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孔英突如其来的决定炸了个昏头,楼修生被惊得旧伤复发疼痛难忍,两人不得不在真岱郡多待几日。
孔英亲眼见了楼修生疼得昏倒,一下子大惊失色,抱起他就往医馆里冲,幸好大夫看了之后说并不伤害性命,只是得避免好好静养避免舟车劳顿。
这下子回京城的日子得后延了。
“你这伤势不会是都快好了吗?怎么突然变这么严重,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一起去岱山上。”孔英还以为是楼修生爬岱山时劳累过度引起的复发,一时间难免埋怨对方逞强。
刚喝过汤药的楼修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苦涩气息,闻起来像是个药罐子。他眼中十足的歉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真是抱歉让你回家的计划延迟了。”
孔英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想着等回到京城得给对方请个神医瞧瞧。
“没事,你好好修养,不用放在心上。”
楼修生嘴角扬起一个浅弱的微笑:“嗯。”
也不知道张三到底是跟孔英说了什么,前几天还对婚约不屑一顾的人,忽然说要回京城待嫁,反正肯定不是因为突然爱上了他这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
不知道楼修生心中复杂难言的心思,孔英的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还抽空将真岱郡逛了个遍,发现此地不愧是天下武林人汇聚之地。
若是天上掉下一块石头来,能砸死四五个会武的。
她趁此难得机会与多方高手切磋,居然还发现几个曾经在京城擂台交过手的人,其人比起京城时,招式精炼不少,只是没有认出自己。
她依旧赢了,却感慨自己进步不如对方,更加下定决定要想办法开自己的慧根。
而意外只多不少,某日孔英正与对手打得酣畅淋漓,眼睛突然被闪烁一瞬,双手凭直觉举起,飞镖正好被用来格挡攻击的护臂弹飞。
“!”
旁观的众人皆是一惊,对手被突发的变故搞得不得不停下攻势,解释道:“不是我……”
孔英当然知道不是对方下的暗手,但此刻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解释,抓住对方的领子往下拽,躲开更多的飞镖。
好好好,又来暗器这一招是吧。
孔英算是认识到了什么叫“追杀”,这追风阁还真是躲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扫眼四周,此处人多,要是在此缠斗势必会误伤无辜人。
她难得忍下怒气,转身拔腿就跑:“今日比试暂停,下次有机会继续。”
对手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拽倒在地,傻傻望着孔英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这几日下来孔英对真岱郡地势熟悉不少,特地往偏僻处跑,借助地形侦察着这批杀手人数几何,盘算着自己有多少胜算。
东西南北跑,把杀手溜进了一条死胡同。
乍然发现眼前的人影消失不见,杀手茫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不期然头顶传来嘲笑声:
“你们还不如上一批呢,上一批人好歹知道打不过就多派些人,这次居然才派出了四五个人?”
为首的杀手并不多废话,径直掏出两颗小球向蹲在墙上的孔英直面射去。
小球在空中相撞,球体表面裂开迸发出一阵紫灰色的烟雾,孔英脸色一变,匆忙闭气跳下墙体另一侧,却还是吸入了毒雾。
玩脱了,早知道就早点逃走了……
孔英用袖子捂住口鼻,暗恼杀手下阴招,顺着记忆里医馆的方向跑去,脚步却不受控变得踉跄。
感受到身后的人依旧在穷追不杀,孔英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子,顾不得瞄准就直接向后砸去。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倒地声,正想要如法炮制,心胸传来一阵剧痛。
“嘭!”
她脚下发软跌倒在地,昏迷前最后见到的是几个闪现出的黑衣人。
欸,最近这么流行穿黑衣服的吗?
