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练习，易知尔还真没含糊。
这几天她旁观了几人的训练，认真地做了笔记。学校寝室是六人间，她躲在寝室悄悄练习过，也跑到无人的教室练习过，但要么是阿青不配合，要么是有人路过被迫中断了练习。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后回福利院，易知尔关上房门后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实施计划。
「阿青，跳！」易知尔手一挥，看准方向冲空无一物的地面扔了个瓶子，阿青尾巴一甩直接将空瓶挡了出去。
「不。」它梗着脖子，冲易知尔瞪眼，虽然隐形的它根本无法被易知尔看到，「这练习太蠢了。」
“但是她们都是这样训练啊。”易知尔也没辙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迷宫那关得听我口号越过障碍物，打靶那关得打正确的靶子，咱们得增加默契啊。”
已经几天了，阿青根本不给她练习的机会，有时候被她烦着了，甚至会直接隐身，鬼鬼虽然会陪她练习，可它并没有和她结契，无法上赛场。
至于为什么不结契？除开鬼鬼并没提起过这事之外，易知尔本身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从之前的迹象来看，鬼鬼的精神力大概率与阿青不相上下，甚至很可能更胜一筹，与这样的异兽结契，就算鬼鬼本身也许并没有虏役她的想法，但精神力的悬殊却足以让她受制于兽。
「大可不必，设置这种比赛只是因为你们这个年龄段能契约的御兽，脑子还没米粒大，基本无法自我思考。噢，我这是夸张手法。」
阿青对帝国的语言课意外的很感兴趣，在课上学了堆修辞手法就各种显摆，有事没事搬出来用。
“你不想训练就算了，但是比赛前的练习赛，你得听我的去参加，看看咱俩到底需不需要磨合，好吗？”易知尔觉得头疼，她也没想到阿青会这么不配合。
「行。」阿青不耐烦地晃了晃尾巴，覆盖着坚硬鳞片的纤长尾巴在地面砸出哒哒的声响。
“知知，没事的。”鬼鬼贴近她蹭了蹭，“如果它不配合的话，我就接管它的脑子。”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恐怖的话？”阿青直接被吓的露出身形，它高高扬起身子发出嘶嘶声，翠青色的尾尖急促地抖动。
“我说，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接管你的脑子。”鬼鬼非常认真，甚至以为它没听清而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话语。
阿青不说话了，它冰冷的金色兽眸直直盯着鬼鬼，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鬼鬼也毫不退让，灰白色的圆眸平静地对视回去，从它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色彩。
半晌，阿青原本僵硬挺直的躯干慢慢软了下来，它将身体盘成一团，偏头避开鬼鬼的视线，嘟嘟囔囔地开口，“行吧，我会好好比赛的。”
易知尔绷紧的腿部肌肉也放松下来，她呼出一口气，擦了擦不知何时出现的冷汗，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在颤抖。
她靠近鬼鬼，试探性地伸手摸了一下它与空气逐渐融合的身体边缘。
鬼鬼的灰白色眸子如同沉下水一般，隐入漆黑如墨的身体，又很快在靠近她这一侧浮出水面，冲她弯了弯眼睛。
「谢谢。」她用口型冲它说了两个字，看着它依恋一般蹭了蹭自己的手，身体边缘泛起了泡泡。
她垂下眼眸，抿着唇掩去了嘴角弯起的弧度。
她想，也许也可以试着跟它亲近一些？
*
周六早晨。
“老板，早上好！”
易知尔摘下了口罩，最近蹲她的媒体少了很多，屁股后面总出现的“小尾巴”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新校长打的招呼起了效果，但她戴习惯了口罩，暂时还没改过来。
梅奈打了个哈欠，把招牌放在门口，“噢你来了，真早，你同学还没来呢，那你先去把灯给打开吧。”
“同学？”易知尔正想问哪个同学，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梅老板早上好……易知尔？”
她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皮肤较深、带着雀斑的脸，她有一双灵动的蓝色眼睛，这让她原本显得木讷的脸生动起来。
“露西，原来你也在这里上班？”
露西有些局促，她也摘下了口罩，嗫嚅了半天，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易知尔抿了抿唇，她没想到露西作为怀特家的家仆，居然还需要出来工作，但她向来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也是想攒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吗，我懂你。”易知尔用肩膀轻轻撞她，冲她挤了挤眼睛，“虽然家里给的钱也不算少……但是喜欢的东西怎么都那么贵啊，可恶！”
她做出悲愤的表情，余光看见露西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来。
“对啊！”她模仿易知尔的动作，鼓起腮帮子，“喜欢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贵！”
易知尔笑着将她半搂着拉了进来，“好了好了，快去干活吧，我差点就要干两人份的啦。”
她抱怨似的做了个怪表情，冲露西摆了摆手，“我上去打扫三楼啦。”
“好。”露西也笑着摆摆手。
转身之后，易知尔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她说那句话不仅是为了给露西台阶下，同时也是为了试探露西，如果露西有任何常态化的、需要临时攒钱的理由，她大概率不会在怔愣之后选择顺着自己的话说。
