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卿同谢铭笙一起回了清月峰,只是刚到便打发了他去收拾行李,自己则悠哉游哉地朝后山走。
这清月峰着实合他心意——翠峦叠嶂如碧玉屏风,溪涧叮咚似素手调弦,更有那些大胆的毛团子,敢用湿漉漉的鼻尖来蹭他的衣摆。
简直是神仙日子。
每日逗弄雪兔云雀,赏着四季不败的灵花,连山风都裹挟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也不知原主抽的什么风非要给主角找不痛快。
虞淮卿执伞游荡至竹亭,斜倚着丹漆栏杆赏那雨中牡丹。晶莹雨丝浸润了花瓣,倒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
烟雨朦胧间,忽见一道身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挥剑。雨水顺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线滑落,青衫早已湿透。
神经病。
虞淮卿微微叹气,或许修仙界的人都挺忧郁的。
【叮!恭喜宿主解锁徒弟图鉴,那个淋雨修炼的是您的小徒弟沈胤呢!】
“啧。”虞淮卿内心感叹,这清月峰是有点说法的。上有恶毒人渣师尊,中有腹黑绿茶男主,下有自虐上进徒弟。
虞淮卿随手摘下一朵牡丹,那花断了根茎即刻间四散,花瓣随风飘落。
若是再有个疯癫长老,估计可以凑桌麻将。
沈胤手中长剑破空,剑气激荡间竟在雨幕中斩出片刻真空。倏地,他动作微滞——竹亭方向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不必想也知是谁。
收剑时带起一圈水雾,他反手挽了个剑花,转身便朝竹亭迈去。
重生以来再次虞淮卿,沈胤只觉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撕裂经脉。他的掌心早被指甲掐出血痕。唯有这样,才能遏止他当场拔剑的冲动。
自然,他心知肚明现在不是虞淮卿敌手。
“师尊,”少年嗓音里淬着冰,偏生眉眼恭顺,“您传授的剑法弟子虽勉强习得形貌,却总不得神髓......不知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恨是真的。但这套剑法确能撼动乾坤,前世他直到死都未曾完全堪破其中奥义。既是虞淮卿独创,此刻低头求教倒也不算折辱。
沈胤垂眸掩去眼底讥诮。
更何况按前世虞淮卿那薄情性子,十成十会拂袖而去。正好落得清净。
虞淮卿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拂袖免礼。
“无妨,跟上。”
沈胤略微讶异,他凉薄淡漠的师尊今日怎么转性了?只是也来不及多想,虞淮卿已经走出竹亭,他收起心绪快步跟上。
【宿主偏心!】系统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对谢铭笙冷若冰霜,对沈胤却和风细雨!我替大徒弟抗议!】
虞淮卿一手撑伞,一手摇着折扇,不耐烦道:“我对他们有什么区别?沈胤虽然冷漠但好学上进,谢铭笙整日想着弑师也没找我求教啊。”
【难道不是因为你十几年间对人不管不顾人家才不来找你吗?】系统一句质问把虞淮卿怼的哑口无言。
“不是让他跟随师姐去妖界历练了吗,况且以前的事又不是我做的。”
系统哑火,也没声儿了。
虞淮卿走到空地,用灵力凝结出一道结界隔绝了雨丝,这才收起油纸伞。
沈胤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浅青色的透明屏障,在心里暗嗤。
这般金尊玉贵的做派,真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娇气包。
“愣着做什么,提剑。”
以前一直怨恨虞淮卿疏于管教,如今亲身体验沈胤才领略到他的恐怖。
起初那人还慵懒地倚在幻化出的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挑他剑招里的错处。可沈胤大约是头一回得师尊亲自指点,手中长剑竟比初学时更不听使唤,频频出错。
虞淮卿实在没了耐心,径直起身走到沈胤身后,冰凉的手指不容抗拒地覆上他握剑的手。刹那间清冽檀香靠近,分明淡极,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虞淮卿的吐息拂过沈胤耳际,带着几分凉意:“可知差在何处?”沈胤倏然回神,喉结微动:“弟子......愚钝。”
“此招名曰‘揽千秋’,意为凝聚山川灵气,挥剑承载千秋。本是为护天下而创,你心中没有觉悟,又怎能真正掌握?”
