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躺在一辆大巴的车顶。
他正在前往自己藏手机的地点。
这次出门手头有些拮据，他临走前从兢兢业业的下属赵峰手里敲诈出了一点零用钱，但付了到东极岛的车费船费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钱不太经花。
人在贫穷的时候底线是很灵活的，所以他选择逃票。
李怀远眯着眼睛看天空，墙外的世界确实比墙内安宁很多，也非常富有生活气息，城市里到处都是摊贩吆喝、堵车时的鸣笛声、沿街商铺的广告音。
雾都现在到处还是废墟，李怀远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过很多运送物资的卡车停在墙外，墙外驻扎着很多异调局和附近的军队，负责镇压外逃的怪物，并维持物资内输。
这种感觉就好像雾都跟以前一些遭遇重大自然灾害的城市一样，好像等灾难过去，新的建筑又会从大地上生长出来，这座城市的创伤会愈合，血肉会复苏。
就像以前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座城市一样。
李怀远单手从路边薅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对着空气没头没脑的问道。
“我现在应该是合格的漫画主角了吧？”
一小团猩红色如同墨水一般突兀出现在半空。
“很遗憾，远远不足。”
李怀远纳闷道，“《异人传》的人气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为什么你还觉得远远不够呢？”
红字变换，“你觉得一部漫画的主角，他的故事应该是怎样的呢？”
李怀远回忆了一下自己脑中的画面，“开局天赋奇佳，无奈跌落云端，妻子上门退婚，随后偶得奇遇，一路逆风打脸，终成一代斗帝。”
红字无语了一瞬，随后道，“他们会在这部漫画里拥有完整的一生。”
李怀远猛地坐起来，“你不会是指我要在这部漫画里死去才能结束吧？”
红字避而不谈，“你看小说里的主角总会在最后成为特别强大的人，并且在自己高光时刻之后获得幸福或者为了拯救世界死去，这才是漫画常有的结局。”
李怀远皱起眉头，他觉得红字的逃避似乎有些问题。
就好像他在瞒着些什么。
李怀远突然想起另一桩感兴趣的事情，道，“弃族到底是什么？你了解星海游鲸吗？”
红字飘散，重新汇聚成新的内容，“所谓弃族，指的是一个种族不适合在某个时代生存，比如星海游鲸，它们曾经随着地球古代的大神四处征战，但五千年前，某种意外发生了。”
五千年前？
这是个熟悉的时间节点。
李怀远忽然想起渤海危机中，闻膦与计蒙的故事。
红字像是看破了李怀远所想，“没错，正是五千年前那位令天地钟响九声的大神，他曾经是地球在宇宙中煊赫一时的时代里，最为出色的人物。”
李怀远来了兴趣，“能给我讲讲这位大神是怎样一个人物吗？”
红字微微一顿，“能是什么人物，就和你过去看过的很多漫画主角一样，心怀苍生、战力卓绝、天赋简直令人望尘莫及，他的存在对同处一个时代的人或者神都是一个灾难、都是一种绝望。”
“你之前不是跟黑山羊之母那个女人打过交道？”
李怀远点头。
“黑山羊之母以前就认识他。所有人或者神，只要看到他，就会知道他是一团光，光总是璀璨却无形的，你努力凑近它，却被他的温暖烫伤，你会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抓住一团光。”
这是李怀远从开始到现在听到的最有逼格的人物。
但与此同时，他觉得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渐渐成型。
不过一来红字曾说过这个世界里死亡无法被跨越，二来那位大神五千年前就身陨了，想来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现在更重要的是星海游鲸这个种族的后续。
红字比以前耐心多了，“星海游鲸曾经食用宇宙中一种特殊的矿石，但后来这种矿石消失了，它们也随后成为弃族。”
李怀远问道，“星海游鲸难道是在成为弃族之后开始追随大神？”
红字：“不错，这位神祇为星海游鲸提供了生存下去的能量，星海游鲸也因此成为了祂的助力，共同在宇宙中闯出赫赫威名，既然这位神祇死了，那么星海游鲸自然也没得活。”
李怀远闻言更加好奇，“既然星海游鲸以前很有名，那就没有其他人想要收服这种强大的助力吗？”
红字：“想是想，架不住其他神都养不了一整个弃族，回报小于付出，它们自然就只能四处漂泊了。”
李怀远不由得感叹道，“这位大神真是厉害。”
一个天才离去之后，整个宇宙竟然不能找出第二个人填补他离去造成的空缺，这得是何等的才情卓绝，乃至于橫压一个时代——甚至不止一个时代，后世五千年过去，仍旧无人可以填补他的空缺。
巴士车顶的旅途并不漫长。
李怀远从东极岛离开后直奔他去雾都前藏手机的地方——身为异能者李怀远所持有的异调局发放手机和身为普通人李怀远持有的荣幸手机。
这两部手机被他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李怀远先取了后者，手机到手，李怀远按了侧键，无事发生。
果然因为待机太久没电了。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币，走到一家便利店，对着老板道，“手机没电了，能充点电吗？”
老板伸头看了李怀远一眼，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哎呀，没电了是吧，用的什么型号手机？”
李怀远把手机拿出来给老板看，“荣幸200。”
老板道，“哎呀，咱们都用的插头刚好一致，你直接用我的充电器，来这里充就行。”
李怀远没料到老板这么热情，迟疑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想扫个充电宝，把这个做押金抵押给您。”
他说着将手中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老板一听就不乐意了，拍打自己身边的塑料凳，“孩儿，你这就是跟姨见外了，别折腾了，直接坐这里充就行！”
李怀远只得过去拘谨地坐好，老板将充电器安排好后，便利店的门口有两个小姑娘停下脚步，窃窃私语了一会，随后走了进来。
老板的脸上露出姨母笑。
李怀远充了一会电，手机就能开机了，他打开之后，一连串消息弹了进来。
便利店人多眼杂，李怀远不想暴露自己的信息，就干脆熄屏后观察老板养在身边的猫，一只膘肥体壮的橘猫。
小猫咪在他的腿边绕来绕去，发出黏人的娇软猫叫，尾巴不停地扫着李怀远**的小腿，用尽了浑身解数勾引李怀远摸它。
老板忽然道，“孩儿，选好了？”
