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淡淡血腥味在口中晕开，楚瑶安身体绷直，紧盯着秦素，听力尚未完全恢复，周遭的声音都像蒙了一层纱，不甚真切，但“怦怦”的心跳声却格外清晰。
秦素会怎么做？将她赶走？还是把她扭送仙盟？或者……直接就地处决？
楚瑶安呼吸愈加急促，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周围都是仁心谷的人，她该怎么办……
要是她足够强大就好了，被冤枉了不必与宵小多费口舌，自会有追随者为她申辩。就像那段鹤远，被血毒搞得眼眶凹陷、眼白泛红，还有人说他高义，为守护北地修炼过度伤了身。
还有五步、三步、一步，她……她越过了她？
楚瑶安像找太阳的向日葵，随着秦素的动作转换方向。
最终，秦素越过栏杆走上云旌台，低下头仔细查看起来，现场鸦雀无声，唯有楚瑶安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素抬起头，朝最先指认的弟子勾勾手指：“封秋，你断定是楚瑶安做的，有何证据？云旌台下有加固过，眼下连表层木板都没受损，那楚瑶安又要如何破坏传动机巧呢？”
封秋的嘴一张一合，老半天也就蹦出个“她”的音，他本来就头大，五官又有些怪异，瞧着像马脸，如此模样滑稽至极。
程超越众而出，一掌拍他背上：“你不是曾经看见楚瑶安能驭使虫群，所以才怀疑她吗？也许是她利用地板缝隙进入动力舱搞的破坏。”
“对，对对。”封秋忙不迭点头。
楚瑶安面色一凝，快步走到二人对面：“我与两位无冤无仇，为何执意诬陷我？请问封师兄，在何处、何时见过我驭使虫群？你所谓的虫群是什么品种、长什么模样？”
她越说越哽咽，眸中水光摇摇欲坠，好不可怜：“是，我出身贫苦，没见过世面，你们都不喜欢我，我理解，是我配不上。可是……可是，我才第一次见飞舟，连飞舟是如何行驶的都不懂，又怎么去搞破坏？”
说到这，她已泪如雨下，脊背轻颤，清瘦面庞上那双眼瞳固执地瞪视着：“你们可以嘲笑我、冷待我，我本来就不值一提，但怎么可以……怎么能，连我的尊严、人格都要肆意践踏？堂堂仁心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吗？”
说罢，她推开人群，径直向飞舟边源跑去，那架势，活脱脱要以死证清白。虽然飞舟停在地面，但以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半残，一个练气境是受不住的。
秦素最先反应过来，几步到栏杆边，徒手劈开碍事的横杆，加速往楚瑶安的方向去，可途中实在障碍太多，等她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她还是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捞住什么，却只带回一手凉风。
现场一片死寂，大部分人还懵着。
突然有人惊呼：“看！是大师兄！”
那张救众人于危难的网再次出现，楚瑶安姿势别扭地躺在网中，像死鱼一样，一动也不想动。而她身旁，温以成单手拎网，将她妥帖放回甲板上。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入网之鱼]成就，发放20成就点。】
累了，毁灭吧，楚瑶安整个人泄了气，她原本计划趁众人反应过来前用“御风令”逃走，辛苦演了一场戏，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温以成。
而且，人家小说里英雄救美不都是公主抱吗，怎么到她就这？
真是离风月很远，唯余丢人现眼！
“程超，你负责看守动力舱，究竟是谁破坏了机巧，你竟然不知道？还要靠别人的推测？”温以成语气凌然，透着森森寒气。
程超两条腿抖成面条，面上仍强作镇定：“回大师兄，当时我就听炉内有异响，然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温以成打断：“出事时你抱住的是船头的桅杆，而内舱的出入口在船尾。下坠时，人会向船尾偏，如果变故发生时你人在动力舱，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到船头，所以你根本不在那里！”
温以成拿出一把成年男性手臂长的玉尺，双手小心托住，走到程超跟前：“你若觉得我所言有误，可敢对真心尺起誓？”
真心尺出，断无虚言，没有人能对它说假话，这是仁心谷开宗祖师留下的宝物，每任掌门继任前都要对真心尺起誓，只有恪守宗门理念的人才能成功上任。
人群一片哗然，没人想到季泰和仍处壮年，就已将掌门专用的宝物传给弟子，其对温以成的期望之高，可见一斑。
程超更是没料到，见真心尺如见掌门，当即软倒在地，抽噎着将真相全盘托出。
原来他刚登舟就饮了酒，没多一会儿便昏昏然，伏在桌上睡死过去。
酣睡间，他听到开门声，是封秋见他昨日买了酒，料想他今日会趁机小酌，他酒量不好，正是封秋偷灵石的好机会。
封秋是个谨慎性子，特意多等了些时候才进动力舱，哪知道程超今日睡得浅，一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
