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燕估计是早就探查好了地形,带着孔英左拐右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孔英跟在后面,见陈飞燕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心里忍不住赞叹。她本人崇尚武道,但陷于身体条件等各种因素,并不擅长轻功。方才若不是自己后发制人,恐怕还真得让陈飞燕逃走了。
此时人大多数都在前院参加诗会,这里压根就看不到人,二人走进一处房间,陈飞燕警惕地拦下孔英,前后左右张望,目光锁定某处:
“英雄,你在此地等会儿,等我解开机关你再跟上来。”
孔英点点头,好奇地看陈飞燕走上前敲敲墙身,摸索着墙上的挂画,又举起桌上的砚台,还扭了扭地上的花瓶,一连串动作下来,终于在陈飞燕摸到书架上的小黑盒子时,墙身“啪嗒”一声,露出一条缝隙。
不愧是无影踪啊,果然有点本事。头一回见画本子中的场景发生在自己眼前,孔英心里感叹。
“英雄,快过来搭把手。”
两人合力推开暗门,推开后才发现室内别有一番天地。
到处都是文玩字画,在外面能卖上天价的大师之作被随意摆放在地上。孔英上前察看,饶是她不了解这些文人墨客的爱好,也在其中认出许多久觅不得的前人真迹。
“周家家底真是不一般啊。”
陈飞燕不屑:“不然我怎么叫周长信‘伪君子’呢。你看这些字画散落满地,哪里有被好好保管的样子,他们周家根本就是把这当作牟利的工具而已,还作出一番附庸风雅的姿态,真是虚伪。”
陈飞燕指向暗室正中间:“你看,唯一被好好存放的还是一尊金像。”
孔英顺着望过去,竖台上放的可不就是“遗失已久”的金蟾蜍吗!看来陈飞燕还真没骗她,周家贼喊捉贼的把戏居然蒙骗了世人许久。
陈飞燕围着金蟾蜍来回看,眼神里满是对金子的渴望,察觉到孔英严厉的目光才依依不舍地将眼睛收回来。
“英雄,你也看到了金蟾蜍根本没失窃,这下总能放我走了吧?”
见孔英点头,陈飞燕大喜,心里暗自筹算什么时候再来光顾周家一趟带走金蟾蜍。
两人退出去,不好容易将暗门还原,正准备离开,却猛然听见门口传来说笑声,脚步声越来越大,几乎就要推门而入。
四下无处可躲,情急之下陈飞燕抓着孔英飞上横梁,屏气敛息,将食指竖起放于嘴唇中央,示意孔英千万不能发出声响。
下方,小厮推开门,周长信带着个文雅打扮的客人走进来,屏退下人后关上房门。孔英心中震颤,身形微微晃动,竟发现那人就是楼修生。
“今日曲水流觞,最让我惊艳的便是楼薇兄所作的《咏岳》,真是豪情壮志,文采斐然。”
什么?!
孔英大惊,彻底控制不住身体平衡,脚底一歪。陈飞燕伸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孔英“嘭”的一声摔下房梁。
交谈戛然而止,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
陈飞燕只觉得两眼一黑,趁周长信被孔英吸引去了注意力还未来得及抬头,心一横,跃下房梁直奔大门,推门而出,和门外围着的三个带刀侍卫大眼瞪小眼。
够了,她今日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
周长信完全不知道自己书房里何时混进了两个陌生人,大惊失色道:“来人,抓住她们!”
楼修生也急了:“周兄且慢!”
他虽也惊讶孔英的突然出现,但楼修生相信孔英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潜入人家房间的事,急忙解释道:“周兄,这位姑娘是我好友,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在楼修生的斡旋下,四人正正经经坐下面面相觑,又陷入一团诡异的寂静。
周长信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两位姑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孔英此时还沉浸在美貌小弟居然是男子的震撼中,思绪打结,根本没听进去周长信的问话。
陈飞燕一看孔英的样子就知道靠不住,拿出女飞贼的气势反客为主,质问道:“你先别管我们,倒不如解释一下为何周家口口声声说金蟾蜍被盗,实际上却好端端放在你书房暗室?”
周长信脸色微变,眼睑下垂挡住眼中情绪,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在场其余三人,沉声道:“姑娘这么说可有证据?”
“当然,我和她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到了!”
