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晴朗。
这天清晨，白时青与星白杏、许一雷在窗口边垂钓。
如今水位已然涨至十一楼，但上涨的速度明显放缓。
“胡叔？你怎么了？”
高唯瞥见胡叔焦急的模样，满脸疑惑。
白时青转头看去，只见胡叔趴在窗前，连鱼竿都没顾上。
“那个是……”
“害，胡叔你老糊涂了，就是个死尸。”高唯满不在乎。小老头实在是大惊小怪，这水里哪天不漂几具尸体，都算作稀奇。最初每天都得遇上几百，密密麻麻如同浮木一般漂浮在水面。如今反倒清净许多，不是沉底，就是被鱼啃得七七八八。
胡叔终于喘过气来，“不是啊小高，那是个活人！”
“什么！”高唯再次眯起眼仔细观察，她所认为的尸体并没有泡开水肿，的确像是还活着。
白时青也停下手头的动作，朝水边凑近。
那人似乎失去意识，背朝上，头朝下。
再这么漂下去，估计马上就要变成真正的尸体。
危难之际，他们又不能见死不救。
“是活人，快救人！”
“我来！”
高唯反应极快，立马拿来绳子和自制铁钩。这是她最近的发明，用钢筋特制的弯钩，平常不管是钓鱼，还是抓取漂在水里的物资都非常管用。要知道洪水之后，汹涌的水流会将楼房内的东西卷出来，偶尔也会发现有用的东西。
男人在水里时隐时现，眼看下一秒就要被冲走。
高唯举起铁钩对准那人的位置投掷了数次，终于成功钩住衣服。
众人合力使劲，将对方一点点拖拽上岸。
这是个穿着褐色雨衣的男人，脸色惨白，嘴唇乌紫。他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攥着一个棕色笔记本，背包挂在身后。
白时青和星白杏交替为他做心肺复苏，但身下的男人却毫无反应。
最终，白时青停下了动作，伸手检查男人的瞳孔反应。
“这家伙没救了。”白时青摇了摇头。
高唯只觉得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很快又释然，这种事情见得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令人麻木。
白时青的目光落在那人死死攥着的笔记本上。临死之前还能用力抓住，即使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都没有弄丢，说明这对于男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棕色笔记本被水打湿，里面的纸张都粘成一团。
他小心地分开，能看见上面写了许多字，不过墨迹被水泡开，看不太清楚。
星白杏和高唯熟练地解开男人的背包，动作麻利地翻找。对于幸存者来说，搜查死人遗留的物品也是一种技能。
高唯还记得在高温的时候，她就从一个死去的女人身上找到一颗糖果，直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种甜蜜的滋味。
“希望这次能找到点好东西。”
高唯手上的动作没停，心中充满期待。
可惜现实运气不佳。
背包里只有几件破旧的衣物、一个没电的手电筒，唯一有用的打火机也进水报废。
星白杏顿了顿，目光落在男人脖子上挂着的小巧戒指。
“哎，也是个可怜的家伙。”高唯望去，叹了口气。
处理完男子的遗体，大家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钓鱼。
在这末日般的世界里，死亡早已是家常便饭，而活着的人还得为下一顿发愁哀怨。
转眼到了中午，胡叔坐在窗边，灵巧的手指翻飞着编织竹条。这些竹条都是他从水里捞的，每日积攒下来也不少。很快，一个捕鱼笼在他手中渐渐成型。
年轻时，胡叔曾跟老师傅学过手艺，做个竹笼完全不在话下。有了技术加持，他算得上是这个公寓里少数能够吃饱的人。
“老胡，你这手艺真不赖。”高唯蹲在旁边，眼睛发亮。
胡叔嘿嘿一笑，满脸都是得意，“想要啊？你出材料我出手艺，抓到东西分我三成就行。”
高唯立马点点头，这可是白赚不亏呀！
听见两人的交易，周围的人立马搭话，“胡叔！我也要！”
“我也是！”
“加我一个！”
胡叔不在意地摆手，“你们能找到多少材料我就能做多少。”
一时间，大家都忙着寻找材料，楼道里难得热闹起来。
另一边，回到十六楼的白时青将捡到的笔记本放在火堆上烘干。
纸张已经干透，但被水泡过的字迹晕染开来，像一团团模糊的阴影。
他低头凑近，努力辨认上面的内容。
前面写着高温后的日常，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生存技巧，从不断涂改的文字能看出每一条都是主人的生死经验，记载的小细节也让白时青学到很多。
翻到后面，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这上面居然写着官方早就预知到洪水，他们在江边修建仓库，还利用船舶运输物资。
白时青忽然想起高温结束之后，他和星白杏、许一雷干的那份工作。
难怪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他又继续往后翻去，最后一页被用中性笔写下一行字，还用红色笔圈出船、内陆、海。
会有船只往返内陆与沿海？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可以登上这艘船前往地势更高的地方？
白时青将笔记本递给星白杏和许一雷，说出自己的猜测。
看完之后，许一雷简直兴奋得要蹦起来，“这说不定是我们的机会！”
星白杏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猜，这些往返的大船是为了运送物资，但现在整个城市都被洪水淹没，官方真的还会派船来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许一雷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他抓了抓头发，“也对，他们可能早就放弃这里了。”
