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安猛地睁开眼,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急剧收缩。
尸横遍野。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倒伏的躯体,暗红色的血浆浸透了褐色的土地,一些穿着暗红色铠甲的士兵正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拖走,仿佛在清理一堆无用的杂物。他们,竟然直接降落在了一片刚刚结束屠杀的刑场中央!
“唔……”一声压抑的惊呼几乎要冲破喉咙,又被她自己死死用手捂住。忽然她却发现自己和沈时白就这么突兀地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是散落的兵器、倾倒的刑架,以及尚未干涸的血渍。
几乎是在她看清处境的同时,不远处一个正弯腰搜查尸体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要转身……
糟了!要被发现了!
“快使用隐身技能!”沈时白在说出这句话同时也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
隐身技能启动的很及时,那名士兵的目光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扫过,却如同扫过一片空无一物的空气,带着一丝困惑,又低下头去继续他的“工作”。
安安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她能清晰感受到沈时白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稳如磐石。手腕被他紧握之处微微发烫,心跳在耳边鼓噪,分不清是因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是因这突如其来、过于亲密的接触。
这时,不远处沉重的木轮声轧过血污的地面。两具囚车被推至刑场中央,枷锁碰撞声刺耳。
一辆囚车内,壮汉庞拓浑身血痂,虬结的肌肉在铁链下紧绷,虎目灼灼,脸上写满不屈。另一辆车里,谋士陆玄明衫袍褴褛,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却静得可怕,仿佛早已穿透生死。
监斩官将染血的战刀重重顿在案上,睥睨着囚笼:
“金启逆党,满门伏诛!庞拓、陆玄明——火辰王惜才,给你们最后一天考虑。降,则前程似锦;不降……”他冷笑一声,刀尖划过空中,“明日此时,便是你们身首异处之期!”
隐去身形的白安安死死攥着沈时白的手,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凑到沈时白耳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一丝属于现代人的看法:
“这就是两伙人火拼,输的那一方,要被赢家赶尽杀绝,连根拔起啊!”
沈时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刑场。他看到了监斩官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与骄横,看到了火辰国士兵眼神里的麻木与残忍,更看到了囚笼之中——
那名叫庞拓的壮汉,在听到“满门伏诛”时,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铁链被他挣得哐当作响,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悲恸,求死的意志无比决绝。
而那名名为陆玄明的谋士,从始至终都闭着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自己无关。
“看到了吗?”沈时白的声音在安安耳边响起,精准地分析着局面,“一个刚烈赴死,一个不屑一顾。火辰国招降不了他们。明日的处决,势在必行。”
他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安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我们必须救他们!”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在这种地方,单打独斗寸步难行。我们需要了解这里的人,需要能打仗的将军,也需要能出谋划策的脑子。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嗯。”他给出了肯定的回应,言简意赅,“跟着他们,摸清关押地和守备。”
两人紧扣着手,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跟着囚车……
囚车轧过染血的泥地,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吱呀作响,渐渐远离了那片血腥的刑场。他们随行穿过一片狼藉,囚车被推进一个由粗木栅栏围起的简易营地。这里显然是火辰国临时设立的关押点,守卫远比外围森严,持矛士兵来回巡视,营中零星散布着几顶帐篷,隐约可见其中关押的其他俘虏。
“这里面这么多俘虏,要都救吗?”安安借着月光,望向远处营地里影影绰绰的囚犯身影,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忍。
沈时白快速扫过整个营地布局,冷静地分析:
“只救目标二人,易如反掌。但若想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动静太大,我们也会暴露。”他眼底掠过一丝计算的光芒,“不过……也并非全无可能。可以分步进行。”
“分步?”安安疑惑地看向他。
“对。”沈时白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计划,“首要目标是庞拓和陆玄明。他们被分开关押在靠内的两个独立木笼里,共用一把铜锁。我们可以先设法拿到狱卒身上的钥匙。”
他继续细化步骤,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步,拿到钥匙后,先打开庞拓的牢门。我换上他的衣物,伪装成他蜷缩在角落里。你立刻牵住庞拓的手,启动【隐身】,带他离开营地,在营地外面将他隐藏起来。”
月光下,安安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开始理解这个计划的精妙之处。
“第二步,”沈时白看向她,目光交汇,充满了信任与托付,“你安置好庞拓后,立刻返回。然后,同时牵住我和陆玄明的手——”
“一手一个!”安安瞬间明白了,语气带着豁然开朗的兴奋,“这样我们三个就都能隐身了!然后一起离开!”
“没错。”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其他俘虏……等我们救出庞、陆二人,安顿下来,掌握了更多情报和资源后,再谋划第二次行动。届时,或许可以利用这场‘离奇越狱’引发的混乱,做得更多。”
安安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中那份因乱世而产生的惶惑,竟奇异地被一种坚实的信心所取代。
“好!”她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先拿到钥匙,然后……开始偷梁换柱!”
