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然抬头看见她，微微一愣，眼底的倦意瞬间散去：“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牛奶递给她，“喝了再睡，我陪你。”
“嗯。”沈珞安点了点头，接过温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眼眶更热了些。她小口啜饮着，看着陆昭然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 显然是特意为了不打扰她，暂停了未处理完的工作。
“走吧，回房睡。” 陆昭然自然地接过她喝空的杯子，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深夜的静谧。
沈珞安跟在他身后走进卧室，暖黄色的床头灯早已被他提前打开，柔缓的光线漫过床单，驱散了噩梦残留的寒意。她掀开被子躺下，刚蜷缩好身子，就见陆昭然拉过床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顺手拿起一本放在床头柜的一本英文小说。
“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他指尖划过书页，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瓷白的小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沈珞安攥着被子的手松了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她眨了眨眼，看着他专注翻书的侧影，心底一片柔软，但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陆先生，您明天还要早起开会，不用特意陪我的……” 她知道他最近为了赶一个海外项目，几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刚才视频会议里那些争执的声音，她隔着门缝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昭然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不碍事，你先睡。我在这儿看会儿书，正好也歇口气。” 他没有说假话，连日的高压工作让他神经紧绷，此刻坐在她的卧室里，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反而比独自待在书房更能放松些。
沈珞安没再坚持，只是悄悄往床边挪了挪，让自己离他更近一点，细软的手指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床头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沉稳的韵律。她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偶尔蹙起的眉尖慢慢舒展，心里的不安像被温水泡过的糖块，渐渐化了开去。
倦意渐渐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抵不住困意，轻轻合上了眼睛。临睡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陆昭然放下了书，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沈珞安在半梦半醒间动了动，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像是又想起了噩梦的片段。下一秒，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别怕，我在。”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沈珞安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往那只手的方向蹭了蹭，嘴角无意识地扬起，彻底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陆昭然维持着抬手的姿势，看着女孩熟睡后恬静的脸庞，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小巧，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是摆脱了噩梦的困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汗湿的额发，将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的呼吸彻底平稳均匀，才缓缓收回手，起身时特意放轻了脚步，连鞋跟蹭到地板的声音都压到最低。
走到卧室门口，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床头灯的光洒在女孩身上，像裹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轻轻带上房门，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既能让外面的光线透进去一点，又不会惊扰到她。
回到书房，陆昭然继续处理还未完成的文件。窗外的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陆昭然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清晨，他处理完晨间的邮件，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看见沈珞安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睡醒。
“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平板，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张叔把早餐做好了，去洗漱吃点东西。”
沈珞安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小声问：“陆先生，您怎么不多睡一会？” 她想起昨晚，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心疼，她就知道他如果陪她的话是不会好好睡觉的。
陆昭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淡淡的凉意：“没事，处理了点工作。快去洗漱，粥要凉了。”
陆昭然坐在对面，看着她小口吃饭的模样，眼底的倦意被温柔取代。他知道高考前的压力有多大，他能做的，就是这样陪在她身边。
然而就在陆昭然以为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的时候，变故还是发生了。
陆昭然是在周一例会的时候接到了沈珞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电话的。
女孩素来乖巧，大多时候都只是通过微信给他留言，鲜少直接打电话，因此哪怕是公司副总讲到了会议的关键时刻，他也毫不犹疑的伸手打断了他的讲话，快不起身走到会议室外接起了电话。
“珞安？”他接通电话，声音惯常的沉稳。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女孩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陆先生…医院，医院刚打电话…说我妈妈…病危了……”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话语断断续续。
陆昭然眼神骤然一凛，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语速平稳却有力量：“好，先别慌，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陆昭然已经走进办公室，用眼神示意紧随其后的助理立刻去查，同时对着电话那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强势，“听着，珞安，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留在学校，保持手机畅通。我会立刻联系医院了解全部情况，调动最好的医疗资源。你母亲那边有任何进展，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去了医院也只在走廊干等，于事无补，反而影响情绪。听话，安心上课，等我消息。”
他习惯于掌控全局，解决问题，在他看来，沈珞安此刻赶往医院，除了增加自身的慌乱和无助，对抢救工作没有任何实质帮助。
“不…不行…”沈珞安的哭声更加尖锐，“那是我妈妈…我要去医院，我要在她身边…陆先生，求你了，让我去吧…我待在学校会疯掉的！”
他沉默了两秒，听到电话那头她努力压抑却失败的抽泣声。最终，还是妥协了，“二十分钟后去学校门口等我，我现在去接你。”
二十分钟后，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教学楼下。沈珞安拉开车门坐进去时，眼睛红肿，鼻尖也是红的。陆昭然什么都没说，只是递过去一杯温水和一包湿巾，然后便发动了引擎，利落地驶出校园。
车内气氛压抑，沈珞安小口喝着水，目光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到医院的时候，院长和几位科室主任已经亲自等在VIP通道入口。陆昭然与他们简短握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情况。”
专家组长立刻上前，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当前的抢救方案和病人状况，语气谨慎而专业。
陆昭然沉默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的技术细节，显示出他远超常人的理解力和冷静。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最后确认了一句：“所以，按照这个方案，成功率能提升到多少？”
得到相对乐观的答复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什么时候准备手术？”
“预计下午三点开始。”
一向矜贵的男人欠下身子向主刀医生恭敬的伸出手：“辛苦了。请务必尽全力。”
主刀医生紧张的忙不迭回握：“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的职责。”
站在他身旁的的沈珞安眼睛红红的，始终噙满了泪水，陆昭然伸手半揽过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向沈特助吩咐说：“去准备一间休息室。”
院长此刻忙开口：“早就准备好了，请您移步。”
将女孩送到休息室安置好，又找了一个工作人员陪伴好后，陆昭然朝沈特助微微示意，转身走出门。
医院的尽头的走廊阳台上。
“这件事为什么，会让沈珞安先知道？”
最后一丝温存在男人走出休息室的那一刻消失殆尽，沈特助跟了陆昭然多年，知道此刻男人罕见的生气了。
沈特助立刻垂首，声音紧绷：“是我的疏忽。上次更新沈女士医疗档案时，只同步了医疗小组的紧急联络流程，但医院底档的紧急联系人信息没有及时覆盖更新。今天ICU值班医生情急之下，直接调取了原始档案……”
陆昭然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医院庭院里枯寂的冬日枝桠，指节在身侧缓缓收拢。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让沈特助的头垂得更低，"她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啊。"
“第一，负责档案信息维护的科室负责人，停职调查，评估其专业性和工作能力是否合格。”
沈特助心头一凛，知道这已是看在对方未造成更严重后果的份上，最“温和”的处理方式。“明白。”
“第二，”陆昭然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落在远处住院部大楼的某个窗口，“你，扣除本季度全部奖金，年度评核降级。再有下次，你自己知道后果。”
沈特助不敢反驳，连连称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处罚了。不过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低估了沈小姐在先生心中的重要性，才没有在有关的环节再三确认，所以只能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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