白时青低头思索，现在外面一片洪涝，外出也没有交通工具，根本无法得知那艘船出现的具体位置和时间，换句话说，船上的人也未必肯会让他们上去。
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好消息，至少给了三人一点希望。
“这个男人是为了去找那艘船，所以才出事？”星白杏开口道。
白时青又指了指笔记上的内容，在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有条模糊的备注。
“最后……救援……错过……”
白时青合上笔记本，他并没有多相信这条消息。他们目前的位置还算安全，并不能为了条真假不明的消息去冒险。
“就先这样吧，如果能找到远行的工具也许可以去查看一下。”
毕竟，仅靠他们自制的木筏根本无法离开公寓太远。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静静等待鱼肉烤熟。
伴随着篝火温暖的气息，星白杏昏昏欲睡间，鼻尖陡然闻见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不好！”
三人脸色剧变，立马放下手中的食物，不约而同地冲向厕所和厨房。
“快快快！又开始了。”许一雷大喊。
他们手忙脚乱地堵住所有的下水道口。
弄完一切后，白时青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
自从暴雨之后，下水道就开始反水，起初只是污水和粪便，后来竟开始涌出大滩令人作呕的杂物，各种各样的垃圾都能从里面见到。即便他们用木头堵死，随着水面上涨，管道里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推出来。
有时候来不及堵上，脏水便会止不住漫上来，导致地板上全是恶心的臭水，让三人十分痛苦。
倒霉时，甚至能见到一些奇怪生物。
“这什么鬼东西！这么多脚！”许一雷用火钳拨弄着从下水道里硬生生挤上来的生物。
他夹起一截多节的肢体，半死不活的家伙还在不停抽搐。
许一雷恶心的手一抖，虫子随即掉在地上，像上了发条般疯狂扭动起来。
拳头大小的虫子弹射而起，满屋乱窜。
三人也被地面上横冲直撞地虫子吓到，四处躲避，格外害怕那东西会爬上身。
“它爬过来了！”
“我去！”许一雷一边后退一边咒骂。
星白杏一个箭步跳上椅子，躲过虫子猝不及防的偷袭。
“好家伙，谁家虫子拳头大，该不会是变异了吧！”
“想个办法把它解决掉。”
白时青抄起板凳，趁虫子扑向许一雷的瞬间狠狠砸下。
“噗呲！”
黏稠的绿色液体四处飞溅，还有一股酸臭味。被拍扁的虫尸仍在抽搐，十几条镰刀状的肢足无意识地抓挠着地板，发出刮嚓刮嚓的动静。
许一雷惊魂未定地后怕道，“还好没被咬，我都怕自己变异！”
星白杏心有余悸地用凳子拨弄了一下，那虫子的十几条腿还在神经质地跳动。
“我去洗洗。”白时青拎起沾满绿色黏液的板凳，皱着眉头往楼下走去，楼道里的积水刚好可以用来冲洗。
等收拾妥当回来时，鱼肉已经烤熟。
他们三人的运气的确不好，每天最多只能抓到两条鱼。幸好有存货，靠着这些也能坚持下去。
一周后。
水面陡然泛起波澜，随着许一雷双手一挑，小臂长的大鱼被拽出水底。
刚钓上来的鱼活蹦乱跳，被他一脚踩晕。
今天的收获依旧惨淡，半天过去，只有一条青鱼。
知道运气不好，平常便由许一雷负责看守鱼竿，白时青和星白杏一起去被水淹没的楼梯间，寻找其他还能吃的食物。
在洪水淹没的阶梯下，总能冲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这座城市勉强算得上靠近临海，再加上前几次的暴风，时常可以捞到迷失方向困在楼道内的游鱼，运气好还能逮上章鱼，但想要抓住总得费番力气。
白时青挽起裤脚，在浑浊的水中寻找。很快便看见一条黑色的身影从垃圾间游过，它藏匿于垃圾袋下，靠着水里的小虫生存。他和星白杏一起，从两端交叉包围，慢慢将目标引入死角。
那鱼似乎感受到危险，尾巴一摆，迅速转换方向逃离。
眼见猎物逃跑，星白杏掏出鱼叉狠狠叉下，可惜未能成功。
鱼尾再次一甩，潇洒离去。
星白杏叹了口气，能在楼道内长这么大，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此次捕猎，暂告失败。
两人只好继续在水中寻找新的目标。
老帽的人再次乘着小艇出现在楼下，轮番上阵宣传。他们的动静格外大，公寓里的人一时间全停下动作。
白时青将裤腿拧干上了岸，拎着半死不活的鲤鱼往许一雷的方向走去。
楼外的人仍在呐喊，白时青在里面还看见几个熟面孔，都是之前从这里离开的人。他们不仅没有消瘦，反而面色红润，连之前凹进去的脸颊都丰盈不少。
看来那个老帽说得不错，他们的确能够让大家吃饱。
现在他们又来了，又是为了招人。
这次，连一些总是犹豫不决的人也下定决心要跟着离开。
为首的老帽并没有一同前来，反而躲在2幢公寓顶层的房间内。
他大快朵颐地吃着手上喷香的烤鱼，浑然不在意周围手下的窃窃私语。
不是所有人都想称王称霸，对于他们来说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人多了，捕鱼的速度又没变，每日分配下来的鱼也是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心中便升起怨言，但暂时没人敢主动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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