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婧只觉得心被一记重锤狠狠的砸中,剧烈的痛感瞬间蔓延,疼得她浑身直哆嗦。
她抱头蹲在地上,口中不住喃喃自问,“爱上别的姑娘……爱上别的姑娘……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发狂般的起身,抓起桌上的几封信,奔到窗前,一掌打碎那精美的琉璃花窗,窗外,漫天惊雷闪过。
徐婧站在窗前,电光映照着她苍白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她双眼血红,对着那满天雷电狂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你爱上别人了,哈哈,乐毅!你这个王八蛋!”
她低头愣愣看着手里的信件,“三十一年,我为你困在这里三十一年,就换来你这几百个可笑至极的字!我真傻……”说着,她将那八封信全部向崖下扔去,几道雷立刻打上去,那些信瞬间化为团团火焰坠落消散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终于,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掉过眼泪了,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早已不会痛,而此刻,她不再是平时那个看上去冷漠的,毫无感情的、高高在上的宗主,只是一个受伤的、心碎的女人。
黑袍人静静立在一旁,眼眸中似乎泛起熹微莹光。
突然,徐婧对着满天惊雷发出无比凄厉的嘶吼,她的声音瞬间引来数道天雷直奔她而来,她不但不躲,反而迎着那白晃晃的亮光跃上了窗框。
黑袍人惊得浑身一颤,只见徐婧一只脚已踏在那万丈悬崖的虚空之上!黑袍人眼疾手快,飞扑上前,好在,他抓住了徐婧即将踏入虚空的另一只脚。
可那几道天雷却无法躲过,有几道劈在徐婧身上,一道劈进屋中,正中梨花木大床,瞬间引出火来,还有一道劈在了瑶光楼的屋脊上,震的整个瑶光楼剧烈晃动。
幸而黑袍人修习水系法术,他立刻双手结出一个生水印,借来一注水流冲熄了火焰,再看旁边的徐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好几处焦黑,大睁着双眼,两个眼珠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黑袍人心中一惊,心道:“坏了”,急忙蹲下身子在徐婧身旁呼叫。半晌,那双黑色的眼珠缓缓向黑袍人转过来,黑袍人方才松了口气,哪知徐婧身子突然暴起,一把掐住黑袍人的喉咙。
“你还没走?”徐婧森然道。
“国师嘱咐我,送……送完信之后先不要离开。”
“你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徐婧问。
“弟子……不敢偷……看国师信件。”
“那个女人你知道?”
黑袍人垂眸默然。
“你知道!”徐婧激动起来,掐住他喉咙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目光狠厉,“看来……你也该死。”
黑袍人目露惊恐之色,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是真的会动手杀了自己。
他使劲想说点什么,可喉头却只能发出“嗬嗬”声响。
“叮铃铃……叮铃叮铃。”一阵急促的铃声作响,这声响让徐婧有片刻的失神。黑袍人抓住这瞬间的时机,扒开徐婧的手,一脚踢开徐婧,紧接着一个闪身便到了门口。
徐婧怒极去追,黑袍人突然大声道:“宗主,请听弟子一言。”
徐婧才受了几道天雷,此刻也不过是强撑,若真去追他,必定也追他不上,干脆停脚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你师傅一起瞒得我好苦!你该死。”
黑袍人长叹口气,道:“宗主,你与师父分离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啊,只怕多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淡忘。那个女人我见过,论样貌,论身材,论气质,论才智,论灵巧,她无一处能比得上您。子言认为,她不过是国师在孤独寂寞中的消遣品而已!在子言心中,你才是那个配和国师相伴一生的人。只要您能和国师尽快团聚,他一定会明白,只有您才是他心中所爱。”
黑袍人说完这番话便飞身而去,剩下徐婧一人呆愣在原地,口中反复念叨那句“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淡去”。
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淡去吗?可自己对那个人为什么记得那么深,深到夜不能寐,深到每日都需要雷电的刺痛方能缓解心中的疼痛。可细想之下,自己对他究竟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她竟一时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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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是徐婧亲自带习的弟子,他被徐婧安排住在七星殿外附近的一座小木屋里。
此刻他站在小屋外的夜幽昙花丛中,一手提个木桶,另一只手执一葫芦瓢,正在给这些昙花浇水。他一瓢又一瓢的浇着,不急不缓,即使明知这些昙花即便不浇水,也能日日茂盛繁荣。
夜送幽香千里梦,得忘浮生万般痛。
很快就要离开了,唯一让他有些留恋的,便是这丛夜夜为他送香助眠的昙花了。
天突然黑下来。他抬眼一望,眼见望月峰上阴云飞速聚拢,很快便汇聚成满天墨色浓云沉沉向下压来。
快要下雪了!每隔七日,望月峰上必有一场暴雪,而三日大雪之时,宗主从不出门,也从不会唤他。
远处突然有一道微弱光点径直向他飞来,是传讯符!
穆天明伸手将光点抓在手中,摊开手掌,光点瞬间碎裂成万千光粉悬浮在他手掌上,重新排列成一行小小的字,“残月伤重,已请至烈焰洞调养。”
穆天明一向漠然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惊怒之色,手掌用力一拂,将那些字化作光点消散空中。
这种时候竟然出了岔子!
