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自尊心多强啊，哪里会愿意让暗恋对象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一幕。
徐念想想也觉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本子，原先是自己无聊写来，想要给当时班里准备参加元旦晚会表演的同学作剧本的。
可惜后面投票落选了，本子也就没再打开过。
现下要说内心完全没有触动是假。
试问谁不愿意自己曾经的文字被搬上舞台，得到肯定与赞同呢？
只是，比起这个，徐念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说不要的本子。
他一保留，就留到了现在。
换做别人，可能还能解释为随手之举，顺手塞在哪个角落一不留神就放了几年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陈余林？
学生时代桌上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不允许有一点杂乱的人。
会随手保留到现在吗？
她想问，又不敢问。
因为担心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实她也知道，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两人既然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活在当下便是了。
又何必对过去念念不忘。
可徐念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呢。
如果当初那些年，并不是她一厢情愿呢？
如果……
她感受着夜晚操场拂面而来的清风，依稀能闻到风中淡淡栀子花香。
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跑步或闲逛，校园还是那个熟悉的校园，只是其中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
心神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捧着多肉盆栽的女生。
女生一圈一圈地绕着跑道走，执着地等待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徐念兀自出神，直到指尖被温暖掌心包围。
陈余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人，“怎么了？”
“没什么——”
她回过神来，有意避开人流集中的跑道内圈，拉着人沿着最外圈走，冷不丁出声：“诶，问你个问题。”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你在干嘛？”
陈余林回想了下才道：“应该，是在练字。”
“？”徐念这下是真惊讶了，“那会高考都结束了，你练字做什么？”
“大概，是想写点东西。”
真奇怪，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男人却故意用大概这样的模糊词汇。
“哈，陶冶情操，挺好的哈。”
她干笑两声，静了几秒：“确实，多练字，总好过跑出来干吹风。”
“跑出来吹风？”
陈余林一愣，察觉到什么，“你那时候，没在家？”
徐念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这话说的，我那时候不是还给你发过消息？你要早说你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那天晚上，我没看手机。”
他看着身侧的女子，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
徐念挑眉：“噢，所以呢，第二天看到消息就直接当做没看到是吧？”
陈余林：“……我没看到有新消息。”
见他这样一脸凝重，她到底不忍心。
算了算了，那么矫情做什么呢。
“嗨，其实那时候找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错过就错过吧，我也就想起来提一嘴而已。”
说完，徐念装出一脸释然，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准备继续往前走。
谁想陈余林却不肯动，“我真不知道你找过我，如果知道你找我，我就……”
“你就怎么？”
“我会来的。”
男人攥紧她的手，低声强调：“如果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晚风卷起远处的喧嚣，两人静静地站着，偶有路过的少年男女投来好奇一眼，而后嘻嘻哈哈走远。
几年如一日的路灯站在原地，沉默地映照着每一个来往的身影。
徐念张了张唇，却哑口无言。
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帖子——
如果有一张过期的彩票摆在面前，有一半的概率中奖。
选择刮，还是不刮？
陈余林见她沉默，试探出声：“你那时候找我，是不是——”
“不是。”
刮不刮开，中不中奖，彩票都过期了。
怎么选都是遗憾。
所以徐念选择不刮。
“好啦好啦，别纠结这事了。”
她整理好心情，打趣道：“明天我还要值班诶，你要是不回去就自己留在这慢慢逛吧，我可就先回家睡觉了噢！”
“……”陈余林能说什么，自然是跟上。
从市一中回来后，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曾经。
依旧是陈余林做饭，徐念忙实习和导师派发的任务，闲暇之余两人还会手拉手去散散步。
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徐念跟他提了下周周末爬山的事情，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陈余林似是不会对她说拒绝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一味答应。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相互试探没意思。
一味迁就也没意思。
陈余林人确实挺好。
处处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是她心思太重。
总是忍不住猜想，这个人是不是因为相亲才开始对她另眼相待。
是不是，只要换个人相亲，陈余林也会这么对待另一个人。
牵手，拥抱，接吻。
他会牵着别人的手，一步步走向未来。
至于年少的朦胧心思，如果没了这场相亲，没了玩偶大变活人的奇遇，注定只会成为茶余饭后回忆过去时的淡淡遗憾。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会拥有自己的人生，即使这人生，与对方毫无交集。
可这能说是谁的错么？
事实是谁都没错。
因为这一场相亲，这一场奇遇确确实实发生了，所以她甚至可以说是幸运的。
徐念莫名陷入了无意义的纠结之中，一直以来的积极情绪就这么渐渐淡了下来。
可能是察觉到这一点，陈余林也没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邀请”她亲亲。
原本话还算多的人，逐渐沉默下来。
恍然间，竟与高中那会寡言少语的背影愈发贴合。
不远不近，情绪淡然。
徐念不是没发现。
可她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突然发现，比起这人的正脸，她其实更喜欢看的，是他的背影。
她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男人低头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别开视线。
可当他不看她，她又用目光追着他走。
矛盾纠结中，她定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似回到当初，她绕了无数远路，就为了看他一眼。
仿佛年少的时光从未远去。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在村里上学。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很黑，漆黑夜幕上只挂了个月亮，徐念没有小伙伴一起玩，就总喜欢追着天上的月亮跑。
她曾单方面和月亮多次定下赛跑约定，虽然每次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一转头，总能发现月亮依旧在那，距离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但她乐此不疲。
后来，少年走进徐念视野。
他不怎么和同学说话，总是形单影只，一心向学，从不停留，从不回头。
像永远高悬夜空，永远清冷的月亮。
可若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在你追逐月亮的那段时光里，月亮可能也曾，暗暗向你投来一眼。
明明曾经的各种不甘和酸涩，都是为了这一眼。
可徐念又想，会回头看她的，还是月亮吗？
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任何争吵，没有任何不满。
但无形的裂隙就这么横亘在两人中间。
徐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把他越推越远，就像小时候，看着天边那轮弯月渐渐消失在日光中。
直到某一天，吃完晚饭后。
男人把之前徐念给他的备用钥匙还给她。
徐念看着那把钥匙，几乎要被钥匙身上反射的那点灯光灼伤眼睛。
他果然还是要走了，她想。
谁受得了她呢。
他明明只是为了开解她，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却平白得了冷待。
换谁都受不了的。
徐念心里明明漫开无尽苦涩，偏面上还保持冷静，伸手就要接过钥匙。
却不想对方马上收回手，攥着钥匙的指尖用力到隐隐泛白。
“你真的，想赶我走？”
明明是他主动交还钥匙，却反倒质问她。
男人死死盯着徐念，眼底竟隐隐泛起了红色，“徐念，你说的实习期，是不是结束了？”
“没有。”
徐念不敢看他，只垂下眼，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干涩：“实习期……你要是不愿意，可以随时结束。”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他轻声问。
她抿唇：“没有。”
陈余林：“那你为什么……”
徐念抬眼，正好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男人长睫轻轻一眨，竟就这么流下泪来，“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要我呢？”
“徐念，你没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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