不知是不是吸入毒药的缘故,偏偏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孔英脑海里古怪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直到她晕晕乎乎醒来,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客栈的床上。
“嘶……”
没缺胳膊没断腿,但是全身筋脉紊乱,像是有老鼠在啃食自己的血肉般疼。
而此刻的楼修生见孔英醒来,悬着心总算落地。
幸好幸好,但凡他的人再慢一步,那后果……楼修生一阵后怕,压下想要起身的孔英,柔声细语解释:
“你中了药,不可多使力气,否则药劲发挥得更厉害。”
心想无需多增孔英的恐惧,他没说出那药的名字叫作“灭神散”,只轻飘飘解释着毒药的原理。
眼见熟悉的人,孔英松出一口气,听从对方的话语安心躺下:“我怎么会在这里?”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嗓音异常沙哑。
楼修生抿了抿唇:“……是有好心人路过救下你。你不用担心,杀手已被尽数抓捕。”
孔英苦笑,没想到前几天是自己照顾楼修生,现在形式反过来自己成了被照顾的那个。
还是自己大意太过轻敌,早该想到对方留有后手。
夏日炎热,屋内摆放了冰桶,冒出白色的霜气,楼修生用团扇轻轻挥着,散去她身上的燥热。
“这种药产于江南,解药也只有在江南才有。”楼修生解释着,“回京城的日子恐怕得再往后拖一拖了。”
一声叹息。
江湖险恶,原本自己仗着武功高强走到哪里都不怕。这下好了,武功没法用,引以为傲的一身力气也无处使。如果不是恰好有人路过救下自己,会不会……
“不会。”楼修生斩钉截铁,“我不会让你出事。”
“你自己的伤势都还没好全,难道还有功夫照顾我?”
楼修生听出孔英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平日大不相同,受到轻视本想反驳的他愣住,“哎呀”一声起身,手忙脚乱摸出柔软的锦帕,拭去她眼角泛出的泪花。
不管身手如何,到底也才只有十六岁。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凭自己的善心做事,还是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憎恨,以至于到了差点命丧于此的地步。
躺在床上的孔英显露出不常见的乖巧,就连哭泣也只是无声无息流泪。楼修生的心好像被人捏了又捏,揉搓得不成样子,手上颤抖,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干。
她一哭,楼修生也想哭,流的泪甚至比孔英还多,竟到了喘不过来气的地步。
孔英听见旁出传来一抽一抽的呜咽,意外地看过去,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楼修生,无语之下,心里偏偏又生出个念头:
他哭得真好看。
“你哭什么?”孔英边流泪边质问。
楼修生哭得说不上来话,将锦帕一丢把孔英搂在怀里,手上还顾忌着不用力,免得她疼。两个人抱头痛哭成一团,场面些许滑稽。
嚎啕大哭一场,将从京城而来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发泄了个干净,孔英哭得缺氧,中毒后本就没什么力气,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楼修生察觉怀中的人气息渐弱,慌乱地检查一番,确认对方只是累睡了,便动作缓之又缓地放下孔英,端详了一会儿对方安静的睡颜。
起身打水,替熟睡的人擦干净泪水纵横的脸,悄悄退出房间。
楼修生深吸一口气,对门口随时待命的手下吩咐:“不管追风阁的主人是哪位大人物,无需顾忌其身后势力。”
手下目光闪烁,单膝跪地沉声道:“是。”身形一隐,消失在阴影里。
楼修生几乎能预想到师傅知道这件事后,该如何斥责他小不忍乱大谋。为了孔英,动用自己筹谋数年埋下的暗桩,值得吗。
楼修生低头捏紧了手上湿润的锦帕,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值不值得。自己这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大抵是不算的。在孔英眼里,他大概只是比旁人更亲近些的小弟而已。
那他这是……赴汤蹈火为老大?
暂且不论为红颜还是为老大,孔英体内的毒只是暂且用药压下,却等不了太久。两人速速启程,雇上最好的马车和镖局人手,直奔江南。
为减弱毒药的症状进一步加重,孔英一路上几乎都缩在马车上休养生息,不复从前生龙活虎,反而是楼修生跑上跑下照料她。
一开始孔英还觉得挺不错,这才是自己收小弟的作用嘛!还想着要不再多收几个小弟为自己所用,这样她岂不是能足不出户而指哪打哪?
但被人伺候的日子过久了,精神上就懈怠起来。日日只能看着楼修生早起练早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孔英还是觉得有些事就该自己亲力亲为。
最使人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对楼修生产生了依赖。
要做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喊他,只消等上几秒钟,对方就会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听候吩咐,而且还百依百顺。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这种生活状态颇受孔英不齿,她暗暗下决心,等解了身上的毒,自己定然要断了这种凡事以赖他人之手的日子。
当下嘛……当然是好好享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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