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在几个年轻人之间传递、激荡。林晓丽虽然因两分之差与江城大学失之交臂，但她的心态出乎意料地平和。
“哎呀，本来就在江城大学和首都医科大之间纠结呢！”视频通话里，林晓丽挥了挥手，语气轻松，“这下好了，不用选了，直接冲首都医科大！学医虽然累，但我喜欢！安安，周倩，你们就在江城等着我寒暑假回来找你们玩！”
周倩的成绩也相当不错，稳稳超过了江城大学的分数线，她和沈珞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都将江城大学作为了第一志愿。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憧憬，暂时冲淡了即将与好友分别的小小伤感。
填报志愿的这几天，云顶公寓的书房里，氛围比查分那天更加专注。厚厚的招生指南和学校简介铺满了书桌，沈珞安正埋头认真研究着各个专业的课程设置和就业方向。
陆昭然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将另一杯温水放在她的手边，目光扫过那些被她用彩笔标注过的页面。
“有初步想法了吗？想报什么专业？”他倚在桌边，语气随意地问道。
沈珞安从资料中抬起头，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清澈的眼睛看向他，语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我想报一个能挣钱的专业。”
这个答案让陆昭然准备端起咖啡的手微微一顿，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能挣钱的专业？
这实在不像是他会从沈珞安口中听到的答案。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女孩与他那个物欲强烈、追求名牌和浮华生活的姐姐沈星瑶截然不同。她安于他给予的优渥生活，却从不主动索取奢侈品；她穿着他让人送来的昂贵衣物，眼神里也没有炫耀，只有接受安排般的温顺。
她对物质享受并无太多概念，日常最大的开销可能就是买些书籍和学习用品。
他以为，脱离了生存压力后，她会选择一些更偏向兴趣、或者听起来更“体面”些的专业，比如文学、艺术、或者他隐约提点过的、更适合他圈子社交的管理类。
“能挣钱的专业？”陆昭然重复了一遍，放下咖啡杯，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为什么是这个？我以为你会更看重兴趣或者…别的什么。”
“我…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很俗气，陆先生。”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但是…我长大的过程中，吃了太多没钱的苦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忆那些并不愉快的过往。
“我看着妈妈为了几块钱的菜钱跟人斤斤计较，看着姐姐为了我的学费和妈妈的药费偷偷掉眼泪，看着医院催缴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时的那种绝望……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能有很多很多钱就好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刻在她骨子里的认知。
“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陆先生，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她抬起眼，目光澄澈而坚定，“我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追求，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以后能靠自己，挣很多很多钱，能稳稳当当地养活自己，照顾好妈妈，不再为钱发愁，不再……依赖任何人。”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但陆昭然听得分明。她说的是“不再依赖任何人”，这其中，是否也包括了他？
这个认知让陆昭然的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的不适。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语气坚定的女孩，忽然意识到，他圈养的这只金丝雀，并非没有自己的思想。她温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被贫困打磨得异常清醒和务实的心。她的“物欲低”，或许并非天性淡泊，而是过往的经历让她将所有的**都压抑了下去，只剩下最核心、最迫切的生存需求——金钱带来的安全感。
这种清醒和务实，让他觉得可贵的同时，甚至隐隐有些心疼。
他沉默了片刻，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金融、经济、或者计算机，”陆昭然再次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拿起那本招生指南，翻到相应的页面，指尖点在上面，“这些方向的专业，相对来说，未来的薪酬前景会更可观一些。你可以重点看看。”
他没有对她的选择做出任何评判，没有说她“俗气”或者说教“理想更重要”，而是直接给出了最符合她需求的、最实际的建议。
沈珞安看着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一股暖流。她其实有点怕他会看不起她的“现实”，但他没有。
“嗯，我会仔细看的，谢谢陆先生。”她用力点头，重新拿起笔，眼神比刚才更加专注。
