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了一圈，黎逸川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的别墅，平时就冯铭扬一个人住，会不会太空旷了？而且看这客厅墙上的画作，都是莫奈，塞尚等的西方印象派作品，而卧室里却是《照夜白》《八骏图》这类的中国丹青。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冯铭扬的床头，悬挂着一幅《荷花小鸟图》，荷叶衰败，荷花凋谢，两只小鸟的眼神中仿佛流露出一丝迷惑和惶恐。
咱就是说，谁好人家的人会把这么一幅画挂床头？尤其是落款处的“八大山人”，前两个字连着，看上去像笑字，后两个字合在一起又像哭字，主打一个“哭笑不得”。
不对劲，这个卧室的风格和整个别墅的装修风格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指纹，毛发，脚印等能提供线索的？”黎逸川带着手套顺着衣柜摸了摸，问道。他认真的搜寻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很奇怪，卧室里没有任何痕迹。看来对方有很明确的反侦察意识。
卧室里没有收获，黎逸川又去各个房间窜了一遍，连水表电表都没放过，好像空气中飞过一只蚊子，黎队都要抓下来鉴定是公是母。
还真被他发现了反常的地方。五斗橱里放着几张缴费通知。一个是自来水公司的，一个是电力局的，还有一张是燃气公司的。
“你们看，”黎逸川指着缴费单对苏清言和其他在场的同事说道，“根据这上的日期，冯铭扬家在大上个月的时候就该缴费了，但是，”他按了一下电灯开关，灯没有亮，“他家电被断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自来水应该也停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他都是在没水没电没燃气的状态下生存的。”苏清言率先说道，“这多不方便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也不一定啊，他是自媒体人，有可能出去寻找灵感，俩月都不怎么在家呢？”另一个女警华程菲提出异议,“再说，现在外卖这么发达，点外卖就可以了，也不是非做饭不可。”
黎逸川指着缴费单上的数字说，“菲姐，您说的太对了，但这冯铭扬以前还使用水电燃气，突然就不用了怎么解释？他日常洗漱，不用水吗？这一屋子的电器，不用电吗？”黎逸川笑了一下，“我还天天洗头呢，他好歹是得上镜头的人，能不注意形象？”
看见华程菲要辩驳，黎逸川直接一记KO,“别说他出门，这问问邻居就这知道了。”
华程菲找不到黎逸川的逻辑漏洞，气鼓鼓地说，“哼！那我就去问问邻居。”
黎逸川看看大家，安排道，“等华程菲回来，我们这初步勘察就结束了。这时间大家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线索。”
苏清言从厕所里转悠出来，不可思议地说，“太干净了，厕所里一根毛发都没有。洗漱用品都是没拆封的。这冯铭扬是把这里当旅馆了吗？”
“越是这样，越说明他的死，背后是有预谋的。”黎逸川手里拿着一个像头盔一样的银
色的装备，说道。
这个装备是他刚刚从卧室衣柜的最高层发现的，可是，黎逸川的记忆有些混乱，他明明记得，刚才那里什么也没有啊。这东西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泛着一层高科技的光芒。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像玩游戏用的。”黎逸川向大家问。
一个年轻的男警员看到黎逸川手里的东西，稍显激动地说，“黎队，那是Oculus Quest，一款独立式的VR头显。”
“VR头显？”黎逸川有点迷糊，“游戏的东西他不都放在地下一层了吗？这款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报告黎队，Oculus Quest不需要连接电脑或其他设备就可以使用。它提供了完全自主的虚拟现实体验。”那个警员回答道，眼睛紧盯着黎逸川手里的头显装置，“想要”两个字毫不掩饰地从眼神里涌了出来。
“诶呦，没想到，小赵对VR这么熟悉呢。”黎逸川晃了晃手中的设备，笑眯眯地问，“想要吗？”
小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眼睛蓦地睁大了一圈，然后赶紧点头，“黎队，我想试试。”
“行吧，回去你正好给我试试，看看冯铭扬用它干什么。”黎逸川说道。