李怀远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女孩正在满脸兴奋又紧张地瞄他，一边把手里挑选的商品递过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板开始扫描商品条纹码。
“一共11.5元。”
其中一个女孩道，“老板，外边现在很晒，我们先在这里吃一会雪糕再走。”
老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行。”
老板的小店生意很好，尤其受女孩子的青睐，但说实话男孩也不少，李怀远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很快30平方左右的店铺里就挤满了人。
老板一边扫码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李怀远看手机电量到了100%，干脆提出离开。
“阿姨，我先走了。”
老板一听神情就低落下来，“好吧，孩儿你先走吧。”
李怀远对着老板挥了挥手，推门而出，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脆响。
店里的女孩一边低声尖叫着将手里的照片发到群里，一边问老板，“老板，那是你的外甥？”
视线转回李怀远这边。
他开始加快速度向前走，两部手机的位置比较相近，现在不能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坐公共交通，异能者李怀远的身份证被他放在口袋里，但用了之后有打草惊蛇的嫌疑。
当初将两部手机放在异地就是因为异调局手机有实时定位。
李怀远的脚步微顿。
他的目光放到不远处的藏匿手机的位置，再往周围一扫，六个……不对，九个，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李怀远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便衣异调局行动队成员。
例如距离他五十米左右路灯下有个斜背着包靠在路灯杆子上的青年，他正举着手机玩，但肌肉绷紧，挎包的拉链拉开且虚掩，余光朝着李怀远藏手机的地方看。
这个青年对面有个正在摆摊的女孩，她的神情虽然没有破绽，但手上有枪茧。
不远处拿着报纸的大叔、正在发传单的青年，推着移动冰激凌车吆喝的大妈……
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手机所在位置。
异调局曾经帮他做过检测，知道他有雷电异能，所以他们连耳机一类的装置都没带。
这里边应该有心灵感应异能者吧。
李怀远皱了皱眉。
即使他拿走手机，也会被人实时定位。
有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定位呢？答案是没有。
现在不是过去的时代了，过去凯文·米特尼克15岁入侵北美防空指挥系统，李俊利用“熊猫烧香”挟持全国众多计算机，到后来勒索病毒挟持全球科研机构……到现在出手的基本不是一个独行的黑帽子，而是一整个组织。
要是往前推个十几年，那是“黑帽子”的天下，来个“脚本小子”都能横行霸道。
但现在随着网络世界的飞速发展，网络攻击技术越来越复杂，算力等资源要求越来越多，不再有独行侠操纵若干台“肉鸡”使用DDoS攻击进行降维打击的盛况。
说这么多就表明一件事——李怀远没办法自己动手解除异调局对这部手机的定位，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怀远调转自己的脚步向后走。
这时，一道电子音在李怀远的耳畔响起。
“为什么不让我帮助你解决这个难题？你知道的，鲸脑连横的终端拥有远超人类科技的计算力。”
李怀远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漆黑的界面上正有一个莹白的圆圈，鲸脑连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终端。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片常年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你承载着星海游鲸一族的灵魂，要想马力全开就得消耗海量的灵魂，而我完成不了同样的供应，所以你会消耗自己的老本。钱多多之前储备的能量不能轻用，因为那是星海游鲸的生命线。”
圆圈的边界正在波动，就好像一个人陷入了思考。
“解析中……无法理解，生与死的界限无法跨越，星海游鲸已经覆灭。”
李怀远的视线没有落回手机上，“你只管听我的，维持低能耗状态。”
“好的，李怀远。”
李怀远的脚步突然停了。
不对啊，他是异能者，干嘛用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如何屏蔽信号呢？
卫星定位都是通过卫星向着地面广播无线电信号进行的，也就是说，他的雷电异能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李怀远不知道异调局会不会对此做出什么防范措施，但他知道，不去动手尝试一下就始终不会知道结果。
李怀远干脆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
他将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视线的余光落在所有隐藏身份的异调局成员身上，心里漫不经心的想，得赶紧解决完这些事。
不然就赶不上学校附近卖的麻辣烫了。
名词解释：
凯文·米特尼克，以前大名鼎鼎的第一骇客。
黑帽子：指利用黑客技术造成破坏，甚至进行网络犯罪的群体——知乎
脚本小子：指年轻、技术不佳的菜鸟骇客，他们通常用其他骇客开发的程序来恶意破坏他人系统。
肉鸡：被黑客远程控制的机器，常被用作DDOS攻击，可以是各种系统，如windows、linux、unix等，更可以是一家公司、企业、学校甚至是政府军队的服务器。——360百科
DDoS攻击：DDoS攻击通过大量合法的请求占用大量网络资源，以达到瘫痪网络的目的。——360百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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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星海游鲸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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