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韵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她的头。
她已经仔细端详自己的头颅有一阵了,这事说来也怪,方清韵感冒了快一周,刚才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自己的头就骨碌碌掉了下来,像皮球一样在地板上滚出了一段距离。
方清韵还以为生病生出了幻觉,她站在原地怔愣了足足好几分钟,后来一抬手,摸到自己的脖子上是一个平整的切面,上面空空如也。
方清韵走到自己的头旁边,瘫坐在地上,就这样陷入了无措的境地。
按理说……头掉了的人不可能还活着吧,但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肚子里甚至传来了一阵饥饿感。更离谱的是,不论是头的下缘还是身体的断裂处,都没有出现任何伤口和血迹,就像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和乐高小人一样,仿佛可以进行自由拼接。
说到拼接……方清韵鼓起勇气,双手抱住那颗头颅,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左右调整了一下角度,紧接着松开手。她转了转头,没掉下来。于是她又站起来小幅度地跳了跳,头都还是稳稳当当地连在脖子上。
安回去了!
方清韵激动万分,原来是可以安回去的,那么先前那些惊惶与担忧就都是多余的了。她愈发大胆地活动起脖子,点头摇头都还很灵敏,也能控制表情,张嘴和眨眼什么的都顺利完成了。
对了,厨房里还煮着粥。方清韵赶紧爬起来,她这一下动作太大,刚刚回归原位的头颅大概适应得还不够良好,刚站起来就感觉脖子一轻,她的头又掉下来了,骨碌碌往旁边一滚,最后在餐桌的桌脚旁边停了下来。
方清韵哭丧着脸,都快崩溃了。不对,她现在已经没有脸了,她看着桌脚旁边那颗面无表情的头,总觉得连它也在嘲弄自己。
看来还是不能动作幅度太大,否则就会有头身分离的风险。
方清韵叹了口气,以无头的状态走到厨房,将灶台上的火关掉。等她再回到客厅,打算把头安回去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按理说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头了,那么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也都该没有了才对,可她刚才行动自如地走到厨房关了火,还嗅到了青菜粥的香气,这是怎么回事?
方清韵决心做一个实验。她故意走到离头很远的地方,把窗前的花盆用力往后一拖,与地板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不是经由那颗掉落的头颅,而是透过这副残躯传来的。
这可真神奇。虽然没了头,她却依然能以无头之躯听见声音,视力和嗅觉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可嘴巴也没了,总不能还能用这副样子说话吧?方清韵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曾经还有头的时候,操控自己并不存在的嘴巴发出了一些断续的“啊,啊”声。
当她真的听见声音时,方清韵惊奇不已,看来头和身体是可以分开使用的,那还真是方便。
方清韵走回餐桌,把头安了回去,喝了一碗热粥,她觉得有点热,于是抬手把头摘了下来,放在桌上。这样就松快了不少。
方清韵已经逐渐能适应没有头的状态了。洗完碗,路过厕所时,她踟蹰半晌,还是决定打开门走进去,站在了镜子前。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方清韵还是被镜子里的无头人吓了一跳。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哪怕四肢如常,呼吸平稳,但毕竟少了那么一个关键部位,看上去还是十分惊悚诡异。
可这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像别人身上长了一个脓疮会觉得很恶心,可脓疮一旦长在自己身上也就不那么可怕了一样。方清韵左看右看,那种不适感很快褪去,她还把手放在脖子上摸了摸,那道截面很平整,摸上去还有些痒痒的。
方清韵走出厕所,手机里有一条来自主管的信息,问她明天能不能回去上班了。
方清韵因为重感冒请了几天假,按理说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请一天假:【冯主管,我感冒还没好,后天再回来上班。】
信息发送出去,方清韵握住手机,陷入了沉思。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涌上了心头:鬼还需要上班吗?
等等,她怎么就默认自己是鬼了?
