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佳平常阴阳怪气地讥讽人惯了,如今再说这种话,倒显得游刃有余,面上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话确实十足的难听:“不是智障你能去找那种男朋友吗,高中辍学,这个咱先不说,毕竟现在学历贬值,可是那种家庭条件是没法儿改的,家里的妈妈妹妹都没有了,连最基本的老爹都不知道在干嘛,你以后嫁过去干啥?你还敢在他那里受伤!”
“我以后是和他过日子,又不是和他家里人过日子,我去管这么多干什么……”傅雪音嘀嘀咕咕,“说不定他老爹现在也挺好的呢。”
“……说不定?”厉佳捉到关键信息,蓦然咧嘴轻笑一声,笑声中裹着生气却又震惊的情绪,“他还没有跟你说明白自己的家庭情况是怎么样的啊,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想要跟人家共度余生了吗?我说你上几年大学怎么学傻了,你不知道一个家庭对一个孩子影响有多么大吗,难道你就不觉得你现在这个男朋友的性格特别古怪吗?”
“他性格很好,他很照顾我!”
心底虽然赞同妈妈的某些话,可是逞能逞强的傅雪音不愿意再听妈妈贬低郁海声,“就凭别人的三言两语,你就对他再三打击,你根本没有见过他本人,为什么就对他这么苛刻?”
“我是对他苛刻吗,”厉佳气得走到傅雪音身边,指着脑门,将与她横眉瞪目的孩子戳醒,“我这是在对你的后半生负责!”
在傅雪音的印象中,她的妈妈是家中的女强人,家里家外都能整理得漂漂亮亮,像一头草原上的狮子,拥有骇人的气力,小时候的她最怕被妈妈揪着打骂,因为即便是轻轻一拍,胳膊或是大腿上也会显现出红印。
但是现在,不知是妈妈年纪大了,还是估计她之前说过的话,她的力气不算大,就是生气,也没有过分地戳弄,只是微微地点触几次而已,她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都是被言语激发,以至于话后的她口干舌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先连灌自己几杯温水。
看着她突然赏花的背影,傅雪音心中百感交织。
她不是不懂妈妈说的话,她上大学的这几年并非只读死书,人情世故和社会上的某些道理,她都略有所知,而就涉及她自身利益的事情而言,她真的比谁都要谨慎。
可是,只要想到郁海声,她觉得,她有必要赌一赌。
兴许因为这是她首段感情,她格外珍重与包容,她想再等一等,等她的爱人冲破过往的阴霾,提着一盏小灯,来照亮他们的前程,来让其他人看看,他们可以。
“你不是说我没看过他怎么样吗,”厉佳收回摆弄花朵的手,回头,面容严肃地盯着傅雪音,“明天我和你去店里看看他。”
傅雪音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丑媳妇迟早还要见公婆呢,郁海声既要和他在一起,那么见她妈妈的这件事情,总归还是要做的。
“反正我现在和你提前说好了,你要是想他明天不出丑,给我留个好印象的话,那你就赶紧趁着这段时间联系他吧。”
厉佳喝完茶杯里的最后一口水,婀娜挺拔地走向客厅的镜子前,整理着头发,在看见傅雪音通过镜子与她对视后,她极其自然地撇眉歪嘴,扮着丑相,顺便摇摇手指。
“我可早就对你说好了,我对他的印象,不好。”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这会觉得厌烦,傅雪音兴致索然,懒得再与妈妈计较,而是默不作声地离开客厅,朝着徐嘉笑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像刚才妈妈说的那样,她先给郁海声通风报信,好让对方提前准备准备,以防明天出现的纰漏让她妈妈不开心,进而再度为这层关系持有更加糟糕的看法与误解,不利于感情发展。
可等来等去,等到她妈妈洗漱结束,准备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郁海声那边还没有发来回信,就好像他压根没有收到消息般。
平日里,傅雪音发的消息,就算是特别无聊的分享日常,郁海声都会及时回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情况,仿佛人间蒸发了。
倘若厉佳不在这里的话,傅雪音便会毫无顾虑地拨通电话,可现在目标明显,她没法儿按照自己的想法询问,只能焦灼等待。
但等来等去,傅雪音也没有收到消息。
不过无论如何,厉佳去见郁海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纵使郁海声没有收到消息。
路上,厉佳一直在和女儿谈陈诺,翻来覆去的话让傅雪音偏头痛,以至于末尾形成条件反射似的难受,不愿撕破脸皮的她只能选择忍耐,偶尔敷衍地回几句,一心只盼望着这种话题赶紧结束,直到地铁缓缓到站。
不知是不是因为坐车过程中,妈妈的话吵的她心神不宁,从下站后她便右眼直跳。
她想到昨夜没有回复的消息,不甘心地再次掏出手机看一眼,却发现回复她的依旧不是郁海声,而是平时很少联系她的李璐。
【璐璐:海声的手机坏了,你要是昨天晚上给他发什么的话,他没回复你别怪他】
【璐璐:你现在在来的路上吗?】
