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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祭典之二

夜色昏暗,加上天火接连绽放所发出的声音,竟没人注意到这里,那小跟班游上了岸,看着她们离开,也不敢大声嚷嚷。在雁灵毫不犹豫地把他踢下湖时,他就晓得雁灵是真得存着杀意,若不是有绒蓝在,他怕是已经死透了。

“姐姐。”小街上,绒蓝拉着元旖的手,看着前边的雁灵,“你们帮了我,狄云会找你们麻烦的……”她顿了顿,“他的父亲是王族御用的裁缝,家里富有,因为反抗他而被打死的奴隶也不少,要是他让他父亲来找你们怎么办?”

雁灵没有回她,只是默默走在前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绒蓝的家在小城巷,那是王城唯一的贫民窟,居住着大量的奴隶与乞丐,在那里,蛇鼠虫蚁共住一窝,饿死过忠犬,病死过流民。

而在十多年前的西肃,在圣女舒雅还活着的时候,这片贫民窟根本不存在,那时的百姓衣食富裕,夜不闭户,有商人往来西川,将珍宝美酒与绸缎骏马带回中州,他们惊叹于这片漠里国度的繁华,将这儿誉为黄金之地。

这一切,在舒雅病逝后戛然而止。

舒雅的死,仿佛一把剪子,逐渐剪开了囚禁着贪婪与饕餮的裂口,将王族丑恶的嘴脸曝露在阳光之下。

她死去的第一年,王族便将舒雅座下的鬼骑阻拦在外,不让他们踏足王城。

鬼骑是舒雅的亲卫军,由骊阳统领,因战时着幽冥色铠甲,神出鬼没如漠里亡灵,故也被称作幽冥军。这支军队不过百人,他们常年守在西肃最边远的疆土之上,对于西肃百姓来说,鬼骑是大漠里的孤鹰,是西肃的铜墙铁壁,是他们的厚盾与利刃,亦被称作黑色的神明。但对西肃的王室来说,鬼骑,只是一群难以管教的狂徒,下流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接着,王族让守卫用武力制服平民,那些上供不起牛羊与金币的平民被赶到王城最破的小城巷。而在之后的几年里,王族授意贵族压榨他们、奴役他们,将他们同牲畜一般进行买卖交易,最后,这些可怜的百姓从平民变成了奴隶。

今时今日,当雁灵穿过铺设着石板的繁华大街,走入遍地脏污的小城巷时,她才知晓为何骊阳对王族那般憎恶。

她的脚下踩着的土地,已经被无辜者的血渗透,她所呼吸的空气,充斥着金币**的恶臭。

绒蓝的家在小城巷的最里边,说那是家,倒不如说是一个草棚,当雁灵和元旖走进去时,绒蓝的妹妹正躺在角落的草堆里,像小猫似得蜷缩成一团。

“岁岁,我给你带水回来了!”

绒蓝松开元旖的手,拿着水囊往岁岁那里去,元旖刚想上前,雁灵便拉住了她。元旖一脸茫然地看着雁灵,却见雁灵沉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从踏入这草屋的那一刻,雁灵就已经嗅到了味道。

岁岁没有回应,也再不能回应。

绒蓝的手覆在岁岁尚有余温,却已经逐渐开始冰冷的身体上愣了许久,然后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的父亲曾在狄云父亲的宅子里做最脏最苦的活,母亲怀着岁岁的那年,他被诬陷偷了主人的一颗珍珠,那珍珠不过小指甲盖大小,从锦带上掉下来,恰好被他捡到,归还时却被当作窃贼,活活打死后丢到了乱葬岗。

母亲怀胎十月,不得不做些粗活谋生,若做不好,动辄便被拳打脚踢,食不果腹、新旧伤交替加之悲伤过度,使得岁岁生下来时便体弱多病。没钱看病,便硬捱,前些日母亲突然病死,岁岁过度伤心,大病了一场,差些也活不下去,这两日才眼见着好了一些。

当时母亲为她取名岁岁,也是希望她能过了一岁,多活一岁。

她没有见过千里朝霞、万里余晖,也没有见过蜿蜒西河、翠色绿洲。从出生起她就一直在这又脏又臭的贫民窟,忍饥挨饿,苟延残喘,最后将一生定格在四岁,再也无法延续。

她在死的时候,大概都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生来就得这样死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性命就这样下贱?!”

绒蓝伏在岁岁的身上咆哮着,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仿佛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一头绝望的小兽,她的听着让人惊骇,又心生不忍。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卑贱的活着!!!”

