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一进房间，就闻到浓重的酒味。他让小厮打了盆温水来，将孙白杨外袍和鞋袜除去，用毛巾沾着给他擦了擦身，把他放在枕头上躺好了。
孔武将自己外衣也脱下，趴在床边看着孙白杨出神。当时两人就是在这里相识，孙白杨拿了锭银子非要找自己晦气。自己也觉得他盛气凌人，甚是讨厌。那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今日？
他笑了笑，将孙白杨往里挪了挪，自己也躺上去。孙白杨大概是觉得拥挤，手脚一直在他身上推来推去。孔武一把抓住他手腕，只觉得骨骼纤细，皮肤滑腻。他突然想到，自己明日就要出征，刀剑无眼，若是死在外面，如今还做什么正人君子？孔武心头一热，翻身将他扣住。
孔武在嫣红阁留宿一夜，知道孙白杨酒后嗜睡，就留下封书信，天不亮就回了宫。
出征的队伍从午门出宫，一路向南，经直隶行进月余，便到了山东济南府。盛贵此次带了三万兵马，驻扎在济南城北。旻宁原想同住营地，但是山东巡抚伊布里三跪九叩，非要把皇子请到巡抚院署接驾。旻宁顾着地方大员的面子，便带了孔武和一队亲兵，前往巡抚院署下榻。
院前街上远远可见一高大牌坊，上书“齐鲁总制”四字。穿过牌坊，从影壁墙侧东辕门进入院署大门，便是三个大开间，琉璃瓦顶，飞檐斗拱，气势非凡。
“这院子倒是很开阔。”
伊布里见旻宁称赞，忙道：“回殿下，这是康熙年间时任山东巡抚的周有德，拆了青州明衡王府大殿的木石材料及名花异石，搬移到济南建造。先帝康熙、乾隆几次南巡经过济南，都以巡抚院署为行宫。”
旻宁点点头：“甚好。稍后你召集下属官员，将山东境内的天理教事宜呈报上来。”
“是，卑职即刻去办。请殿下稍作休整。”伊布里一边答应，一边引着旻宁到了院署西侧的一处院落下榻。园中就是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一的珍珠泉。泉水自池底沙际涌出，忽聚忽散，忽断忽续，如珠如玑，错落有致。泉侧广植花木，并有亭台水榭，假山石桥，是个十分清雅秀美的小院。
伊布里早就听闻旻宁不喜聚众宴饮，便命人将吃食用具送到小院中，只留下几个机灵麻利的仆人伺候。厅中摆了二三十样精致菜肴，时蔬山珍应有尽有，皆是府上名厨烹饪，还有几壶当地名酒古贝春，并全套金制的碗筷酒器。
其实山东省历来十年九旱，今年夏天又赶上蝗灾并发。旻宁和孔武沿路走来，已经见到大片土地干旱皲裂，颗粒无收。天理教在鲁豫一带起事格外频繁激烈，也与民生艰难不无关系。如今看到眼前奢靡依旧，不免又气又叹。
“殿下，此次出征，并不是打那些外邦夷人。天理教教徒虽然叛乱有罪，但大多数本来也是安分小民，或许是生活所迫，或许是被有心之人煽动，还是要剿抚并用，速战速决才好，更不能伤及无辜，侵扰百姓。”
旻宁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又对孔武笑道：“你小子，平时不读书不读史。还以为你只知道练武打枪，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细密心思。”
孔武想起当年跟着王长生抢粮的事，但是不敢跟旻宁坦言，便道：“卑职出身贫寒，也曾遭遇天灾**，最能体会生活艰辛。更何况跟殿下在尚书房泡了这么久，‘爱民’‘宽仁’的道理，也从耳朵灌到脑子里去了。”
二人颠簸一路，也着实有些饿了，便坐下吃了些菜饭。只听外间伊布里来奏：“济南大小官员已经召集整齐，请二阿哥移步巡抚大堂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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