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因一夜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清早到厨房拿了瓶香槟,找到某个家务机器人询问:“有没有更烈一点的酒?”
小机器人一时没弄懂她想要什么,“先生很喜欢这种香槟,如果您想和先生小酌怡情……”
麋因一举手,“不,我需要一种把他喝得浑浑噩噩,可以趁机提过分要求的那种酒。”
小机器人的CPU不停地工作,半天才平静地回答:“我是专属于先生的家务机器人,吴誉拥对我施加最高等级的命令的权利,任何可能损害他利益与安全的事件,我都要向他汇报……”
麋因又一举手,“我知道了,刚才权当我的玩笑话,行吗?”
小小地碰了个壁,但是麋因没有放弃,又找阿布商量了一下,“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能软化一个变态?”
阿布的光学镜头也在不停地闪烁,“我确实不懂,但是我搜索了一下淑女联盟的官网,特别是翻了翻恋爱宝典版块,找到了一篇很有用的文章。”
麋因急忙打起精神,“什么文章?给我看看,快点。”
它胸口的屏幕显示出网站链接,一想到麋因现在看不见,又开始口述,“就是这篇,《三句话让男人为我花70万星币》,里面说你要巧妙地恭维对方,要夸得对方高兴。”
麋因有些犯难,“这个……要是骂他,让他破防,我有的是办法,但是恭维他嘛……吴誉有什么可恭维的点?比别的变态更加变态吗?俗称史诗级变态?”
阿布想了想,“你可以夸他长得帅,一般的雄性动物都喜欢这一类的夸奖。”
麋因连连摇头,“他不是一般的雄性动物,对付别人那一套不好用的。”
阿布又翻了半天,挑拣出重要信息汇报,“上面说,要巧妙运用甜言蜜语,不经意地展示自己的优势。”
“……还不如让我切腹自尽算了,我的优势是啥你知道吗?”
阿布想了半天,干巴巴回答:“我觉得吃苦耐劳应该算一个。”
“……讲真,你的情商模块该升级一下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上一个主人丢在大街上。”
阿布开始别别扭扭地撒娇,“要不是上一个主人把我扔掉,我怎么能跟着现在这个深明大义的主人呢?”
麋因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阿布并不缺情商,只要它想的话。
吴誉的人生虽然扭曲,但他生活习惯十分良好,比麋因这个作息混乱的夜猫子强多了。早晨7点,准时坐在餐桌边,一边看新闻一边啃食物块。麋因趁机坐到桌边,咳了一声,零帧起手,“我有话要讲。”
吴誉放开通讯器,放下叉子尖的食物块,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请讲。”
场面这么正经,嘴里的夸夸反而吐不出来,麋因只好硬着头皮开整,“你今天……真帅。”
吴誉应声一停,悄悄扭过头,“你怎么了?惹祸了?没关系,我不生气。”
麋因有点破防,“我、我夸你一声那是、是一种礼貌,谁惹祸了?我才没有!”
吴誉只觉得莫名其妙,“……那礼尚往来,你今天也漂亮。”
麋因一扭头,“那我平时不漂亮吗?”
他一怔,顺势回答,“只是礼尚往来的话,只有今天漂亮。如果要实事求是,那我的评价只能是一般般,但我这个人比较乐善好施,所以夸一句你天天都漂亮也不是不可以。”
麋因去摸腰侧,“我的枪呢?”
他发出噗嗤一声笑,少有的,声音里清冽自然,不像个心理扭曲的老大爷,真的如同表面一样,是个爽朗的少年。
麋因的语气转向凝重,“如果外面的世界不是正在崩坏,我也愿意陪你过家家,每天打打闹闹互相谩骂。”
他没忍住纠正一句,“这不叫互相谩骂。”
“重点是我没法骗自己一切没事,我坐不住,快要急死了!”
他安安稳稳地说:“不用急,身体准备好了,马上就安排手术,很快你就恢复健康可以出去浪了。”
麋因的反应更急,急得跳着脚嚷嚷,“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你再也别想像刚才一样打打闹闹,我们之间就只剩互相谩骂,甚至更严重,我会恨你!”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也凝重了一些,“我宁愿你恨我,我不能看着你死掉。”
麋因一窒,随即眉心的皱痕深刻了几分,冲着他叫喊:“不要装得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你是为了自己!你只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同类,你怕我随时可以跑路,怕我不再陪着你了,所以做了这些安排,你觉得我只要跟你一样换了身体,经历了你的经历,就会和你深深捆绑在一起!”
在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他终于出声了,“你这么想的?”
麋因其实吼完也有点后悔了,这么直白有可能会刺激到他,而刺激一个变态是很危险的事情。
空气中传来细微声响,他似乎站了起来,麋因往后溜了一小步,提防着他发生什么变故,结果听到他说:“收拾东西,走吧。”
“走、走去哪里?”