【璐璐:雪音,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
疑惑悄然布满心头,傅雪音不由得领着她的妈妈,加快了向听海饮咖走去的步伐。
往日的听海饮咖虽热闹,却也仅限于咖啡屋内,很少出现像现在的店外这般情景。
三三两两的人围拢着,站在店门外,彼此交头接耳,神情各异,傅雪音一眼就看见同样驻足在门口附近的李璐和江悠行。
尤其是李璐,她的目光频繁地向路边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亦或是说,她在等什么人。
直到傅雪音与她对视上,她才停止巡视的动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傅雪音,甚至没与江悠行打招呼,就径直跑向傅雪音这边。
但傅雪音还没和李璐说上一句话,就被人群中的骚动吸引,紧接着,她发现众人将视线投放在咖啡店门前,她也跟着看去——
店门大敞,一个男人从门内快速走出。
男子正迎面朝傅雪音的方向走来。
不难看清,这是位中年男子,整体来看外表潦草得有点儿邋遢,一件识不清原本颜色的旧外衣松垮地套在身上,裤腿稍长,裤脚挽到脚踝,像瘸子,步伐有些慢,走起来能听见鞋子擦地的声响,还有些拖沓迟缓。
男人并非奔着傅雪音而来,他只是恰巧要走这边的这条路。
而随着两人距离的逐渐拉近,傅雪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油腻而凌乱的头发许是长久没有好好打理一番,就无精打采地贴在额前,质地像极了劣质假发。
但意外的,男人的长相不错,可以说与周深的气质完全不同,即便满脸尘污,还是可以辨别得出,仍是具备昔日俊俏的轮廓。
傅雪音若有所思地眯眯眼,她总觉得这幅脸相,好像与印象中的某个人长得相似。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她盯得久,男人从她身边走过时,面无表情地撩起眼看来。
傅雪音忽然愣了愣,她想到了郁海声。
她抽走视线,转向听海饮咖。在外看热闹的顾客已经慢慢前往店内,店外已不再具备交头接耳的气氛,不过,她还记得这个男人从听海饮咖中走出的模样,以及……她看向担忧地望着她的李璐,还有赶去店内准备打帮手的江悠行,心中渐渐萌生出了答案。
这个男人大概率就是郁海声的父亲了。
“雪音,”李璐在百忙之中,把视线分给傅雪音身边的女人一些,“这位是……”
傅雪音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妈妈介绍给满脸疑惑的李璐:“这位是我的妈妈,她想来这里看看我的工作,顺便再见见郁海声。”
闻言李璐乖巧地问候道:“阿姨好。”
“真是漂亮的孩子。”厉佳以长辈的眼神,喜爱地打量着李璐,当然也没有忘记与她寒暄,其中不免要查一查户口。
但显然,李璐今天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完全都在傅雪音身上,尤其在得知女人是傅雪音的妈妈时,沧桑的面容更加惆怅了。
这些都被傅雪音尽收眼底,而她也大概能猜到原因,但她的妈妈来都来了,想要让其原路返回的话,这个……恐怕门都没有。
“这个咖啡店的人确实挺多,门外的装修风格看着也挺不错的。”
妈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赞赏的笑容,像平常随便聊点儿闲话似的,随后,她把这无趣的视线投放在傅雪音的身上,“你的功劳吧?”
傅雪音礼貌地笑道:“大家的功劳。”
任其如何解释,厉佳都不甚在意,她现在只想迈入这家咖啡店,观察一下郁海声。
看着厉佳直奔听海饮咖,傅雪音心如死灰地看向李璐,而李璐也同样是不知所措。
“你妈妈怎么来了?”李璐边走边问。
傅雪音把原因如实告知:“陈诺告诉她我受伤了,这不,昨晚火急火燎地来了。”
李璐瞟一眼傅雪音受伤的胳膊,转而抓住担忧的重点:“可是海声今天很糟糕。”
“昨晚不会是他爸把他手机砸了吧?”
她跳脱性的话,让李璐稍愣,随后,她有些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他爸来过?”
傅雪音转身看向身后,虽然视野所到之处已经没有刚才那个落魄男人的踪影,但不难看得出,男人与郁海声像一个模子刻的。
趁着走路这段工夫,李璐挑三拣四地与傅雪音说明重点。
郁海声的父亲是昨晚来店里找人的,在咖啡店度过一夜,听今早上的争吵,好像是来要钱,郁海声没给,他就开始在店内像个野人似的撒泼。李璐和江悠行赶到的时候,男人就四仰八叉地躺地上,而为了避免意外,他们就被郁海声请出去了。
“他爸爸难道就没有工作吗?”傅雪音瞅了身前的妈妈一眼,面色愈发愈的严肃。
李璐摇了摇头:“感觉精神不正常。”
妻子与女儿的死导致郁海声的爹疯了?
那为什么感觉,郁海声对他这个亲生父亲有些厌恶,若单是疯癫,以郁海声的性格来看,他大概是不会弃养父亲不管不顾的。
所以父子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呢?
再抬头,听海饮咖的门被妈妈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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