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虽然已经被封为御前侍卫，但不日就要随旻宁出征，所以仍暂住护军营。他这次得了不少赏赐，还有好事的送了各色礼物来，在营房里堆了一片。
孔武将赏银给护军营的兄弟们分了些，又在礼物中挑了些清雅的珠串玉器，就去了御药房。
此时天色已晚，众御医已经退宫，只有小礼子在炉房煎药。孙白杨按例当值，正坐在桌子前看医书，见他进来，便取了药箱，给他换手臂上的药。
“你看看这些东西喜不喜欢？”
孙白杨取下他手臂上的纱布，敷上药，又换了新的上去。孔武见他未应自己，脸色也隐隐不悦，有些奇怪：“怎么了？”
“我向来不爱这些东西。孔兄还是拿回去，送给当送之人。”
孔武近日立功受封，又去了鄂啰里两甥舅这个祸患，原本兴冲冲地过来，但见孙白杨神色淡淡的，觉得有些无趣。他最受不得憋闷，问道：“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妨说出来大家明白。”
孙白杨叹了口气，道：“鄂啰里他们，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孔武被他问得一愣：“不错。你是不是怪我，没事先跟你商量？事出紧急，我也是为了自保...”
“你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报复？”
“这...这有区别吗？如果我不想办法解决他们，将来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当初乌鸦食里的毒，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已经奈何你不得。况且你不日就要出征，只是自保也就罢了，何苦要了他人性命？”
孔武听了这话，不由得气恼起来：“这真是奇了。他三番两次害我，你不向着我，倒说我的不是。”
孙白杨摇摇头：“只是我未料到，你入宫才几个月，行事已经这样...可能是相处日长，我忘了孔兄是怎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你说我是怎样的人？”孔武站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你是个野心极大，行事果断，心肠狠毒之人。”
孙白杨一字一字地吐出，听在孔武耳朵里像刀割似的。他苦心经营，要权要利，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眼前人，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孔武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不错，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张榕用如妃的事威胁你，就是我写了封密信送到永寿宫，如妃才把他赶到广东去的。我行事一贯这样，是孙大人看走了眼，才以为我是个良善之辈。”
孙白杨听他提到张榕，心中一惊，叹道：“原来如此，是我把孔兄想得浅了。当初你刚来京城，我就劝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如今你走到这一步，我还是要劝一句，不如尽早退步抽身。”
“如果我不退呢？”
“离权力越近的人，就离本心越远。人的运势迟早会用完。你如今可以害人，将来...说不定已经埋下了更大的祸端。”
已经到手的权势富贵，哪里是说停就停，说丢就丢的。孔武此刻满心里都在恼怒孙白杨给自己泼冷水。当初自己豪赌赚钱，他就说什么“即将一无所有”。如今自己风头火势，如有神助，又要自己“退步抽身”，实在是无情无趣。况且自己不日就要出征，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是诅咒？
他一把抓住孙白杨手臂：“我事事为你打算，如今你却咒我？我们这样的情分，你咒我？”
“孙大人，你们在谈什么？”阿讷突然走了进来。孙白杨用力将手臂抽回：“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我忘了拿腰牌，还好记起来，不然明日进不来宫了。”
孔武此时憋着气，站在桌边低头不语，只想等此人赶紧离开。阿讷反而凑上来，在两人脸上反复打量：“孙大人，你是在生气吗？还是有人惹恼了你？”
“没有，你快走吧，再迟就要关宫门了。”
孔武见孙白杨对他温言哄劝，怒气更盛，喉咙里低声咕哝了一声“快滚”。阿讷平时话少，质朴迟钝，本来不善察言观色，但见他面目可怕，生怕孙白杨受屈，便挡在他身前道：“你要是敢对孙大人无礼，我一定不许。”
孔武此时心中甚怒，但不想跟一个小孩子动手，钳着孙白杨的手腕，将他拉进里屋。阿讷见状仍想跟上来。孔武站在门口将他拦住：“滚开。若是再啰嗦，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阿讷被他吼得一怔，但惦记着孙白杨安危，又挺身道：“这里可是紫禁城的御药房。你敢乱来？”
孔武强忍怒气，将小礼子喊进来：“把这小孩子带走。还有，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你在外间守着，不要进来。”
小礼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连忙过来把阿讷连推带哄地弄了出去。孔武关上门，又反拴上，转过身来。
“你是不是疯了？”刚才两人争执不下，孙白杨心中也不畅快，语气冷峻异常，又成了平时那个生人勿近的孙大人。
“没错。我要被你气疯了。相处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是我看错了你，还是你看错了我？”
孙白杨冷冷地说道：“两个人两颗心。就算是枕边人，也未见得一定了解，何况你我？”
这句话就像数九寒天的一把冰刀，正戳进孔武心里。他把官帽和朝珠褪下放在一旁：“好，今天就让你彻底了解了解，我到底是什么人。”
“你要干什么？”
孙白杨是文人，自知比不得孔武气力，又见他神色癫狂可怖，只得步步后退。孔武将外袍也脱下，从腰间抽出汗巾子拿在手上。
“你若是执意用强，便是毁了你我这段来往，日后可不要后悔。”
孔武冷笑道：“你那样看我，难道不是毁了以往的情分？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若是今天放过了你，只怕才要后悔。”
孙白杨被他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心凉如水，索性闭上眼睛。孔武见他这样，反而有些失了劲头，坐在桌边不知如何进退。孙白杨立刻起身，向屋外抢去。
孔武三步并作两步，从背后将他揽腰抱住，向后一甩，甩在床上：“好一个孙大人，真是小看了你。”
孙白杨被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你从前不是这样。”
“我从前用一颗真心，不，千万颗真心对你。在你眼里，比不得那些恶人，也不如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孙白杨万万没想到他会吃阿讷的醋，一气之下索性也将旧账翻了起来：“那你呢？二阿哥那样在意你，要你日夜陪伴。难道我不会忧心？”
孔武愣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孙白杨淡然自持，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倒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旻宁，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慰藉：“好。既然你忧心我，我忧心你。不如今天在这里，就把一切都交出来。你我之间再无秘密，再无不可见人之事。”
孙白杨听了他这话，也是心中激荡，但是在御药房这里，外间里又有人，若说什么“把一切都交出来”，实在是困窘非常。他正在犹疑，双手已经在身后被孔武缚住。
柜子里的**没药散被用掉了大半瓶。第二天早上，御药房的王大人问起来。小礼子只推说不知。
王大人怪道：“不知就不知，你脸红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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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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