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众人反应，旻宁放下鸟铳，疾奔到大鸟掉落的地方，又撕下衣服下摆，将死鸟和羽毛收拢到一处。
“不是神鸦，是只黑雕。”旻宁起身说道：“不过长到这么大，打死了可惜。孔武，你跟我去香山上埋了它吧。”
孔武跟着旻宁上了山坡。两人一路无话，沿着山路爬了一阵，转到后山的树林里，直到再无人烟。旻宁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回头问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可知若是被别人知道，你会没命的。”
孔武跪倒在地：“卑职有罪。”
“你到底为什么要谋杀神鸦？”
神鸦这个词，孔武并不是第一次听，但是每次听到都觉得刺耳锥心，更不想从他嘴里说出：“卑职也曾听说，乌鸦是神鸟，要敬重爱护。但是卑职实在不知道为何。”
旻宁叹了口气：“你不是满人，想来不知道。当年爱新觉罗家族被治下的部属叛杀，只剩一小儿逃脱到旷野，眼看要被叛军追上，突然有一乌鸦停栖在他头上。追兵远远望着以为是株枯木。小儿才得以逃脱，爱新觉罗家族得以延续。所以后世子孙俱以乌鸦为神，不准加害。”
旻宁又道：“你之前说，刚入护军营的时候就日日在坤宁宫喂神鸦，怎么会不知道神鸦不能打的道理。到底为什么以身犯险？”
“这些...这些乌鸦曾经害死卑职的朋友。他才十四岁，就被乌鸦扑下来，活活摔死。”孔武道：“卑职想到好友惨死，一时悲愤难当。殿下若是要罚，也自当领受。”
旻宁把他扶起来：“原来你是为朋友出气，倒不管自己的死活了。想当初你从我的箭下把五弟救出来，也是不顾自己的死活。你的命，就那么不重要吗？”
“自从亲眼见到至亲去世而救不得，卑职就立下重誓，定要竭力保护眼前人，再不让身边关切的人枉死。”
“那么我呢，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害我，你也会不顾性命地救我吗？”
孔武万万没料到他会问出这话来，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殿下有难，卑职自当尽君臣之义。”
“除了君臣之义呢？如果我不做君呢？”
此时天已将黑，密林中阳光暗淡，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孔武停了半晌，缓缓说道：“如果我们将来不是君臣，也就不在一处了。卑职想救，也救不到的。”
“如果我只做个闲散王爷，甚至布衣平民，你就不陪我了吗？”
孔武只当旻宁是主子是弟弟，要关照爱护，虽然时有忘形逾矩，但从来不敢像对孙白杨那样赤诚相交，更未谈过前途之事，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觉得二人秉性相投，却不知道朝夕相处之下，旻宁的那份心，已经像这山中暮雾一样无声而至，不知不觉成千丝万缕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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