说完虞淮卿自己都愣了一瞬,他怎么知道?
原本沈胤被师尊身上的檀香搞得不知东南西北,但听闻这番话又清醒过来。
护天下……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分明就是你吧。
虞淮卿。
他眸色微敛,随后凝神静气,灵力自丹田开始运转,细细流淌至全身经脉。最后一式起势时,连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滞。
刹那间,银白寒光折射出雨幕,气势如虹。
谢铭笙回到厢房后给萧烨安传了个信告知了此事。细细想来,他还是没摸清楚虞淮卿究竟想做什么。
莫非是觉察到他同萧烨安的关系,变相警告他不成?
倒是有可能,毕竟这次的师尊,聪明的令人厌烦。
以及,他当时似乎一时嘴快暴露了监视虞淮卿的事情。不过,聪明人不会点破的。只是以后不能继续了,还有些遗憾。
窗外细雨如丝,他搁下青瓷茶盏,执起一柄竹骨伞朝云雾缭绕的后山走去。
越过竹亭,谢铭笙便看到了令人十分不爽的一幕——
他那素来冷若冰霜的师尊,此刻竟将沈胤整个人圈在怀中。虞淮卿的手覆在少年握剑的手背上,衣袖交叠间,连垂落的发丝都纠缠在一起。
"手腕再沉三分。"
温润的指导声顺着风雨飘来,谢铭笙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呵。
对他便是横眉冷对,对旁人倒懂得言笑殷殷。
伞沿雨水突然汇成一道急流,如同他心头翻涌的妒火。
【宿主,您有没有觉得背后有点凉啊……】系统适时出声提醒,虞淮卿似有所感地抬眸。
谢铭笙正似笑非笑地望过来。雨水顺着他的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暗色的花。
靴子碾过水洼的声响不紧不慢地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谢铭笙执伞立在雨幕中,伞面微倾露出半张似笑非笑的脸:"师尊当真是雅兴不浅,这般雨天还要亲自‘贴身'指导。"
“贴身”二字咬得极重,像是要嚼碎了咽下去。
沈胤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酸意。
"师兄。"沈胤从容收剑,执礼时袖口还在滴水,"你来得正好。"
“是挺好。”谢铭笙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这个小师弟,眸中的不满被掩藏在墨黑的瞳色之下。
“正好让师兄看看,师弟的剑法...精进到何种地步了。”
虞淮卿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坐回太师椅中,衣袖轻拂间,一盏氤氲着热气的清茶已然握在指间。
沈胤眼睫微垂,将眸中锐利尽数收敛,再抬眼时已是一派温良恭谦:“乐意奉陪。”
虞淮卿单手支着头,慵懒斜倚在椅背上,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就连系统都看不过眼,在他识海里幽幽出声。
【宿主,这俩都是您徒弟吧?不是垃圾堆捡的吧?】
“嗯。”
【那为什么要让他们打起来?你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急什么,”虞淮卿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回答,“万一两败俱伤,我不是可以趁机除掉谢铭笙?”
【……所以,您还是没放弃弄死主角的想法是吗?】
虞淮卿不说话,算作默认。
系统只觉得自己命苦得不像话:【宿主大人,咱们能不能按照正常剧本来?比如你细心照顾徒弟抱大腿什么的……】
“沈胤,胳膊抬高些,剑要对准心口。”虞淮卿全然无视视系统的絮叨,目光始终紧锁着交手的二人,不时出声指点一二。
谢铭笙应对得游刃有余,在轻松化解沈胤攻势的同时,还不忘朝虞淮卿投去委屈的目光:"师尊,您未免太偏心了。怎么只顾着指点师弟,难道我就不是您的徒弟了?"
