烈了。
李怀远捂着自己的脸，半晌没说话。
下一秒。
他抬起了头。
银白的头发近乎发光，他的皮肤有些苍白，五官俊美，又有点莫名的破碎感，一切跟过去好像没什么区别。
唯独那双眼睛，变得漆黑幽邃。
亲爱的小天使们，看这一章是不是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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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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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创生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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