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学,宋列玉找到五人,五个人也正坐在刃阁前的树下等伊。
宋列玉缓缓走来,在几人旁边坐下,“我母亲博学,我自小随母亲一起行遍天下。”
“我的母亲叫宋呈。是从不会在一地久留的闺塾师,伊说一个地方待久了有些没意思。”
“母亲病得突然,伊一向身体康健。”宋列玉的声音低落下来,“走得也突然。”
“然后我就被自称父亲的人接了回去,那时候我十一岁。”
“十一岁,早就习惯了大海山川,自然也是在那什么院子里待不住的。”
“但……也一样待了五年。”
一样待了五年……陈惊鹊耳边响起方才课堂上宋列玉的话:
(“他们先是禁锢,再给一点点的‘保护和优待’,而这一点点所谓‘保护和优待’的不过是为了使用。用那一丁点儿的‘利益’一步步腐蚀掉女子作为人的高台。”
“打一棒槌给个枣,然后再打一棒槌再给个枣。”对面的嘴里本来在吃杏仁的孩子不吃了,“到最后,不给枣大概也习惯了。”
“又要女子家的势力、嫁妆、生育力、孩子籍贯属地,还什么都不愿付出,捞男太多了。翁翁爹爹的,尽是教出些吃娘骂娘的吸血老登!”没好好穿衣服的孩子骂道。
“被允许的,从来不是真正的权力。”一道沉静的童音在课堂响起。)
“我被嫁出去了,嫁给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身边的宋列玉继续道。
“嫁出去,嫁、给,只有物件用给。只是比赘在世俗上好接受而已。”
听在陈惊鹊耳朵里又混合着方才的课堂:
(“父系发展当然是必然,因为这个制度里母亲、姊妹、女儿都在付出、在托举,这几个身份里还没有伊们自己。到头来历史书里没伊们,又成了女人天生不适合有才有权有势。但母系发展也是必然,如果所有人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亲人之间是情谊,不是汲取,不会被汲取,也不会被迫汲取,你们永远可以做你们。”)
“那天他招待宾客前……躲在角落里哭,可是,他有哭的时间、哭的精力,也不肯让我留在家里。明明只是他一个观念、一个想法的事。”
“我知道,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说要知足。但知足的前提是我已经得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的,而不是他认为我已经很幸福,我上哪里知足?”
(“那他们怎么确定孩子就是自己家的呢?”课堂上的孩子问。
“有一点搞错了。父权下有用的不是血缘,而是姓氏和姓氏所代表的权力和资源。所以孩子的姓氏跟着谁是很重要的,父系和我们一样,哪怕不生领养一个,姓氏跟你,也算有‘后’。”
“如果只有男性有这样的权力,那世俗上所认为的也就是只有男性会有后代,能够继承传递,权力和资源就会在男性之间传递,相应的,世俗上给男性的优待也会更多。为了巩固父系统治,女性没有被培养,就没有实力和资源,到头来那些家人觉得你用处不大,所以被送出去当礼物。礼物怎么处置?那基本就是别人家的事了。”
“他们真的不爱家人,冷血。”性格沉静的孩子语气冷硬。)
“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名声,是看不起的女人拉拢来的资源。我和母亲怎么想无所谓。”
“他哭,是假惺惺。”宋列玉心里还带着怒。
“还有那几个……”
“我的母亲出钱资助他们入学,他们却背地编排,只因为母亲是女人……”
“算了,等时机到了,我再让他们明白因果。”
(“我们能做什么呢?”
“先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家人,心在,这世上能遇到我们的女子就有一处落脚地。”
“坤乾犹大,蜉蝣永恒。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永恒。”)
“抱歉,有些激动了。”宋列玉站起身。“炘人从不避讳讨论这些。因为我们没做错什么。”
“不心虚。”陈惊鹊道,“没什么好心虚的,也不用道歉,听到你说这些,我很惊喜。”
“来,我带你们逛一逛刃阁。”宋列玉带着几人走到刃阁前,“这里的书我已经看了一半,有什么想问的问我也行。”
“伊没日没夜地看,住的院子都是离这里极其近的。”姜白祺打了哈欠又伸个懒腰。
刃阁的大门与墙壁很是严丝合缝。门侧雕刻着一副字:“以文为刃,殺世苦。以刃破瘴,殺世苦。”
“真迹在顶层挂着。”宋列玉指着最上方。
刃阁共六层,据说地上三层、地下三层,对称建造。
脚下的砖平整光滑,声音清亮。所有的书架都有琉璃样的东西遮成柜子。
“整个建筑包括书架都是防水防火的。”
“书籍不好保存,村子里还有会修复书籍的人。”
“这些是实用类书籍,建造、农耕、畜牧等等。”
“这些是炘人写的话本故事。”
“话本?”陈惊鹊凑过去,“蝉儿快来看,这本好新奇。”
“那边是绘画的绘本。”
姮娘拉动书架的门,拿出一本绘本。
“楼上的多是史书。”几人走到二楼。
陈惊鹊将架子上书函的标签一一看过,“你最近在看这里的什么书?”
“在读史书。”
陈惊鹊来了兴致,“那有没有关于炘君移机的?”
“有,但并不多。”
“哪呢?”巳野也拨动标签,“给我讲讲呗。”
“你竟然对这个感兴趣?”陈惊鹊以为巳野向来不爱看书。
“不行?”
巳野伸手、巳野好奇、巳野翻书、巳野丢书、宋列玉小心接书、素和蝉将书放回。
“巳野……你别扔了……”姜白祺接替了宋列玉的活,伊的阿妹腿脚一向不好……
“我们现在要了解一个人都要看好久、观察方方面面。那想从史书上了解一个人,也该读许多书,这许多书还最好是他那个时代的。”宋列玉缓缓道,“可就算读了这许多书我也不好说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只能说说他做的某件事罢了。”
“赞成,那帮我找找都有哪些书有呗?”
“这就给你拿。”
四人在席间坐下,这二楼有些包厢似的读书区,也有些开放的席坐。
将要饭点,仅有几个人坐着。
陈惊鹊翻了翻,“怎么没有画像?”
“我没见过。”
“可以说炘君的画像只有重骄君和慈少君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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