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鱼
陈清野的架子鼓现场依旧炸裂。
他半垂着头，随着节拍一点一点，碎发晃动着，半遮住立体的眉眼。手臂流畅的肌肉被风衣包裹，修长的手因紧握鼓棒而青筋凸起。
“You're my only one way……”
“You're the only one, babe……”
“Heaven, heaven, heaven, heaven, heaven……”
人群的尖叫随着副歌进入而陡然爆发，台上的陈清野依旧头都不抬，脸上没什么表情，注意力全然只在架子鼓表演上。
都说认真的男人有魅力。
陈清野一看就是那种能心无旁骛专注在一件事上的人。舞台上的他，耀眼而沉静，自成一片小世界，他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东西。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
岑舒贤原本不信陈清野没谈过恋爱。
现在心里却有九分笃定了。
陈清野这种人。
天生就在金字塔尖，相貌、家世、天赋、智商都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能让他看得起的人少，看得上的更少。
大部分人在他眼里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现场的气氛犹如烈火烹油，地板似乎也随着鼓点震动，镲片的每一次震响都直击灵魂。
“We will never cry, never, never cry……”
只是有些事，岑舒贤后来才懂。
要是偏偏，有人能让陈清野放在心上。
他绝对会认真地、专注地、毫无保留地——
用心一辈子。
-
时长三个小时的芝大艺术节顺利闭幕。
岑舒贤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微笑着目送第一排的领导代表离开。
观众也随后鱼涌而出，岑舒贤收回视线，轻微地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脚，然后返回了后台。
岑舒贤在放包的桌子边停下，拿出了手机。
她已经忍了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了。
愤怒让她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
岑舒贤飞快地滑动屏幕，在微信里找到了邹程的名字。
【浮云卷】：小丑东西/微笑
【浮云卷】：你现在能证明自己的办法只有把圆明园的猪首偷回来。
【浮云卷】：哦，忘了，猪首已经在你头上了。
岑舒贤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连美甲都敲痛了。
然后直接利落地删除了邹程的好友。
被邹程坑了一次，但她还不能挑明怼邹程。
……真晦气。
偷的走陈清野的朋友圈照片，他偷的走陈清野的人生吗。
拉黑完邹程的微信，岑舒贤又打开了见见。
打算把那上面的“邹清野”作为她人生的黑历史一起删除。
“岑舒贤。”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倦懒的声音有些许喑哑。
岑舒贤转过身，陈清野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
岑舒贤差一点就把手机丢了出去。
但幸好她很快回过神，一边维持着微笑，一边手指飞快按下了锁屏。
陈清野的视线瞥到她一闪而过的屏幕。
一眼就认出是见见。
岑舒贤依旧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怎么了？”
“你前面跟我说……livehouse。”陈清野垂下清黑的眸，表情依旧淡淡的，“你想去玩吗？芝大附近有一家还行的。”
关于livehouse，还是陈清野表演完架子鼓之后，匆匆向贺樾场外求助的。
【C拍了拍HY，并叫了一声爸爸。】
【C】：……？
【HY】：sry，忘关了。
【HY】：[熊猫震惊.jpg]
【C】：Livehouse是什么？
【HY】：你要沉溺声色犬马了？
【C】：少废话。
然后贺樾就给他发来一段百度百科。
陈清野研究揣摩了一下。
感觉有点像自带乐队的酒吧。
【HY】：想体验的话，支持支持兄弟呗？
【HY】：海滨路的「Ocean·Livehouse」就是我投资的。
【HY】：你去给你打八折。
【C】：打你爸。
陈清野没太想明白岑舒贤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是他的脸看上去就对这些地方很熟吗。
还是她想和见见上认识的谁去Livehouse玩，只是随便跟他打听一下而已。
后台乱哄哄的，来取包的人都会经过他们这边。
各异的目光投在他们身上。
角落的立式空调开足了马力，狠狠吹着她高开叉礼裙露出的腿。
岑舒贤当机立断，微笑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
现实里的陈清野不喜欢Livehouse，也不喜欢看腿。
她的计划还得从长计议。
“我……还有事，先走了。”岑舒贤几乎是有几分逃避地拿起了自己的包，想要迅速地从陈清野面前消失，“有事微信联系我吧。”
比如偷偷加回她的微信，给她一个惊喜。
那她可以假装不知道他曾经删过她：）
-
岑舒贤走了。
只留下风中一缕捉摸不定的栀子香。
陈清野想起自己刚刚走到岑舒贤身后，看到她手机屏幕上见见的APP界面。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好像还吓了一跳。
有事。
还是有约。
和见见上的人有约吗？
陈清野拿出手机，翻到微信黑名单的界面。
指尖停在【浮云卷】的微信名上。
她的头像是一个Q版的海盐蛋糕卷，看上去蓬松又柔软，上面画着豆豆眼微笑的表情。
“野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收起手机，抬起眼皮看过去，是邹程：“怎么了？”
前几天，邹程盗他的照片发朋友圈，结果没分好组，被一个同班同学看到了告诉了他。
他和邹程对峙，邹程才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想用他的照片吸引女生聊聊天。
陈清野知道肯定不止于此，也懒得和邹程掰扯，直接作为帆船队队长给了邹程一个撤职查看处分。
邹程敢怒不敢言，最近简直像尾巴一样缠着陈清野讨好。