别看陈飞燕说得振振有词,实际上心里打鼓。她知道周长信绝对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但不知道对方到底坏到哪种地步。既然已经被发现,无论她是不是真进过暗室,周长信都会产生疑窦,索性由自己先说出来。
楼修生和孔英相熟,周长信看上去又有与楼修生交好的意思,只要她拉上孔英,周长信应该不至于当即对她们下手。只要能出这个书房,陈飞燕就有信心让周长信再也找不到自己。
出乎她意料,周长信见谎言败露也不急也不恼,只是苦笑:“既然被姑娘撞破,我也就不瞒着各位。”
金蟾蜍传了一代又一代,最初的来源已经成了一个志怪传说。相传周家祖辈曾是个生活清苦的渔夫,风里来雨里去,勉勉强强只能混个饿不死。
直到某天他捕鱼收网,竟然在渔网里发现一只蟾蜍。他正奇怪海里怎么会有蟾蜍,却见远处天色巨变,乌云聚拢电闪雷鸣,好不容易从风浪里逃脱匆匆赶回家,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他在梦中见到一位凸眼大嘴的男子,自称是修炼千年的蟾蜍仙,犯错被贬下凡时居然不慎被周家祖辈捕获。蟾蜍仙让周家祖辈将捕到的蟾蜍放归山野田间,作为回报,可保他及其后人五代荣华富贵一生。
周家祖辈悠然转醒,记起梦中仙家的话,赶紧去放了蟾蜍。刚回到家,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尊金蟾蜍。
周家祖辈将金蟾蜍好好供奉起来,从此以后他每次出海都能捕到一大网鱼,生活蒸蒸日上,后来转而从商,还培养出了个传世书法家,也就是周长信的祖爷爷。
“只因这个传说,有人就视金蟾蜍为聚宝盆,这些年来明正暗夺者数不胜数。我不堪其扰出此下策,谎称金蟾蜍已经失窃,这才清净了不少。”
陈飞燕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弯弯道道,看着周长信苦涩的神情发愣,咽了咽口水勉强开口,语气少了几分争锋相对:“那你也不能污蔑无影踪啊。”
周长信挑眉:“我何时说是无影踪偷的了?”
陈飞燕一噎。周家确实没有说过偷盗者就是无影踪,但一提起传家宝失窃,江湖上最先想到的就是无影踪,这么以讹传讹,所有人都相信了贼人是她。
周长信追问:“姑娘这么关心无影踪,难道是和无影踪有往来?还是说,姑娘就是无影踪?”
这下好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陈飞燕暗骂周长信狡诈,面上云淡风轻:“我与无影踪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你操心,你还是想想怎么改进书房的机关吧,别随便来个人都能解开。”
“我看姑娘可是准备十足,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我府丫鬟的装扮换上。”
“还不是周府守卫‘森严’,连我一个弱女子都防不住。”
周长信被陈飞燕激得起了脾气,丢掉平日端方君子的模样,拍桌而起:“你大白天都敢闯进我家,信不信我这就派人上书官府揭发你。”
陈飞燕抱臂嗤笑:“那就要看看是你去报官更快,还是我将金蟾蜍未失窃的消息抖落出去更快了。”
“你!”
眼见原本缓和的气氛又要焦灼起来,楼修生不得不喊停:
“二位,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打住各退一步。”
楼修生拉周长信,孔英拉陈飞燕,一顿安慰之后,两人总算愿意再好好坐下谈谈解决方法。
“我可以不追究二位私自闯入我书房的罪责,但是二位需要答应我不可向外人透露金蟾蜍的事。”
陈飞燕仰起头:“可以。但你让无影踪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非议,又想如何解决?”
周长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影踪本就是江洋大盗,他的名声难道还能被我毁坏?”
陈飞燕言辞凿凿:“正人君子都能撒弥天大谎,飞贼难道就一定道德败坏?”
周长信咬牙:“那你想怎么办?”
“你拿出一笔安慰费,我让无影踪认下偷金蟾蜍的罪名,这样对你我……对你他都好。”
这个条件对于周长信来说倒是可以接受,钱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如果花钱就能无后顾之忧,这笔买卖倒也值得。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此事总算了结。
天色渐晚,周长信唤下人取来钱两交给陈飞燕,语气凉凉说希望再也不要在房梁上看到她。
陈飞燕拿到了一大笔钱心里高兴,不计较周长信的阴阳怪气,反而说如果有需要改造暗门可以联系自己。
说罢,不顾周长信发黑的脸色扬长而去,心里还想着自己作为飞贼,能从正门大摇大摆离开的时候还真不多。
离开前陈飞燕特地将孔英叫到一边,将周长信给的钱拿出一半给对方:
“英雄,虽然你害我被发现,但没有你我也拿不到这笔安慰费。我做事向来恩怨分明,这钱你收下。”收了钱可不能拿她换悬赏了哦。
孔英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感动不已。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最后还是让她赚到了钱。感谢无影踪,感谢周长信。
她承诺:“你放心,我绝不向第三人透露你的身份。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走上歧途,不然我可还是不会放过你。”
陈飞燕面色一僵,暗恼自己手快掏钱,尬笑道:“好嘞,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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