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视线里,站在门内的青年歪成了九十度的样子,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忍。
怎么、怎么回事……
女人惊慌地托住自己快要折断的脖颈,嘴唇微微张开,呕出一口一口的黑血。她的声带似乎被血肉卡住,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手臂、双腿都失去了控制,女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化作一团模糊的肢体和烂肉,头颅在血泊中爬行着、滚动着,痛苦的声音轿厢内哀鸣。
“好痛,好痛啊……”
“我不想死……”
舒相心目睹着这一切,死死皱着眉头,胃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感。
“老板。”邦尼闪身来到舒相心跟前来,掏出剪刀对准电梯内哀嚎的女人,“这应该只是一缕残魂,要杀了她吗?”
舒相心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前不久,幸福小区门口就撞死了个保安!”
司机带着惊恐的话语在舒相心的脑海内响起,他退回6-2房内,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
那样惨烈的场景,也只有车祸才能做到了。
“我不想死,好痛啊……”
女人的哀嚎声撕心裂肺,蕴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那颗头颅翻过面来对着舒相心,大声哭着,眼眶流出血泪。
“妈妈……”
“那姑娘只有二十多岁,也是个可怜人。”就连那个司机说起这件事时,语气都带了些难掩的遗憾,“听说她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算了吧。”舒相心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淡灰色的瞳孔慢慢挪开挪开,抬手轻轻关上了6-2的门。
邦尼对舒相心的指令一向绝对遵从。它收回剪刀,面无表情地扭回头,跟着舒相心回了屋。
一直摁着开门键的手掉到地上,挂在手腕上的平安符触碰地板,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关闭,下行的箭头在屏幕内亮起,开始不断滚动。
血泊里的头颅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白光,流下了两行清泪。
如果可以的话……
我好想再看看妈妈啊。
*
重新站在客厅,头顶的灯光依旧昏暗。
舒相心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次卧上,心情有些沉重。
邻居也好,保安也好,他们似乎都在阻止他进入次卧。
如果他没猜错,次卧应该是女儿的房间,“小染”听上去应该也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如果舒相心没有猜错,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了。
不管怎么说,完成任务都是舒相心的第一顺位。他整理好情绪,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房门推开!
房间似乎很久没有被打开过,屋内传来浓浓的灰尘味。
没有开灯,里面很黑,舒相心只能借着客厅微弱的光线看清屋内的情形。
房门正对着一张小小的书桌,桌上的东西按照大小摆放得十分整齐,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席梦思大床,粉粉嫩嫩,一看就是给小姑娘准备的。床的左边是一个飘窗,窗帘是纯白色。右边则是一整面墙的衣柜。
令舒相心在意的是,书桌上与床上,分别有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影子静静地坐着,脑袋不约而同地都对着窗户的方向。
舒相心打开灯,两个黑影也露出原形来。
是两个玩具小熊,棕色绒毛纽扣眼,跟主卧的那个很像。
这个家里的玩具熊,似乎也太多了些。
舒相心走到书桌跟前来,没有轻易动作,而是仔细观察着。
房间里的色调以粉蓝色为主。书桌靠墙的一边整整齐齐地摆着大大小小的卡通小人,还有一张贺卡,上面的一排字迹工整娟秀,写着“祝小染生日快乐”。
下面一排显然出自小朋友的手笔,字迹方方正正横平竖直,一笔一画地写着“谢谢于哥哥”,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小染。
任务目标终于确定下来,就是6-2家中的女儿。
舒相心那一排小手办,不由得想起来住在隔壁的邻居,那个留着长发、清瘦阴郁的年轻男人。
他又把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玩具熊上,小熊一双纽扣的眼睛依旧静静地盯着窗台,像是某种提示。
它的下面压着一张纸片,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角。
“邦尼。”
邦尼会意,它把纸片从小熊底下抽出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递给了舒相心。
舒相心捏着纸片,在看清上面的字时蓦地顿住。
“爸爸,我到底长什么样啊?”
小朋友握着铅笔、认认真真写下的语句,只是正常的发问,却透出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这时,舒相心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自己探查厕所时的不适感出自哪里。
这个家里,没有镜子!