“哦,扔掉武器,徒手接剑。”虞淮卿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铭笙。
谢铭笙闻言手腕一抖,长剑"哐当"落地。他苦笑着举起双手:"师尊,您这指点......"话音未落,沈胤的剑锋已抵至胸前。
沈胤的剑势猛然一顿,锋刃在距离谢铭笙心口寸许之处堪堪停住,剑尖微微颤动,映着寒光。
“师尊——你好生无情。”谢铭笙行至虞淮卿座前,那委屈劲儿活像被轻薄的良家妇男。
虞淮卿抬眸望向他,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开口:“我以为你接的住。”
谢铭笙眸光一暗,忽而倾身凑近虞淮卿耳畔。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垂,他压低嗓音,语气里浸着说不尽的暧昧:“那种本事......徒儿自然要留着用在师尊身上才好。”
沈胤执剑的手猛地一颤,剑穗剧烈晃动。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二人,喉结上下滚动:“师兄莫要不敬。”
他握剑的指节用力的发白,他清晰地记得上一世虞淮卿是怎么对待谢铭笙的,而且谢铭笙似乎也一直记恨在心,怎么这一世反而……
虞淮卿忽然轻笑一声,反手一记耳光甩在谢铭笙脸上,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不装了?还有,说的什么混账话?”
沈胤清楚地看见谢铭笙挨了耳光反而低笑起来,舌尖舔过渗血的嘴角,眼神却兴奋得骇人。
虞淮卿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看他,微微颔首:“回去吧。”
随即虞淮卿又站起身,对上谢铭笙灼热的视线,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至于你,这么能耐,也不需要准备了,即刻跟着师姐出发吧。”
谢铭笙舌尖轻卷过唇角的血珠,眼底燃着病态的兴奋。他忽然一个闪身拦在虞淮卿面前,沾血的手指勾住师尊腰间玉佩的流苏:"师尊这巴掌打得徒儿神魂颠倒,不如......"
“不要脸。”虞淮卿挑眉看他。
“师尊要打便打,只是......”他忽然压低嗓音,“师尊可别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沈胤死死攥紧剑柄,看着谢铭笙像条发情的蛇般缠着师尊往寝殿方向去。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峦,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谢铭笙厚着脸跟进寝居,虞淮卿刚在桌案前坐定,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师尊这字,当真一绝。”他从身后贴近,胸膛几乎贴上虞淮卿的后背,手指暧昧地拂过对方执笔的腕骨,“不过师尊不觉得,你写的有些问题吗?这‘静心’二字,似乎……有些过于用力了呢。”
系统已经摆烂,在识海里发出看破红尘的机械音:【呵,别自作多情了少年郎,写这个是为了克制解决你的冲动。】
虞淮卿笔锋一顿,忽然反手将毛笔往他领口一划。墨痕蜿蜒过锁骨,他仰头露出个挑衅的笑:“为师只是在想...该用哪种方式教训逆徒比较顺手。”
谢铭笙微微一笑,猛地扣住他的腰往书案上压。
“师尊若真的想赶我走,为何会纵容我跟进寝居?”
系统不屑开口:【因为本系统刚刚在赌你会被踹出去还是甩出去!】
虞淮卿顷刻变脸,毫不留情地抬脚踹去:“滚。”
谢铭笙此刻终于看透——眼前这个看似游刃有余应对所有撩拨的师尊,实则只要稍动真格便会露怯。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不过是层不堪一击的伪装罢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故作镇定的虞淮卿,比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要有趣千百倍。
虞淮卿嘲讽一笑,敛眸与他对视:“怎么又不装你的小白花了?”
谢铭笙不躲不避,反而伸手勾起虞淮卿垂落的一缕青丝,在指间暧昧缠绕:"因为想与师尊......"他忽然贴近,唇瓣几乎擦过对方耳廓,"彻、底、坦、诚、相、待。"
“师姐可听清了?他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赶紧带他走,在我面前惹人心烦。”虞淮卿轻轻敲击腰间的通讯玉简。
玉简那头传来洛亦澜极力压抑的笑声:“哎呀,师弟玩的可真花,都开始师徒恋了……”
“……”虞淮卿一把掐断通讯,回头却见谢铭笙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眸中笑意更深。
“师尊这是害羞了吗?”他压低声音,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比平时可爱多了。”
谢铭笙说完便识趣地松了手,不等虞淮卿发作,已优哉游哉地朝门外踱去。临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笑得恣意:"师尊可要记得想徒儿啊。"
虞淮卿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沉,转而在识海询问系统:“你说他费这么半天劲崩人设**就为了顺走我的长老令,拿去做什么?”
系统罕见地陷入沉思,识海中甚至响起了装模作样的分析音效。三秒后,它一本正经地给出结论:【叮!经过本系统严谨推算——分析不出来。】
虞淮卿:“……”
“下次解决徒弟的时候,顺便把你也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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