方清韵看着桌上的头,万念俱灰地想,都已经这样了,她总不能还是人吧?莫非是她的感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恶化,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那既然变成鬼了,怎么也没个《入职手册》呢,更没有什么机构组织来联系她。对于如何当鬼,她简直一筹莫展。
难道鬼的任务就是要大晚上去找些偏远地方吓人?可黑灯瞎火的,她自己也怕啊,而且万一遇到其它鬼怪同僚,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呢,她当人的时候就很不善言辞,当鬼了更好不到哪里去,万一没什么话聊,那岂不是很尴尬?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新鬼,要是遇到一些老资历,说不定还会遭遇职场霸凌和争地盘一类的棘手事。
还是先维持以前按部就班的生活吧,方清韵想。
再说了,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应该不会只有她一个人遇到了这种状况。遇事不决,先上网搜搜再说。
方清韵打开社交软件,输入了几个关键词进去,搜索出来的词条五花八门,多是一些女孩在发帖,大致是说什么发型太难搞了,如果能把头拿下来就好了。
这种说法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评论区全都在附议,但大多都是开玩笑的态度,嘻嘻哈哈的,没人当真。
方清韵有些苦恼。看来这样的话题还是很禁忌的,不能说得太直白。可如果只能以这样含沙射影的方式,那又该怎么找到同类呢。
方清韵索性自己发了个帖,她小心翼翼地措辞,最终拟了一个这样的标题——有没有人觉得头真的很重,看来脖子很辛苦啊。如果能把头放下来给身体减减负就好了。
方清韵越看越满意,这样既不会引起无关人员的恐慌,也能精准地为她锁定同类。如果对方的情况和她一样,正好看到了这条帖子,那应该会主动联系她。
就这样,方清韵一身轻松地去睡觉了,等她第二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然而没有人私信她,评论也只有寥寥几条,说的都是生病了头重脚轻很难受一类的话。
方清韵难免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她在网上实话实说,大家应该也只会觉得这是在编故事。
方清韵把头取了下来,她坐在地上,与茶几上的头“对视”。她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除了能摘取以外,好像就没有更多的功能了。
“要不要试试网上的发型教程呢……”方清韵想起了昨天看的帖子,那些花样繁复的盘发和编发好是好看,她以前也尝试过,但都没成功。
想到这里,方清韵挽起袖子,把头掉了个方向,后脑勺面对自己,打开手机视频,一步一步地尝试操作。
“哇——”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漂亮的编发就完成了。
方清韵惊叹不已,她把脸转过来,将耳鬓旁边的几缕碎发往外扯了扯,这样似乎更能修饰脸型。
方清韵欣赏了许久,不一会儿又喃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脸居然有点不对称,两只眼睛也一大一小……”
说罢,方清韵拿来了化妆包,用刷子蘸取颜色,在这张脸上描眉画眼。
化完妆,方清韵再次露出了惊喜之色。当她在心里笑起来时,面前的人脸也跟着她扬起嘴角。
不过才一天时间,方清韵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可以把头摘下来真是太棒了。她可以前一天晚上将人头装扮好放在桌上,睡觉时就不戴头了,这样既不会弄乱发型和妆容,早上还能多睡半个小时。出门之前再把头放在脖子上。就像穿外套,或是戴帽子那样简单快捷。
况且由于前一天晚上已经很细致地给自己的脸打扮了一番,效果也是很立竿见影的。方清韵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楼下的蒋聿,对方不仅热情地与自己打了招呼,看见她的一瞬还很明显地眼前一亮。
一想到蒋聿,方清韵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红晕。她已经暗恋这位邻居有一段时间了。
蒋聿不仅长得帅,人也有礼貌,有几次在回家的时候遇见,蒋聿都会抬手挡着电梯门,让她先进去。他们还同在一个商业园区上班,方清韵偷偷去打探过,蒋聿的业务能力也很强,毕业没几年就成了公司中层,据说还很得领导赏识,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是,据方清韵观察,蒋聿一直独来独往,身边从没有别的女性出现,应该是个醉心于事业的单身汉。这说明自己是有希望拿下他的。
白天在公司,方清韵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进行什么大动作,有时候走得快了,她还会扶一把脖子上的头,免得它不小心掉下来。
下班之前,冯主管拿着一些资料过来找她,看见她的时候也难掩惊艳之色,“小方啊,怎么生了一场病反倒容光焕发了,气色比以前还好。”
方清韵暗自窃喜,故作惊讶地说:“有么,那可能是因为生病瘦了些吧。”
看来把头摘下来化妆这个法子果然行得通。
回到家,方清韵脱下外套,顺便把头也取下来放到了一边,这才系上围裙走到厨房做饭。
吃完饭,方清韵把头拿过来放在腿上,将脸上的妆卸了,还给它敷上了面膜。由于头身分离,所以敷了面膜的脸丝毫不会影响方清韵的行动,她躺在沙发,打开手机里的社交软件,还是没有人联系她,那条帖子也渐渐沉下去了。
看来寻找同类是行不通了。方清韵放下手机,百无聊赖之中,她又想起了蒋聿。蒋聿此刻会在做什么呢,是在忙工作,还是看书,或是运动?
方清韵越想越好奇,在如潮水般的思念之下,她忽然心生一计……
方清韵抱着头走到厕所,把脸上的面膜洗掉擦干,找来了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把头颅装进去,还找出一个很久不用的鱼竿,将塑料袋用线绑在鱼竿上。
就这样,一个简易的偷窥装置做好了。方清韵在家里选定一处最隐蔽的地方,她把自己的头连同塑料袋一起抛出去,拉长鱼线,让人头上的眼睛处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也就是正好能看见蒋聿室内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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