为了确认这件事,舒相心带着邦尼又在房里找了一圈。
他先打开厕所门,果然看见厕所光滑的白瓷砖上空无一物,不断散发着浸入骨髓的阴冷气息。
没有。
不仅如此,舒相心又在客厅、主卧找了一圈,居然真的一面镜子都没找到。
镜子对于现代人来说称得上是必须品,尤其是对于房主人。
他是一名画家,而且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这一点实在是太不正常,舒相心早该想到的。
联想到主卧里面那些诡异的照片、疯狂的画作,舒相心有了一个猜测。
小染,可能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通关条件:给小染画出满意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
舒相心看着小熊的那一双眼睛,慢慢走到了窗前,把白色的窗帘慢慢拉开。
此时已是午夜,窗外的月光不由分说地撒进屋内,给坐在床上的小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又像是一层冰冷的霜华,如梦似幻。
小熊的眼睛反射着月光,晶晶亮亮,也映出在月光中晃荡的树影。它们舞动着枝桠,像是在跟谁打着招呼,愉快地追逐着。
摇啊摇,摇啊摇。
沙沙沙,沙沙沙……
等等。
一直仔细观察着这一切的舒相心双眼蓦地瞪大。
这里是六楼,窗外黑漆漆一片,哪里来的树影子?
舒相心奔到窗前,看见房间楼下的一大片树林,突然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测。
*
舒相心双手抱怀倚在树边,看着邦尼拿着铲子哼哧哼哧地挖着泥土。
泥土被铲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着,与树林的沙沙声一起不断刺激着舒相心的耳膜。
在他的脚边,几只胖乎乎的流浪小狗探出脑袋盯着铲子的方向,它们互相舔着,时不时轻轻呜咽出声。
树林里传来属于泥土和草木的腥味,混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一起填满了舒相心的鼻腔,越来越浓。
手电筒贫瘠的光线只能照亮邦尼挖动的那一角,而舒相心的身后,则是隐入了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当邦尼停下动作的时候,林间吹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那风绕过舒相心齐肩的黑发,一点点慢慢地、缓缓地往下飘,拂过舒相心的衣角,掠过舒相心绷紧发白的指尖。
楼下的泥土里,挖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的下半部分血肉模糊,全是被小动物撕咬的痕迹,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只有那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大的,带着依依不舍的留恋,从黑色发烂的眼瞳里映出了斑驳的树影和空中的月亮。
头颅小小的,头发却很长,发丝与血肉缠在一起,空气中的血腥味不断蔓延。
脚边的小狗开始低声嘶吼起来。
你说,无人居住的小区里,这几只流浪狗为什么会这么胖?
舒相心脸色白得可怕,直接扶住树干干呕起来。
他吐得昏天暗地,恍惚之间,蓦地在眼前看见了一个小女孩的下半身。
穿着一身精致的小洋装,拿着一个玩具小熊。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看着舒相心,没有其他动作。
不知怎的,舒相心在小姑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愉悦感。
这就是小染吗?
舒相心蓦地抬起头,眼前却只剩下那半边腐烂的头颅。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小姑娘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这头颅刚才看的是这个方向吗?
胃里依旧一阵翻江倒海,舒相心直起身,脸色沉沉。
任务目标好不容易现身,舒相心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到现在,舒相心都没有真正见过小染的样子,即使小染愿意再次出现,自己恐怕也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小染……
舒相心沉思一会儿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
即使现在是午夜,派出所的出警速度依旧很快。
舒相心蹲在小区大门,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从车上走下来四名警察。
四名警察中,有一位年纪看上去大些,应该是带队的。他走上前来对舒相心出示警官证:“你好,我姓余,刚才是你报的警吗?”
“嗯,”舒相心拍拍裤子站起来,对余警官道,“你们跟我来吧。”
看见尸体时,四位警察脸色都很不好看。
“立刻封锁现场,对周围进行排查,把最近的报警记录都找出来,看看有没有符合死者身份的,”余警官有条不紊地指挥了一番,然后对舒相心说,“舒先生,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绝对演技”发动,舒相心说,自己本来想租下6-2的房子,可是在房子里发现了一些线索,怀疑失踪的小女孩就在这。
“这样啊,”余警官调出有关6-2的资料,没有过多怀疑,只是表情有些凝重,“自从女主人意外死亡后,那家男主人的确有患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我们还接到过不少邻居的报警电话,说怀疑男人虐待小姑娘。”
“这样都不能管吗?”舒相心的语气有些愕然。
“这种情况我们也管不了,”余警官叹道,“他们是搬来的外地人,孩子妈妈又死得早,她爸是唯一的监护人,我们只能尽最大可能调解。”
“小染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很听话。”余警官把小女孩的资料递给舒相心,“她失踪的时候,我们也怀疑过她父亲,只是没过多久她爸就自杀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照片似乎是小姑娘入学时拍摄的,小女孩带着鸭舌帽扎着小辫子,眼睛弯弯地看着镜头,甜甜地笑着。
姓名:任小染。年龄:7岁。失踪时间:两个月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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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任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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