露西的处境好像真的不太好？
易知尔甩甩自己的头，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她和露西也仅仅只是同学关系，露西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她又能管得了什么呢。
“啵……”轻微的气泡破裂声传来，易知尔原本上楼梯的脚顿住，往右边看了一眼，吓得赶紧站直了将逐渐显露身形的鬼鬼挡在墙角。
“小心这里有监控！”她用气声急促地说。
“没事…这里、没有。”鬼鬼的声音有些奇怪，随着较为沉闷的少年女声传来的，是一直哔啵作响的气泡声。
“知知，有食物，我需要吃吗？”
它语焉不详，但曾与它谈论过的易知尔瞬间懂了它的意思，它找到可以“充能”的东西了，但，“需要吃吗？”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问句。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吃吗，还是说吃了会有什么副作用？”
鬼鬼沉默了一会儿，它的身影在空气中像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时隐时现，随着不停出现的气泡破裂声，像从最小的零件处开始爆炸开来的某种大型器械。
易知尔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不安，她指甲紧紧扣住自己的指节，不知道那一瞬间的恐惧感来源于何处。
“吃了会、很不舒服。”它开了口，声音有点迟疑，“我应该吃过，很痛苦，身体像是被烧开了……”
“不用吃了。”易知尔急急打断了它，她声音有些急促，左手颤抖着捏成拳，“不用吃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转身，甚至没给鬼鬼说下一句话的时间，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鬼鬼眨了眨眼，转头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去，远处重叠的楼宇间，有黑色如丝线般的东西缠绕着上升。
易知尔一口气跑上楼，拿了扫帚就开始扫地，她手上动作不停，可心思早已飞出了天边外。
从理智角度出发，鬼鬼吃了食物才能帮她压制阿青，才能让她活着。
但……
易知尔轻抚自己的胸口，她忽略不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酸涩，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让她阻止鬼鬼吃下那东西。
也许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灰白色眸子，也许是……也许是那张纸条上的预言。
在早上出门前，被她整理房间时翻出来的、本该被烧毁的两张纸条中，那张特殊的写着朗布尼萨公寓爆炸案的纸条，它静静躺在黑匣子里，上面的话语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句崭新的“箴言”。
「阻止它吃下枉死怨气。」
*
也许是“枉死怨气”四个字刺激到了她，易知尔开始向陈慈李简套话，询问关于朗布尼萨男士的消息。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李简坐在大厅木椅上看报纸，她没有戴老花镜，却仍能看得清那些排布密集的小字。年逾七十的她除却头发花白，看起来和五六十岁的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陈妈妈之前不是说他打算资助我们去参加比赛嘛……”易知尔坐在她旁边，探头挡住了报纸。
李简索性将报纸收起放在一边，她坐姿端正，无论站、坐或行走，整个人都如青松一般挺拔昂扬。
“你陈妈妈是有跟我说过，你想争取吗？”李简有一双被风雨雕琢却依旧锐利的眼，她并非故意施压，但当她看向自己时，易知尔仍感觉到了被洞察般的压力。
她点点头，避开李简的视线，埋进她怀抱里撒娇，“是想争取啦，李妈妈觉得我可不可以呢？”
李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可以是可以，但他现在已经有资助的学生，如果你想争取资助，那就得让他看见你的潜力。”
这意思就是福利院此前已经拒绝了他，现在她明面上只能靠个人名义去请求资助。
易知尔肠子都悔青了，但当时她确实对比赛不怎么上心，若非“枉死怨气”这个词刺激到了她，让她选择追逐纸条中的内容去探寻一个究竟，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接近朗布尼萨男士。
“枉死怨气”，帝国内城哪来的枉死，这桩事是否会和朗布尼萨男士有关，又是否会与她有关？
她生性多疑，关于这个匣子，鬼鬼曾说“对她很重要”，又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纸条，她不得不去猜测纸条上的内容是否会与她有关，如果她不去探个究竟，朗布尼萨爆炸案一旦发生，这枉死的很可能会多一个朗布尼萨男士，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又会不会是她身边的人？
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从令人恐惧的猜测中回过神来。
虽然有点迟了，但还是祝大家国庆节中秋节双节快乐！[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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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枉死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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