穆天明返身回屋,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抖开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长袍,袍子肩膀处绣着一轮太阳形的图案。
他正要穿上黑袍,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接着听到有物体扑簌簌滑落的声音。外面出了什么事?他急忙将黑袍收起放在箱子里,仍旧塞回床下。
他出门查看,只见七星殿内的摇光楼整个楼顶轰然垮塌,一大片烟尘随之腾空而起,与满天阴云相接。
那里可是宗主徐婧的住处!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穆天明眉头紧锁,焦躁地来回踱步。
摇光楼发生这么大动静,若自己不出现,徐婧必然会起疑,想至此处,穆天明只好火速先行赶往摇光殿。
七星殿外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拳头般大的银铃。徐婧不允许人随意进入七星殿,任何人需得先在门前摇响此铃,听到她的传唤方才可以进入。
穆天明上前急急摇响那银铃,也不等听到徐婧的召唤,便腾身而起化一道长虹飞速向瑶光殿而去。
摇光楼前,遍地皆是断瓦碎石,一片狼藉。
穆天明匆匆奔入,刚进屋,便有一大股浓烟扑面而来,烟气中混合着木材、布料、甚至还有肉质烧坏时散发出的焦糊味,十分呛鼻难闻。
屋中一片漆黑,穆天明走到墙边柜子前,拿起翻倒的烛台,将烛火点亮。外堂空无一人,强烈的震动导致屋内的东西有些移位。
穆天明扒开一个柜子,露出墙后通往里间的走廊。做徐婧带习弟子七年,徐婧从未让他进去过,今日事急从权,正好可以进去看看。
穆天明没有犹豫,举烛向里间走去。
沿着走廊绕过一个不大的花园,走廊连接着楼梯,穆天明登上楼梯环绕而上,走到摇光楼的第二层,看见一扇造型古朴的门敞开着。
穆天明走进房间,眼前的一幕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向高高在上,清冷高傲的宗主徐婧,此刻正蜷缩在窗前的地上。窗外,满天紫电如龟纹笼罩,不时有几只巨大的利爪伸下,伴随着像要摧毁一切的巨响,震得人灵魂都要为之一颤。
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作为住处?
电光印照出徐婧惨白泛青的面容,她衣衫破烂处,露出大片焦黑的皮肤,蓬乱的头发下,一双无神的眼睛枯萎如死人。
穆天明上前去唤失神落魄的徐婧。
“宗主……宗主……!”
徐婧像刚从梦魇中醒过来一般,一双眼茫然看向穆天明道:“穆天明?”
“是,弟子穆天明。”
徐婧双眼逐渐聚焦,突然厉声喝问:“谁让你未经传唤便擅自进来的?!”
穆天明连忙请罪,“宗主恕罪,弟子见摇光殿出事,摇响传音铃却未听到宗主回复,情急之下便闯了进来。”
徐婧咬牙起身,坐到椅子上,神情间又现平日里孤高之态,双目盯视穆天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后忽然叹口气道:“算了,也是你一片心,不过下次不可再犯。”
穆天明问徐婧究竟发生何事。
徐婧苦笑道:“你也知我修为卡在炼虚已久,今日,我原想以“引雷咒”引天雷助我突破,谁知非但未能突破,反而害自己受伤。”
穆天明不解,问道:“弟子看宗门修行功法上写‘修炼至渡劫圆满,则可引天雷渡劫,成就真仙’,为何宗主现在便引天雷渡劫?”
徐婧道:“是为师心急了。”
穆天明心内狐疑,以他对徐婧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执着于修行之人。
“天明,你来为我疗伤。”徐婧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穆天明。
穆天明听命上前,他与徐婧二人均修土行之术,又称大地之术。大地长养生发万物,故而习土行术者达到一定境界之后,有很强的修复滋养生长之力,能令断骨重塑,腐肌重生。
穆天明将双掌附于徐婧背部,那一瞬间,他恍然察觉,与徐婧师徒七年,今天是他第一次与徐婧有身体上的接触。
经过穆天明一刻钟的运气治疗,徐婧的伤势已基本痊愈。
穆天明起身准备告退,却被徐婧叫住,只见徐婧缓步走到桌案边,伸手从桌上木匣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从中倒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将那它递到穆天明面前,“来,把这药吃了。”
“吃药?”穆天明有些吃惊。
“此乃上玄御灵丸,乃是我宗开宗祖师梦三千留下的,与那些十二时辰之物不同,你服下它可助你修为。”
穆天明急忙推辞:“有此灵药应该师傅服用才是。”
徐婧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道:“这药原本是有两粒的,我已吃过一粒,但仍旧无法突破练虚,想来是天赋有限,不可强求。如今只剩下这一粒,断不能再浪费!你修行不过七年,如今修为便距我仅一步之遥,如此天赋,放眼现今整个宗门,只怕也只有你才有机会修成真仙。来,听话,快把这药吃了。”
穆天明看着满脸急切,状似癫狂的徐婧,心里实在发毛。眼下这节骨眼上,不能再横生枝节。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徐婧都为之一愣。
穆天明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如此珍贵灵药,弟子绝不敢要,望宗主留下自用。”说罢急忙告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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