二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三言两语上了头，当即动起手来，打斗间，不知是谁打裂了传动机巧，任程超费尽本事也修不好。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地离开事故现场，互相威胁对方不许说出去。
一个抱着侥幸准备在外晃一圈再回去，最多落个看守不力给坏人以可乘之机的罪责；
一个心思不纯，绞尽脑汁想找个替罪羊，恰好听到有人在说楚瑶安能驭虫，于是把算盘打到了她头上。
结果小祸未及时处理，险些酿成悲剧。
两人哪里知道后果如此严重，生怕被发配去做杂役弟子，立马推出楚瑶安背锅，谁承想这是个硬茬。
“在你心里，道心纯粹竟如此不重要？顶着生心魔的风险也要推脱责任。”温以成收起真心尺，唤出补天针，
“程超，你天资过人，平日只以为你嘴上没把门，谁知你既无责任心又无担当，今日还妄图诬赖同门，当罚！我先封你大穴再废你五成修为，明日起你去五谷园报道，什么时候将修为练回来，什么时候再回内门。”
程超为人最是懒惰，修炼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能有如今的修为全靠运气好，曾误入过一处洞天福地，在里面得了大机缘，修为一日千里终于结丹。
而被封大穴则会阻碍灵脉运转，修炼可谓事倍功半，焉知能否在寿数终结前恢复修为，这一罚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程超面无人色，待要磕头求情，补天针已至，不客气地刺入灵台、丹田，他当即疼得在甲板上满地打滚，涎水、泪水流了满地，下身隐有骚臭味传出，周围人嫌弃地避开三尺。
再看封秋，他反应倒是快，临“危”不乱，膝行至网兜前，替楚瑶安扒开一道出来的口子，对着她就是“砰砰”几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停：
“楚师妹救我！楚师妹救我！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向大师兄求情，我来日当牛作马相报！”
楚瑶安没看他，视线还在程超身上，他杀猪般的哀嚎并未让她觉得快意，反而心绪复杂。
她胸口堵得慌，绕开封秋走到温以成身侧，刚仰起头，一只温暖的大掌便落到她头顶：“别怕，若是嫌吵，你先随素素回内舱休息。”
她摇摇头，在温以成身边站定。
轮到封秋，他的惩罚重些，废去一身修为，收回弟子牌，当场赶下飞舟了事。
飞舟暂时是用不了了，秦素点清人数，一人发了张定向传送符，发到楚瑶安时，她将一盏瓷瓶塞过来：“撕符前吃两粒，能好受些。”
“多谢……”话还没说完，秦素已经走远，其他人都没被特殊关照，唯独楚瑶安有，她捏紧瓷瓶放入袖中，沁凉的瓶体激起一层疙瘩。
她是什么意思？履行师姐关照？还是……要作弄她？
怔忪间，斜里飘来一张传送符，无论纸张、气息都比先前那张高级，温以成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统一发的传送符副作用大，你用这张。”
楚瑶安没回头，换下原本的传送符，原地点了点头，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能施展传音入内。
传送符比飞舟快得多，吸气时撕开，气还没换完就到了。
只是副作用确实大，大部分人站得歪七八扭，严重些的扶着树呕得直不起腰。
这是楚瑶安第二次用传送符，第一次意识模糊不记得是什么感觉，这次多亏温以成，除了腿软些，没别的症状。
【系统：上次可不是宿主意识模糊才不记得哦，是本系统商品质量上乘，使用的传送符无任何毒副作用。注重宿主体验，是本系统最大宗旨，需要再兑换一张传送符备着吗？限时特价，只要30成就点哦！】
楚瑶安按住太阳穴：“你让我在这里兑换？是嫌我对仁心谷来说还不够来路不明吗？还有，为什么不提醒我其他人也能看见成就列表！”
她一直以来想当然地以为只有她能看见，所以才不分场合呼出系统，还好今天调出列表时近处没人，不然她怎么解释一群金龟子为什么会在地上摆出好几行字来。
“你没吃药吗？脸色这么难看。”
楚瑶安回过神来，秦素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明媚眼眸里满是关切，二人视线一触即离，秦素倏然别过头，语气扭捏：“你怕我害你？”
楚瑶安摇摇头，秦素抿了抿唇，向她伸出手：“算了，走吧，我带你去挑洞府。”
这是一只秀致的手，肤若凝脂、纤长如葱，指头粉嫩饱满，此刻似乎没什么自信，微微发抖，有些可爱。
“楚师妹的住处师尊早有安排，素素，你先带她在宗内四处逛逛，晚点辛苦你送她到我洞府。”
温以成缓步走来，眼里盛着暖阳，揉了揉楚瑶安的头，“跟紧你素素师姐，别害怕，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又摸头？
楚瑶安避开稍许，秦素顺势隔开两人，瞥一眼温以成，低下头踢飞一粒小石子，闷闷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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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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