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林夕皱着眉把手探向夜京腹部伤口的位置，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他的手一顿，“很疼吗？”
其实不过是被捅了一剑，对于化神期来说不痛不痒，伤口可以说是只要调动体内灵力，一瞬间就可以恢复。
夜京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在他飞到佚林夕身旁的时候腹部的伤口早已长好，可是他看着佚林夕微微皱着眉的样子，很轻地眨了下眼。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佚林夕的衣角，语气带着一丝委屈，“疼。”
佚林夕眉头皱的更深了，贴着夜京腹部的手给他传去一道微微泛着凉的灵力。
“一点点。”夜京顺着按住了那只手，感受着体内那道不属于他的灵力，手指微微蜷了蜷，“已经好了，谢谢师兄。”
听到他这样讲，佚林夕便把手收了回来，“还有没有别地方。”
夜京感受着那道灵力因和他体内灵力融合而渐渐淡去气息，很是乖巧的说：“没有了。”
听到他这样说，佚林夕还是用视线把夜京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确定是真的没事了才把皱着的眉松开。
但是他还是伸出手来，不是检查，而是在刚刚夜京按住他的那只手上轻轻一勾。
一根红绳。
很简单的红绳，只有一只小小的木鱼串在红绳上。
这根红绳不是灵器，也不是什么带着灵气的材料制成的，就是凡间普普通通的红绳。
红绳的主人似乎很爱惜它，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旧色，那个小木鱼也有了磨损，鳞片都不甚清晰。
现在这根红绳被佚林夕冷白的手指勾着，在落日的余晖中和他主人暖色的手腕泛着淡淡的光。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历练，师兄送给我的。”夜京出声道。
佚林夕抬头看向说话的青年，余晖也洒在青年的眼里，让他平时漆黑的眼睛和落了一地碎金一样。
“师兄还记得吗。”，青年的眼神直直落在佚林夕脸上，佚林夕看着，好似被拖入了那年秋色中。
……
那还是他们在衡霄书院的时候，那年佚林夕二十，夜京十七。
书院的先生觉得夜京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便派了一个小任务给夜京，让他明天就动身。
当时夜京已经长得很高了，佚林夕听到他要历练的消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了看个头已经隐隐超过他的少年说，你确实是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在书院的山门前时，少年夜京刚好跨过书院大门，出现在那缕晨曦中，但随即，他便怔住了。
他看到一抹烟粉色站在书院石阶旁暗色的树木阴影里，像一朵不合时宜的桃花落在这秋日里。
那时候的夜京还是个木讷的少年，看到佚林夕，惊得连师兄都没叫，呆呆地站在原地和佚林夕对望。
还是佚林夕先笑出声，问他：“愣什么，再不走可就迟了。”
一身夏泽宗服的少年愣愣出声道：“可是先生说的是我一人去。”
“有吗？我没听见就当没有。”说着，佚林夕已经转身往山下走去。
年少的夜京一时之间还没能找到反驳的话，看见佚林夕转身往下走，就急急跟了上去。
当时，夜京脑子里好像闪过了很多念头，但当他跑到佚林夕身侧时，他的脑中剩下的只有一点。
他昨晚应当多准备些东西的，至少应该带上一罐夏泽的雪尖茶。
……
那时夜京已经筑基两年了，书院先生给他安排也不是多难的任务，之前派人前去探查过，那里的灵力波动也不过筑基左右，便让探查的人回来把此事交给夜京练手。
两人御风，中间会停下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历练的地点——溪县。
……
求助的人是溪县的知县，他说从半个月前开始，宅子里就一直在闹鬼，一到深夜，他的卧房就传来剪刀剪纸的声音。
起初那声音是在窗边，他还以为是错觉，因为他一睁眼那声音就消失了，可那声音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近，还没几天就挪到了桌边，到最近夜里，只要他闭上眼，那咔擦咔擦的剪纸声就在他耳边响起，还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试着喊人来，但怎么喊都没有人应声，他想跑出去，房门却怎么都打不开，一到临近天亮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睡过去。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没错，女人的声音。”知县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下一片漆黑，眼里还带着血丝，说着他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这个知县年纪看起来大约五六十的样子，因为这阵子的担惊受怕又多了几分老态。
夜京接着他的话问道：“女人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我记不清。”知县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叹了口气。
“记不清？”夜京有些不解。
知县有些发白的嘴唇抖了抖，“对，记不清。”
他紧接着说道：“那个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我这几次听到都会想办法把那些话记下来，但是不管是背下来还是用纸写下来，等到醒来时我的记忆就会模糊，记着那些话的纸也都凭空消失了，甚至他在惊惧中打碎的物件第二天都会恢复原状。
“你府里的人怎么说。”夜京记下他刚刚说的话，接着询问道。
“我府里的人不多，除了我还有四个老仆，每次白日我醒来问的时候，他们都说确实什么声响都没听到。”看着夜京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补充道：“我让他们在我的门外守了几次，他们说一整夜什么动静都没有，可我确实在房里喊了他们好几次。”
后来夜京又把那几个老仆叫过来问了一些问题，等了解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天色还尚早。
