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两杯,三杯。
“秦清,你别喝了。你再敢碰酒杯,我现在就走。”
秦清穿着一身得体的高级定制西装,礼貌地点点头,“姜小姐说得对。”又举起右手,袖口处祖母绿袖扣迎着灯光闪烁,招来侍者为他的酒杯添上酒液。
姜小姐一气之下拿起包包就走,倩影消失在餐厅里,秦清在心里默数,这是他气跑的第五个相亲对象,也是童年的玩伴,他不愿追忆秦家老宅的旧事,可是姜小姐并没有什么错。
又一杯酒下肚,他慢慢起身,侍者为他披上大衣,他松了松领带,也出了餐厅。
夜深了,外头有些凉,秦清叹息一声,至少要把姜小姐安全地送回她家,这附近有一家姜小姐喜欢的小酒馆,她可能在去小酒馆的路上。
秦清没走几步,路过一个巷子,一群小混混围着一个女孩,女孩恼怒地喊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知不知道这一带是谁罩着的?”为首的小混混把手搭上她肩膀,被她一巴掌拍开。
清脆的响声惹得小混混笑得更开心了,调戏的目光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个遍,最终锁定在她的长裙腰间,“哟,还是个有脾气的大小姐。”
姜小姐咬着牙,冬天一阵寒风吹过,把她的气焰吹冻半分,她恨恨地盯着被抢走的手机,“敢得罪我,你们会后悔的!”
“大小姐倒说说怎么个后悔法呀?”
“很简单。”
为首的小混混循声望去,一个披着大衣的男人朝他们走来,脚步虚浮,脸色微红,身上的酒味很淡,像他本身的气质酿出的气息。
姜小姐心里一跳,喊道,“秦清!”
“你谁啊?”一个小混混不屑地伸手推他,秦清反手擒住小混混的手臂,迷糊道,“腿好像使不上力……”
为首的小混混哈哈大笑,“英雄救美也得有力气啊!”他嘲笑手下,“喂!阿龙你连一个酒鬼都打不过吗?”
只有阿龙清楚秦清擒住他手臂的力量有多大,别说打回去,轻轻地挣扎,手臂都好像要被拧断了,“彪哥,他……”
秦清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儒雅俊秀的面庞对姜小姐一笑,“要跳舞吗?”姜小姐握紧双手,喝醉的秦清连声音都像被红酒浸出不得了的香醇,似乎就在她身边亲昵地耳语,“请闭上眼数五个数,我马上过去。”
“这家伙在说什么——”
“咣!”被秦清擒住手腕的小混混阿龙瞬间飞到了墙上,后背重重地砸在商户后门的配电箱上,疼得在地上打滚,其他人没看清他的动作,都被他打倒在地,秦清揪起一个混混的衣领,拖着人走到被小弟称为“彪哥”的混混面前。
“他们之中有手臂骨折的,尺骨断得很彻底,有鼻梁骨打歪的,需要做整形手术,这位的肋骨……应该是第三根断了,还有鼓膜破损的……在你手底下混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但你应该感到痛惜和悔意——为你的所作所为。”
秦清把人丢在他面前,抽出手帕平静地擦了擦手。
姜小姐刚好数到第五个数,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温暖直达后背,秦清用握紧五指的右手贴住她的腰侧,左手牵起她的一只手,勾唇一笑,素来沉稳的眉目极为潇洒。
“真的要跳吗?”姜小姐小声惊呼,身旁的男人就已从容地圈起她,迈着舞步转圈,把握好每一次进退,抬腿。
一步,两步,三步。
在他的引导下,姜小姐从最初的感到荒诞和不适应,到丢下所有害怕,笑得灿烂,抬起腿恰好借了秦清的力气,一脚踢在彪哥脖子上。
至此,全场安静,又干净。
秦清带她出了巷子,松开她的手,“抱歉,失礼了,”他虚弱地靠在路灯上,把她的手机还给她,“麻烦替我打个电话……家族的人会来接你……”
秦清的脸被酒精熏得越发的红,说话磕磕绊绊,身子摇晃前倾,皮鞋在原地“嗒”“哒”,半睁着朦胧的眼睛,薄唇轻启,不知是做了个口型还是真的说了什么。
“拜,托,你,了。”
姜小姐的脸不知不觉也红了,点点头应下来,与电话那头的管家交谈用词颇为礼貌得体。
她的视线完全被秦清吸引,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只是寻常地抬眼望她,她心跳加速,连电话都忘了挂。
他拉开劳斯莱斯的车门,示意让姜小姐坐副驾驶,他说,“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和一身酒味的人挨一起。”姜小姐摇摇头,“我来照顾你吧。”
“谢谢……”
一路上,秦清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他朝管家挥挥手,驾驶座与后座的隔板升起,“你也是被迫来的吧。”
姜小姐点点头,他松了一口气,“抱歉,刚才真是失态——”
“今晚就当做无事发生吧,”和他出生在相似环境的姜小姐观言察色同样厉害,“我不是因为看你酗酒而生气,从小认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什么样。”
秦清没说话,手肘撑在车窗边,看外面的车水马龙,繁华霓虹。
姜小姐自知劝不了他,沉默地到了他公寓楼下,秦清说,“就在这里告别吧,管家会把你平稳送回家,至于亲戚们的繁琐追问,我去解决。”
他摇摇晃晃走不稳,本着旧友重逢的体面,且深知眼前男人死要面子,姜小姐担心他喝得太醉,路途虽短,但也怕他磕着哪,“我把你送回家里吧。”
姜小姐顺势搂住他的手臂,“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冬季的冷风,断断续续地呼出白雾,“姜小姐,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在秦家老宅和我说的话吗?”