“舒舒她！把我删了！！”邹程欲哭无泪地咧着嘴，还举起手机屏幕给他看，“她还骂我骂得这么狠！我哪里惹她了，她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啊？”
陈清野的视线往下移。
看清岑舒贤发给邹程的那三句话之后。
“噗嗤。”
连带着那个豆豆眼微笑的海盐蛋糕卷看上去都有了几分日天日地的假笑感。
邹程瞪大眼睛：“啊？你刚刚是不是忍不住笑了，野哥？”
陈清野的表情已然恢复一贯的冷淡，拽拽地抬了下眼：“你来后台找岑舒贤的？”
“是啊。我刚走出礼堂，就看见这一连串给我骂的。”邹程后知后觉，一脸惊讶，“欸，你知道她全名了？”
“嗯。”
陈清野根本不会跟邹程解释，插着兜转身就要走。
“哎哎，野哥，你今晚有事吗？”邹程叫住他。
陈清野瞥他一眼：“怎么了？”
“我跟几个哥们约好了去Ocean·Livehouse玩，都是帆船队的。”邹程嘿嘿笑着，“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呗？这次我请客。”
顺便让跟他玩得好的那俩哥们在酒桌上多跟陈清野说说他的好话，他好不容易当上的副队……
邹程心里打着小算盘，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毕竟陈清野和他们圈子不同，除了大一开学那会儿，几乎很少跟队员们私下聚。
没想到陈清野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淡笑来。
“去。”
-
岑舒贤和陈清野说的有事，的确是正事。
今晚她有晚课，本来因为要做艺术节的主持人请假了。
但既然计划全都被打乱，她最后还是为了平时分去上晚课了。
魏彦峥给她发来消息。
说还剩二十多天就要开始帆船队的考核了，好紧张。
回复完魏彦峥，她看到私家侦探不久前也给她留了言。
上次她加上私家侦探的微信，委托了对方调查魏倧和魏氏企业近期的情况。
她需要掌握他们的动态，也需要找到他们的弱点。
对方的开价还算中肯，给定金打了折，还愿意让她分期付款。
【AA侦探】：上周魏倧参加了一个饭局，里面有芝大帆船的教练。
【AA侦探】：应该是在为魏彦峥加入帆船队打点关系。
【AA侦探】：魏氏实业最近裁掉了1/3的销售部，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今年的业绩下滑不少，魏倧挺焦头烂额的。
公司都这样了，还要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打点关系。
岑舒贤模糊地轻嘲一笑。
伴随着上课铃声，教授走进教室，岑舒贤也收起了手机。
这节晚课是公共选修的家庭心理学。
因为老师考试给分很宽松，上课又幽默风趣，尤其难抢。
岑舒贤的课是冯泽远帮抢的，她的那台电脑实在太老旧了。
温文尔雅的女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必须得说，在家庭里经常缺失、隐性的父亲角色，在家庭心理学研究领域却相当受关注。我们研究男人，不是为了征服他们，而是想找出我们的弱点，用知识武装自己，让女性不至于在结构性压迫下被蒙蔽，麻木接受现状。”
岑舒贤认真地做着笔记。
“鉴于两性在繁衍任务中投入程度的巨大差异，男性更偏好短期择偶策略，女性更偏好长期择偶策略。但一部分女性却会选择那些偏好短期择偶策略的‘花心’男，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要提到一个重要概念，‘父本投资理论’。童年阶段缺乏父爱的女性会出现更高的性冒险、性开放，以及更早的性行为等表现。”
“童年时父亲在家庭里的缺位，导致了女儿成年后更低的配偶价值感。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短期择偶策略的男性本应该在进化中被淘汰，却仍有市场的原因。”
周围有人在窃窃发笑。
岑舒贤垂着头，动了动冰凉僵硬的手指，看向黑沉沉的窗外。
终于，叮铃铃的声音响起，下课了。
岑舒贤拿出手机，看见最上面的红点，是邹程发来的好友申请。
【Cheng：干嘛？？？你被盗号了？】
【Cheng：舒舒，和我复合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Cheng：你在哪啊，能不能通过一下。】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岑舒贤收起手机，走出了教学楼。
凛冽的秋风吹了一个照面，她吸了吸鼻子，紧了紧自己披在身上的外套。
寝室里只有岑舒贤一个人抢到了这门课。
她独自往寝室组团走，深夜的芝大空空荡荡，一盏盏路灯把她瘦高的影子拉长又压短。
高开叉的礼裙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像她身后的一面旗。
岑舒贤还踩着那双十厘米的恨天高。
她突然有些厌烦自己今天的装扮，加快了脚步。宿舍楼的灯光在不远处闪烁，正打算快步迈进组团的铁门——
“岑舒贤。”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声音疏淡，在寒风里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岑舒贤偏过头。
身材高挑，肩膀宽阔，竟然是陈清野站在组团的铁门旁边。
她的视线下移，才看到陈清野脚边还有一团蠕动的影子。
“舒舒，呕……”黑色鼻涕虫发出声音，是邹程，“为什么拉黑我啊？为什么骂我？呕……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股酒味随着邹程反胃的声音逸散。
岑舒贤的喉咙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连带着陈清野也叫她越看越不顺眼。
她抬眸看向陈清野，莞尔一笑：“你是来劝我和你室友复合的？”
“不是。”
陈清野走近一步。
他的身影笼罩了她，也把那些呼啸的风声挡在身后。
“我比他帅，可以钓我吗？”
父本投资理论：女儿从父亲身上得到的投入，能够预测女儿将来从亲密关系中得到的投入，上下两代存在复制关系。
文中相关理论参考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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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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