她愤恨至极、悲怨至极、绝望至极。

元旖眼眶湿润,微微撇开头,不忍再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一夜,她亲眼见识了极乐世界,也见识了人间炼狱,而最令人难以想象的,这两者竟是居于同一片土地之上,在同一个城邦之间。

雁灵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绒蓝起伏颤抖着的后背。

“绒蓝。”许久,雁灵开口问她道,“想复仇吗?”

“复仇?”绒蓝眼中蒙了恨意,听闻雁灵的话语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她低声、带着些嘲笑的意味,问道,“我要向谁复仇呢?向污蔑并打死阿爸的人?还是诅咒我妹妹的人?”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瘦可见骨的小手,自嘲道:“我这样的人,又该拿什么复仇?”

一个八岁的孩子的手,甚至提不动一捆木柴,怎可能拿得起刀枪剑戟?

“向这片土地上所有为富不仁之人。”雁灵道。

若是在从前,元旖定会捂住雁灵的嘴,毕竟中州有个词叫“祸从口出”,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传入王族的耳中,不止雁灵,怕整个鬼骑都要在王族的怒火中沦为冤魂。

她作为鬼骑信鹰的一员,自幼便被教导忠于大漠、忠于家国、忠于百姓,可经过今夜之事,见到世道如此,元旖从心底认同雁灵的想法——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开始逐渐腐烂,若不拔除病根,要如何重生?

“绒蓝,我和雁灵都是孤儿,自幼在军营里长大,你现在……孤身一人,可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军营,在漠里生活?”元旖看着满脸泪痕的绒蓝说道,“我们会照顾你的,在那里虽然不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但至少不会饿死,至少是自由的,若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教你使用刀剑。”

“军营……?”

绒蓝看了看雁灵,又看了看元旖,最后回看向死去的岁岁。

父母双亡,唯一的妹妹也已病死,这世间若没有牵挂的人,又以何为家?

她确实——已经无家可归了。

沉默许久,绒蓝抽了抽鼻子,下定决心,回头看向元旖与雁灵。

“姐姐,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走。”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郑重地、恭恭敬敬想地对着元旖与雁灵行了个大礼,但在她的额头磕触到地面之前,雁灵上前一步拉起了她。

跪拜在西肃是最大的礼节,哪怕面见君王都不一定会行如此大礼。

“非你父母,非你师父,我们不能受你的礼。”元旖知晓雁灵拉起绒蓝的用意,当下也是急忙托住她的手臂,对她这般说道。

“可是……”绒蓝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有些犹豫。

元旖与雁灵的出现,可能就此改变了她的一生,若没有她们,今夜岁岁一去,绝望之下她也无意独活,是她们给了她希望,使得她心中早已埋下的那颗有关复仇的种子,终有了发芽的迹象。

她应该如此跪拜。

“绒蓝。”雁灵看着她,缓缓开口,“逝者已矣,你想……把她葬在哪?”

绒蓝闻言一愣。

若是在西肃王城,死去的奴隶或是平民会被收尸人带走,统一堆到城外的乱葬岗烧个干净,只有王族贵族才有资格用棺椁择位下葬。曾经有人为此反抗过,最终也不过是沦为那乱葬岗尸山的其中一具尸体罢了。

她的父母死后便被拉去了乱葬岗,大火过后,满地都是未完全焚化的尸骸碎片,她站在灰烬之外,无法从中挑出哪一块碎骨是属于她的父母。

那时她便在想,究竟是这西肃王城如此,还是人间便是如此——

“我……我不想岁岁像我父母那样。她从前总是问我,日出是什么样的,绿洲是什么样的……”

绒蓝很想把岁岁带去大漠,把她葬在大漠的怀中,在能看见日出与绿洲的地方,但她却又怕会给元旖与雁灵添麻烦。

“那去望月峡谷吧。”元旖说到,“那峡谷绿洲离我们的军营比较近,而且那里的月河也很美。”

绒蓝点了点头。

当街市逐渐沉寂,天空泛起一片暖白,绒蓝才收拾好东西,背着岁岁的尸体随元旖和雁灵一同踏出草屋。她回头望着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记忆中父亲与母亲的脸孔已经有些模糊,但她却能清楚记得,他们的一生是在这里,从圆满逐渐迈向了破灭。

微熹中,她深吸一口气,托了托背上的岁岁。

再回过头,却见雁灵与元旖停在不远处等着她,她们一身素白裙袍,逆着曦光,仿若神灵。

绒蓝知道,当自己踏出这一步时,她的人生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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