他有了些想法，告诉知县让他今晚照旧休息。
知县还是有些害怕，夜京便说他今夜会在这里守着，需要看看具体情况，在这里行事的事物目前看来没有恶意，但具体还要后面观察。
这样一说知县心下稍稍安稳，把夜京送到了门口，询问要不要给他准备歇脚的地方，夜京摇摇头婉拒了。
离开知县府后，夜京放出神识探知，发现佚林夕在江边一处茶馆的楼上，提脚便寻了过去。
夜京踏进茶馆的时候，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给刚刚的故事收完尾，下场去休息了，台下一片喝彩声。
“客官里面请。”店里的小二看着夜京周身气度不凡赶忙迎了上来，殷勤地讲着店里的特色。
“这几种茶点，送到楼上。”夜京随口点了几样付了钱转身向楼上走去。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把钱收起。
夜京踩着木式阶梯走到了楼上，二楼的人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佚林夕。
佚林夕来时用术法掩去了容貌，在旁人看来丝毫不起眼，但夜京看到的还是他本来的面貌。
看到他走了过来在对面坐下，佚林夕给他倒了杯茶，顺手设了个隔音结界，让外人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师弟，探查的怎么样。”
夜京摇了摇头，“信息不是很多，还需要晚上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佚林夕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笑盈盈地说：“那你可以听一听说书人下一场要讲的故事。”
夜京有些不解，“说书故事？为什么。”
佚林夕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在知县府里可否感受到妖气，魔气或是鬼魂的怨气。”
夜京摇摇头，“未曾。”
“还记得你学过的吗，除了妖魔鬼，有能力捣乱的还有一种东西。”
“是物灵。”夜京第一次历练，难免在一些事的考虑上有些疏漏，经佚林夕一番提点很快反应过来，“凡物诞生物灵除了它本身要在众多人手中沾染红尘气息，还需要一个契机。所以，一定是这里半个多月前发生了什么事。”
“反应很快，看来平常有认真听先生讲课。”佚林夕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刚才我在街上转了很久，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这间茶馆不久前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每天这个时辰都会来讲一个故事，每次故事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来这里的听书的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可这位先生还是只讲这个故事。”
“客官，您要的茶点。”店小二上了楼，在桌上摆了几份糕点，看夜京他们似乎在聊事情，摆好后很有眼色地马上离去。
佚林夕看了看桌上的茶点，没有动手，又将视线落回到夜京身上，“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师弟可以认真听听这个故事，后面的师兄可不会提醒你了，毕竟这是你的历练，还是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夜京点头，“我明白的，多谢师兄。”
话落，就见一位年轻人上了台，台下的人一看是这位，不由得发出嘘声，甚至有几个听客径直起身离开。
年轻人面不改色地讲着他的故事，楼上的两人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认真听着年轻人一字一句的讲述……
等年轻人讲完，两人起身离去。
店小二站在门口送客，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他突然发觉那位看上去不起眼的的公子身上的气度竟一点不比那位黑衣公子差，他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甩掉，心想，怎么会呢，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转身上楼收拾桌子，发现刚才那两位客人桌子上的茶点一口没动，甚至茶水也只是倒了两杯却没有饮过的痕迹。店小二小声嘟囔了句真是奇怪的人，便接着埋头收拾了起来。
……
天色暗沉，两人回到了知县府，府里的人都整理睡下了，灯火也全都熄灭。
夜京隐去自身气息，抱着刀倚在知县卧房旁的廊柱上闭眼调息，佚林夕也隐去气息坐在房檐上用神识探知着一根玉简里的内容。
前半夜的时候，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
夜京想，应该是今天的动静被物灵察觉到了，看来这物灵的本体应当就在这知县府里，哪怕它今夜不出现也不算毫无收获。
夜渐渐深了，连虫鸣声都小了下去，知县在卧房里翻身的声响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忽然院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一瞬间，夜京耳边虫鸣和翻身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他猛地睁开眼，扫视了眼周围。
还是知县府的景色，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先是感受了下自己空荡荡的体内。
没有灵力。
幻境……
察觉到什么，他终于直起身，长刀也被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
外界
在感受到灵力波动的那一刻，佚林夕轻轻抬了下眼，把玉简收了起来，低头看了眼紧闭着眼，已经被拉进幻境中的夜京没有动作，反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心中默默记起了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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