姜小姐一愣,脑海中最先出现的,是一位修长纤细的少年,身姿挺立优雅,站在古韵园林里如一株青竹。
少年抬头,一群大雁飞过,“这大宅里和我最为相似的,是秋末冬初的衰败荷叶,扎着淤泥的根,杵着无叶的杆,所剩的骨骼经络剔无可剔,寒风来袭便无处可逃。”
“荷花不再需要它妆点,绿叶离它远去,它的摇曳与苟延都是丑陋、不该存在的。”
那双瞳孔发散的眼睛被冷风吹干了醉意,或者,他本就无比清醒,“你不记得了吧。也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小姐确实想不起来,只盯着他的唇,“我想,可以用一个失礼的亲吻去糊弄我爸妈,就当纪念这场失败的相亲。”
秦清闭上眼,“……随你。”
两人只是唇瓣相贴,没有再深入,姜小姐不太满意,“你是喝醉酒脑子不清醒了?听圈子里的人说你的吻技很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算了,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照顾他就够了。”清亮的声音响起,仔细听还有些咬牙切齿。
高大的年轻人从一旁走出来,快步迈向秦清,一把将醉醺醺的人搂进怀里。
姜小姐礼节地微笑,“你好,你是他的朋友吗?”
她端详着年轻人的样貌,剑眉星目,那双眼睛尤为漂亮,演员?明星?联想起秦家的产业涉猎,她并不奇怪,只是,是个男生。
秦清在年轻人怀里抬头,“雨生?你怎么——”
杨雨生把他打横抱起,对姜小姐一笑,“我会照顾好他的。”
姜小姐眨眨眼,方才在车上两人也聊了会儿,都是被家里人软磨硬泡出来相亲,恍然大悟,“我的A国好友说,你在外头的性子挺开放的。”
杨雨生怀里的男人稍微挣扎了一下,急忙道,“我自己能走!杨同学!放我下来!”
青年听见“杨同学”这称呼,不悦地挑眉,搂得更紧。
姜小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你的学生?”
秦清一愣,“不是——”
杨雨生趁他发呆的工夫,死死环住他的身体,箍得秦清喘不上气。
青年冷静分析局面,一个低头又抬头,换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手掌隔着秦清的西装摸着胸口,手指伸进西装马甲里,将领带拽出来把玩,漂亮的脸凑到秦清面前,“老师,您别不要我呀,我在家里等您好久了。”
秦清迅速抬手推开那张时刻准备泫然欲泣的脸,慌不择路,扭头和姜小姐解释,“你听我说,我和他——呃!”
健壮的手臂用力一勒,秦清咳嗽一声,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姜小姐望向杨雨生把玩领带的手指,似乎带着恐怖的暗示,她木讷地把秦清的大衣盖回他身上,像是为他盖上了可供悼念的白布,眼里的“不敢相信”逐渐变成“没事,我能理解”。
家族的礼仪让她恢复了端庄做派,朝秦清款款说道,“嗯,秦先生,家族那边的事我会替你寻得一个好借口。”
他需要什么借口?秦清满脸疑惑,就差把问号挂头上了。
杨雨生把人抱上楼,放在沙发上,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秦清缩在沙发里,背对着杨雨生,平时越看越喜欢的脸,今个儿看见就心烦。
“唉……”双手一抹脸,秦清往掌心里叹了口气,“等了我多久?”
“不久。”杨雨生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醒酒茶,泡给他喝,喂之前抿了一小口,试试温度,担心醉鬼连杯子都拿不稳,他拿着杯子凑近秦清的嘴唇,一点点喂下去。
秦清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语气软下来,“在楼上等我不好吗?外面天寒地冻的。”
杨雨生抱怨一句,“老师又喝成这样,不是说一个月只喝那一次吗?”
秦清缩回沙发,闭上眼掩饰住忐忑,“……什么叫又?我有在你身边喝醉过?”
“老师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你上次喝醉,一夜都赖在我身上……像条小狗,还是最黏人的品种。”
谈起这个,秦清笑着扭过头,殷红的眼角酒意未消,杨雨生偏头躲闪秦清的目光,敷衍地“哦”了一声,粉饰的平静下是波涛汹涌,“谁都可以随便找个理由靠近老师,连,连接吻也是。”
果然听见看见了,秦清换了个姿势躺沙发,叠起长腿,手臂枕着头,杨雨生坐在他腿旁边,一脸落寞,秦清突然感到难堪,这才是今天晚上他最失态的事,“让你提前看见大人世界的肮脏了……”
杨雨生反驳,“老师才不脏呢。”
孩子气般的反驳,明明脸颊都快鼓成金鱼了,秦清的嘴角多了真实的弧度,藏不住呼唤里的笑意,“雨生。”
“嗯?”
屋外寒风不减,窗外夜色正好,秦清的双手向后撑起身子,上衣有些凌乱,领带歪向一边,他睫毛扑朔,呼吸不稳,一个简单的注视就让杨雨生心跳咚咚不止,跟随他一起乱了呼吸。
“我教你接吻吧?”
[狗头叼玫瑰][蓝心][青心]来吃点甜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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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醉酒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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