越接近冯铭扬的精神世界，越能明白他的行为逻辑，对破案也是非常有帮助的。可是，这东西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出现，让黎逸川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小心啊，试试就逝世。”另一个警员小孙口无遮拦地说。黎逸川听了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回到警局，大家各自开始准备工作。华程菲从邻居那里打听到，冯铭扬是个名副其实的宅男。他不怎么爱出去。但是，以前经常会邀一些朋友来家里开派对，有时候到半夜还能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喊麦的声音。最近两个月确实很反常，没有朋友来他家。邻居觉得难得安静，也就没在意。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黎爹，”门口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冲着黎逸川招手，“出来一下。”
黎逸川放下手头的材料，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来者正是法医科最年轻的科长季凌宇，黎逸川的最佳损友。
“结果出来了？”黎逸川没想到这么快，才半天的功夫。
“嗯。初步估计，”季凌宇浅笑一下，然后看着黎逸川严肃地说道,“死者因为由于身体内的代谢物累积，出现氮质血症和酸碱平衡紊乱，最终导致各主要器官功能衰竭而死。”
果然，黎逸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说人话！”
“通俗一点讲呢，”季凌宇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伸手从黎逸川的兜里掏出一盒烟，把最里面的那颗抽出来，叼在嘴里，用眼神示意黎逸川点上。
黎逸川一身反骨在季凌宇面前都没有用。季凌宇深谙正骨之道。
巴巴地给点完烟，看着季凌宇悠闲地吐了个烟圈，黎逸川按下要暴揍他一顿的想法，默默念着，亲生的，亲生的朋友，我是他爹，我得让着儿子。
季凌宇也懂得见好就收，拍了拍黎逸川的肩膀，“黎爹，别那么暴躁。他是饿死的。”
什么?饿死的?
黎逸川做出各种高科技作案的猜测，结果，人家死得这么朴素，竟然是饿死的!
“你是说，他是自杀?”黎逸川烦躁得很，伸出食指和拇指，迅速一捻，把季凌宇的烟头给灭了。
自杀还把头吊起来，还贴个LEO的贴纸。现在连自杀都需要这么有仪式感吗？
“诶，你，”季凌宇吓了一跳。
“没事儿，没受伤。”黎逸川仿佛没事人一样。他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事和密码大师没有关系？
“你啊，注意点身体吧。”季凌宇无奈，“那人虽是饿死的，但我不能下结论说那就是他的主观意志。也不排除，有人故意不给他食物。”
居然是饿死的，黎逸川觉得这个世界着实有些荒谬。任何有自主意识的人都不会饿死，除非一心求死，自杀绝食。
那么，冯铭扬真的是自杀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人想不开呢？
如果是有人故意不给他食物，他为什么不求助呢？这不合常理啊。
黎逸川突然想起尸体那副令人惊悚的笑容，还有突然出现的VR设备，这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季凌宇把手中的香烟掰成两截，磋磨了两下，丢进旁边的花盆里。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重点查查他生前有没有什么病史。”说完，季凌宇就回他的法医科了。在他看来，尸体比活人可爱多了，至少尸体不会说谎。
“黎队，”负责调查冯铭扬社会关系的警员何泌在办公室里呼唤他。“这个冯铭扬在三年前，他母亲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母亲还在，他怎么自杀了呢？是负担太重吗？可是他住那么豪华的别墅，怎么看都不像资金有问题的样子。
“冯铭扬的父亲呢？”黎逸川走到何泌的电脑前，俯下身子观看。
“他父亲因为一次投资失败，欠了许多债，跳楼自尽了。”何泌边敲键盘，边说，“他的那些债主就追着冯铭扬要债。冯铭扬有段时间拼命赚钱，什么博眼球他说什么，在网上没少得罪人。”
父亲自杀，母亲植物人，看来冯铭扬表面看起来风光无两，背地里也是无限心酸。他是否有抑郁症倾向呢？或者他抑郁了也没人发现。
苏清言低声说:“黎队，这难道就是密码大师送我们的礼物？”
黎逸川闻言，手里的钢笔被狠狠地捻了一下。不是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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