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音乐盒静静躺在铁皮箱子里,木头外壳在手机微光下泛着陈旧的哑光。江狸愣了几秒,伸手把它拿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铁箱的冰凉和岁月的厚重感。这就是“乐园之心”?一个旧音乐盒?
他翻来覆去地看。样式和照片里莉莉抱的那个很像,但更旧,边角磨损得厉害。底部有个小小的发条旋钮。他试着拧了一下。
纹丝不动。锈死了?还是…没到它该响的时候?
一股莫名的失望涌上来,随即又被更大的茫然取代。找到了,然后呢?怎么用它?结束诅咒?怎么结束?
他把音乐盒小心地塞进外套内侧口袋,和那张烧焦的照片、冰冷的八音盒放在一起。三个东西挤在胸口,像揣着三个冰疙瘩。
舞台底下空气污浊,霉味熏得他头晕。他拿着手机,沿着狭窄的木楼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刚爬出楼梯口,掀开那厚重的破帆布——
一股冰冷的、带着甜腻馊味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喷在他的后颈!
江狸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转身,手机光下意识地扫过去!
幽暗的光线下,一张惨白猩红的油彩脸,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是杰克斯!它什么时候来的?!
“找到…了?” 沙哑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冰冷的气息拂过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江狸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舞台边缘冰冷的木架上,手机差点脱手。他死死攥着手机,微光在杰克斯那张诡异的脸庞上跳动。
杰克斯没有逼近。它就站在那里,穿着那身破烂的彩色条纹衣服,黑洞洞的眼睛透过油彩,死死盯着江狸外套鼓起的位置——那里揣着音乐盒。
“给我。” 沙哑的声音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江狸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给他?这鬼东西拿了音乐盒会怎么样?直接毁了?还是…变得更可怕?直觉告诉他,不能给。
“不…” 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是…莉莉的…”
杰克斯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张油彩脸上夸张的猩红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黑洞洞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愤怒?还是…一丝被触动的茫然?
气氛骤然紧绷,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江狸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呼吸变得无比艰难。他死死靠着背后的木架,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他看着杰克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睛,里面翻涌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撕碎时——
杰克斯身上那股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突然退去。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后退了一步。那张油彩脸微微歪着,黑洞洞的眼睛里,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审视,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冰冷,却带着一种更诡异的、仿佛金属刮擦骨头的质感:
“胆大的小老鼠…” 它涂着白色油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江狸,“…喜欢…刺激吗?”
江狸的脑子一片空白。刺激?什么意思?
杰克斯那只冰冷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了帐篷入口外,那片巨大钢铁骨架的方向——正是那个锈迹斑斑、轨道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过山车!
“疯狂彩虹…”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仿佛回忆般的语调,“…莉莉最喜欢的…”
它的目光重新锁定江狸,黑洞洞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新奇猎物般的兴趣。
“陪我去…坐坐?”
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带着死亡气息的、不容拒绝的命令。
江狸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坐那个?那玩意儿看着下一秒就要散架!轨道扭曲得像麻花,锈蚀的钢架在灰暗的天光下,像巨兽狰狞的骨架。这上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拒绝?杰克斯刚刚才压下去的杀意,会不会立刻爆发?
他想起老李和王明的下场。想起这鬼地方的规则:不能拒绝“表演”?
他的目光扫过杰克斯那张猩红的油彩笑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口袋里那三个冰冷的东西——音乐盒、照片、八音盒。莉莉…快乐…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这或许是机会?接近它?弄清楚它和音乐盒的关系?弄清楚怎么结束这一切?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脸上努力维持着那层僵硬的麻木,甚至…尝试着往上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但异常平静。
杰克斯黑洞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意外。那张猩红的油彩嘴角,仿佛向上咧开了一丁点?又像只是光影的错觉。
它没再说话,只是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像一道褪色的彩色幽灵,朝着过山车的方向滑去。江狸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过山车的入口处,铁栅栏早已锈蚀断裂,歪倒在一边。轨道扭曲盘旋,锈红的铁皮在灰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几节同样锈蚀严重的车厢歪歪扭扭地挂在轨道起始点,车皮剥落,露出里面同样锈蚀的金属骨架。安全带?早就烂光了。
杰克斯无声无息地滑到第一节车厢旁,涂着油彩的手随意地搭在冰冷锈蚀的车门上。它微微侧身,黑洞洞的眼睛看向江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狸看着那节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车厢,又看看那扭曲得令人眼晕的轨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迫自己迈开腿,走到车厢旁。冰冷的铁锈味直冲鼻腔。
他扶着同样冰冷刺骨、布满锈屑的车门边缘,跨了进去。车厢内部狭窄,座椅上的海绵垫烂成了渣,只剩下生锈的铁架。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被冰冷的铁条硌得生疼。没有安全带,他只能死死抓住前面同样锈蚀的扶手。
杰克斯无声无息地滑进来,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那股冰冷的甜腻馊味瞬间浓郁起来,混杂着陈旧的油彩和硝烟气息。它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车厢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它没有看江狸,涂着油彩的手随意地搭在控制杆上——那根杆子锈得几乎看不出原色。
没有倒计时,没有安全提示。
咔哒!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响起!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仿佛老旧齿轮强行啮合转动的巨大噪音!整个站台都在剧烈震动!
江狸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向后一拽,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铁架椅背上!过山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又像垂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瞬间冲出了站台!
“唔!” 巨大的加速度让江狸瞬间失重,眼前发黑,心脏被狠狠挤压在胸口!他死死抓住前面冰冷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狂风瞬间灌满车厢,像无数冰冷的刀子割在脸上、脖子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轨道和车轮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还有车厢骨架不堪重负的、吱嘎作响的呻吟!
轨道扭曲得不成样子!过山车时而近乎垂直地向上冲刺,锈蚀的钢架在头顶呼啸而过;时而猛地向下俯冲,强烈的失重感让江狸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甩出来!时而急速转弯,巨大的离心力将他狠狠甩向车厢一侧,身体撞在冰冷锈蚀的铁皮上,骨头生疼!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颠簸!灰暗的天空、扭曲的钢铁骨架、破败的游乐场废墟…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在视野里高速飞掠、颠倒!
他死死咬着牙关,嘴唇被咬破也毫无知觉。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想尖叫,想把所有的恐惧都吼出来!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能叫!不能怕!尖叫和恐惧,会死!像王明那样!
他用力闭上眼,又猛地睁开!死死盯着前方疯狂颠簸、锈迹斑斑的轨道!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强迫自己维持脸上那层麻木的壳!尽管在剧烈的颠簸和狂风中,他的表情早已扭曲变形!
就在一次近乎垂直的、令人窒息的俯冲即将到达最低点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气息猛地贴近!
杰克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那张惨白猩红的油彩脸几乎贴到江狸的侧脸上!冰冷的、带着油彩和硝烟味道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
沙哑的声音,穿透了狂风的尖啸和轨道的呻吟,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耳朵:
“害怕吗?为什么不叫?”
冰冷的指尖,带着油彩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划过江狸冰凉汗湿的脸颊!
“你的心跳…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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