计划已定,两人便如同真正的幽灵,借着【隐身】之利,无声无息的关押营地搜寻。巡逻士兵的脚步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更衬出他们行动的诡秘。
目标很快锁定在一个靠在木栅栏上打盹的狱卒身上。那串至关重要的黄铜钥匙,就挂在他腰间,随着他轻微的鼾声微微晃动。
安安屏住呼吸,在沈时白眼神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轻轻解开皮扣,整个过程如羽毛拂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当那串钥匙落入她掌心时,那狱卒只是咂了咂嘴,换了个姿势继续他的好梦。
得手了!
两人迅速移动到关押庞拓和陆玄明的木笼附近,藏身于阴影之中。
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沟通。沈时白闭上双眼,集中精神,那股源自【万物通灵】的奇异力量如同无形的涟漪,缓缓荡开,精准地传递到囚笼中庞陆两人和安安的脑海中(因为安安要了解计划,就得知道沈时白说了什么)。
“庞拓,陆玄明。”
一个沉稳、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庞拓猛地一震,虎目圆睁,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只见冰冷的栅栏和远处巡逻的火光。陆玄明一直紧闭的双眼也倏然睁开,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澜,那是极致的惊疑。
“莫要出声,勿需寻找。你们听得到,却看不见吾。”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在他们脑中回荡,“金启国忠魂不灭,气数未尽。吾乃受天命而来,解救汝等忠良,亦将引领金启遗民,脱离此无边苦海。”
神谕!这是神谕!庞拓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陆玄明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试图用理智分析这超自然的现象,但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吾与一位神女同行,她掌隐匿之神力。稍后,吾等将救汝等脱离此地。谨记,一切听从指引,不得有误。此乃金启复国之始!”
沈时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与命令交织的力量,深深烙印在两人的意识里。他没有给他们质疑和思考的时间,直接宣告了行动的开始。
沟通完成。沈时白和安安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月光下,安安握紧了手中那串冰冷的钥匙,深吸一口气。
安安借着【隐身】状态,悄无声息地摸到关押庞拓的木笼前。锁头是粗糙的黄铜挂锁,她屏住呼吸,将钥匙缓缓插入。“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幸运的是,不远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掩盖了这微小的动静。
她轻轻拉开木笼的门。里面的庞拓早已接到“神谕”,尽管眼中依旧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但他牢记着脑海中的指令,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只是紧紧盯着门口——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安安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庞拓粗壮且布满老茧的手腕。在他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身体微僵的瞬间,【隐身】的效果如同无形的流水,将他庞大的身躯彻底覆盖。
“快,把外衣脱下来!”白安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在这诡异的“透明”状态下,直接传入庞拓耳中。
情况危急,庞拓虽不明所以,但对“神谕”的绝对服从让他毫不犹豫,双手麻利地解开束带,将那件沾满血污与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外衣迅速褪下。
安安一把抓过尚带着体温和血腥气的衣物,反手塞进一直守在笼外阴影里的沈时白手中。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沈时白冷静的眼眸时,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急促的叮嘱:“千万小心!”
沈时白接过衣服,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只用力地一点头,随即用锐利的眼神和一个干脆的手势,示意他们立刻离开。
“走!”安安不再犹豫,小声在庞拓耳边发出指令,同时紧紧拉住他的手腕,身影瞬间没入营地边缘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此刻的营地,在庞拓眼中变得无比诡异。他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能看到隔壁笼子里依旧闭目盘坐的陆玄明,但是就是没有人能看到逃跑的他们!
绕过一堆散乱的兵器,避开一滩未干的血迹,从一个打哈欠的守卫身后咫尺之距擦过……庞拓能感觉到安安的手心里沁出了细汗,但她牵引的方向却异常坚定。
终于,两人有惊无险地潜出了营地,一头扎进营地外围那片黑暗的树林。直到深入林中,确保暂时安全后,安安才松开了手。
“在这里等着,绝对不要出声!”安安急促地交代,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我去接应沈……呃,神和陆先生!”
庞拓脱离危险后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清丽却眼神坚毅的神女,心中再无怀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中已满是敬畏与服从。
安安不敢耽搁,再次启动【隐身】,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返回营地。
此刻,沈时白已经按照计划,穿上了庞拓的衣物。蜷缩在木笼的阴影角落里,低垂着头,模仿着旁拓之前的姿态。
安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木笼外。她毫不犹豫,同时伸出双手,一手紧紧握住沈时白的手,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陆玄明冰冷而微颤的手。
奇妙的联系再次建立。沈时白和陆玄明的身影瞬间从可见的世界中淡去,融入了无形的庇护之下。
“走!”依旧是简短的指令。
这一次,是三人同行。安安一手牵着沈时白,一手拉着陆玄明,如同带领着两个无形的灵魂,在布满障碍与危险的营地中穿行。她的精神高度集中,感知被放到最大,巧妙地利用每一个视觉死角,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安全的路径上。
当三人终于彻底离开营地范围,进入树林深处时,安安几乎虚脱,扶着树干微微喘息。
身后,火辰国的营地依旧灯火闪烁,巡逻的士兵依旧迈着规律的步伐。他们全然不知,就在刚才,两个最重要的囚犯,已经在他们眼皮底下,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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