陆昭然看着她低头研究的侧影，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脖颈和认真的眉眼，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柔弱外表下的女孩，有着这样一个目标明确、清醒务实的灵魂。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深究的温和。
“选好了告诉我，后续的事情，我来安排。”
在陆昭然给出的务实建议下，沈珞安最终选择了江城大学金融学院的金融学专业。这个选择既符合她“挣钱”的现实目标，也隐隐契合了陆昭然所在的圈子背景，他似乎对此并无异议，甚至在她确定志愿后，让徐特助联系了学院里一位颇有声望的教授，提前为她铺了些路。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沈珞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承载着她未来希望的邮件，第一时间去了医院。沈母的气色在精心治疗和调养下已经好了很多，看到女儿那张印着江城大学校徽和“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的信封时，眼眶瞬间就湿润了，颤抖着手接过，反复摩挲着，嘴里不住地念叨：“好，好……我们安安有出息了……” 这一刻，所有的艰辛和等待仿佛都值得了。
班级群里早就热闹非凡，商量着组织谢师宴。这种场合，沈珞安本不想参加，她向来不擅长应付人多喧闹的场面。但林晓丽和周倩在视频电话里轮番轰炸，说这是高中生涯最后的集体活动，怎么能缺席？连一向严肃的班主任也在群里发了话，希望同学们尽量到场。沈珞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谢师宴安排在江城一家不错的酒店，气氛热烈而怀旧。老师们卸下了课堂上的严肃，和同学们聊着未来的规划，送上真诚的祝福。沈珞安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心里有些触动，但也仅止于此。她礼貌地回应着同学们的搭话和老师的关心，直到晚上八点多，宴会才在依依不舍的氛围中结束。
然而，一群刚刚解放的高中生，精力远未耗尽。以班里那个家境优渥、性格张扬的富二代王涵为首，不少人嚷嚷着要转场去酒吧继续庆祝，美其名曰“真正告别高中时代”。
“不去不去，太晚了。”沈珞安立刻摇头，她对那种地方有种本能的排斥和不安。
“别啊安安！”林晓丽和周倩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胳膊，“一起去嘛！就玩一会儿！听说王涵家开的‘暮色’酒吧可高级了，安保也好，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
王涵也凑过来，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沈珞安，我家开的场子，绝对安全！给你们留最好的卡座，保证没人打扰！给个面子嘛，大家都去！”
周围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沈珞安被他们缠得没办法，看着林晓丽和周倩充满期待的眼神，又想着王涵信誓旦旦的承诺，最终还是在半推半就中被拉走了。
“暮色”酒吧确实如王涵所说，装修奢华，氛围感十足，音乐不算震耳欲聋，带着恰到好处的暧昧。他们一行人被引到一个视野不错的卡座。然而，沈珞安一进来就后悔了。闪烁的灯光，弥漫的烟酒气，以及周围投射过来的各种打量目光，都让她感到不适。
她今天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未施粉黛，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在这片刻意营造的成熟与诱惑氛围中，她那种干净、纯然又带着点涉世未深的气质，反而成了最打眼的存在。没多久，就陆续有男生借着敬酒、玩游戏的名义过来搭讪。
沈珞安不舒服地往后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礼貌但疏离地拒绝着每一杯递过来的酒和每一次攀谈。林晓丽和周倩起初还帮她挡一挡，但很快也被酒吧的氛围和其他同学带动，有些自顾不暇。
最终还是江屿站来起来，说跟沈珞安换个位置，让她往里边角落坐坐，可以稍微安静一点。
此举自然又换来了大家的又一阵打趣。
“哟哟哟！江学霸，你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吧？我也想跟你换位置，感受一下学霸的关怀！”一个男生立刻怪叫起来，引得众人哄笑。
另一个女生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江屿，我也需要安静，你怎么不跟我换呀？”
王涵作为组织者，看热闹不嫌事大，揽住江屿的肩膀，挤眉弄眼：“可以啊江屿，平时闷不吭声，关键时刻挺会来事儿！英雄救美，够绅士！”
江屿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窘迫，耳根微微泛红，但他还是维持着镇定，语气平淡地解释：“只是换个位置而已，你们别瞎起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坐在角落、低垂着头的沈珞安，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玩笑而不快，心里才稍稍安定。
沈珞安确实没有过多在意同学们的调侃，她此刻更庆幸能暂时摆脱那些令人不适的骚扰。她缩在角落，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这场聚会能快点结束。
与此同时，酒吧二楼一个隐蔽且视野极佳的VIP包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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