“你不是很想回家吗?我带你回家。”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迂回曲折,没有什么战术,也没有什么准备,只是一通叫骂之后,麋因竟然解决了烦恼了自己好多天的难题。吴誉一路上都非常沉默,要不是知道他是个没有心的人造人,麋因还以为他真的被伤到了。
小飞艇停在黑市,两边的几个小混混马上通知了黑凯乐,他是连滚带爬地赶过来的,又气又急地就是一顿数落:
“你跑到哪去了?老克就要急疯了!再不出现,我要拿着家徽发布全城悬赏令了!”
麋因等着他骂完,才懒懒散散回道:“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好烦!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跑丢了吗?老克呢?把他叫过来。”
“你眼睛怎么了?”黑凯乐刚才光顾着数落她,骂痛快了才专注到她的状态,顿时失去了理智,一把薅住了旁边吴誉的领口,“是不是你!你把她怎么了?!”
麋因插到两人中间,试图调解矛盾,“不是他……哎呀,你听我讲!”
黑凯乐松手把身形单薄的吴誉丢开,气哼哼面向麋因,“好,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简单点说,就是我瞎了。”
“……那还用说吗?我又没瞎,我看得见!”
麋因气结,口不择言地跟他嚷,“所以我要见老克啊!你要气死我吗?”
这回轮到吴誉插到他们中间,作为现场最冷静的那个人,他把黑凯乐推开一段距离,仔细交代,“她的病情加重,因为频繁电子化,脑子里的肿瘤增大了,导致失明。不过之前那个地下黑诊所的医生已经制定好了手术方案,现在急需马上手术摘除肿瘤。”
黑凯乐听完解释,怒气更加浓重了,指着麋因开始叫骂,“你有没有身为一个家主的自觉?还有比你更喜欢作死的人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指望着你!可是你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麋因确实有些心虚的,没有立马回嘴,但扁着嘴反驳了几句,“你们家主我也回来了啊,我现在除了看不见,其它地方都好得很。”
“哼!”黑凯乐懒得跟她继续吵下去,气哼哼地命令身边的小混混把老克叫过来。
“医疗舱准备好了,程序也编辑好了,我找了中心医院的高级医疗官过来写的。”老克大致说了一遍治疗过程,麋因点点头,问他们:“昙华那边的接待做了吗?”
黑凯乐继续气哼哼,没好气地说:“你是甩手不管了,我们怎么敢不管?我叫了几个人去陪着她到处逛了。”
麋因不满地吭了一声,“你……有外人在,给我一个面子。等他走了你再骂我。”
吴誉乖巧地表示,“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用背着我。”
黑凯乐惊呆了,扯着麋因走到一边,“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内人?”
麋因心烦意乱地甩开他的手,“不要胡说,什、什么内人?你再胡扯,我就送你去扫盲班学习去了。”
黑凯乐比她还心烦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蛐蛐,“你胡搞乱搞我管不着,我也没有资格管你,可是这个人……他是机权进步组织的头脑,他还是詹雪的叔叔,如果詹雪知道你想当他的婶婶,那事情就大条了!”
麋因气得差点厥过去,“黑!凯!乐!你早晚会死在这张破嘴上!什么叔叔婶婶,乱七八糟的?!我们没有关系……不对,应该说我们没有不正常的关系。”
他却点点头,“也对,痴男怨女确实是一种世俗常态,不算不正常的关系。”
“……你疯了?”
老克调整好医疗舱的参数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奇妙的场面,他提醒麋因几声,“马上要开颅了,尽量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激动。”
麋因深深瞅了一眼黑凯乐,“我要是挂了,就是赖你气我。”
他跟着冷哼一声,“放心吧,祸害活千年,你指定死不了。”
老克被他们吵得头痛,“我虽然不需要亲自动手,但还要检测过程数据的,你们能不要表演斗鸡了吗?”
麋因气哼哼把衣服一扯,钻进了医疗舱里,但她的手忽然被抓住,吴誉又凑近过来,追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开始,以后就需要不停地修复这具躯壳,你又无法放弃电子化,人的□□是很脆弱的。”
“人的□□确实很脆弱,”麋因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平静地表示,“但人的精神却可以非常强大,你不用担心我,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皮糙肉厚,我不容易死的。”
吴誉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嘀咕了一声,“你最大的优点是纯良仁义,简单点说,你是个好人。”
无端收了张好人卡,麋因歪着头哼了一声,躺回了医疗舱里。旁边的黑凯乐恨恨看着这一幕,跟身边忙着观测数据的老克嘀咕,“你看他那个恋爱脑的德行!招惹了这个大麻烦回来,还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后患!现在憋着想搞死她的人已经不少了,议会里的那些人就差明码标价买她的首级,她怎么一点不紧张?”
老克比他要冷静,隔着老花镜盯着机器显示的数字,抽空回答:“那有什么好奇怪?历代夏娃后裔哪个不是这样?我经历过上一任家主流朱,跟她的脾气秉性一模一样。好歹麋因招惹的都是正常的人类,流朱当初可是和一个半虫混血种搞在一起。”
黑凯乐霎时一扭头,很快就震惊到麻了,“……也对,这么对比的话,那麋因还是个乖宝宝。”
手术过程大约持续了两小时,医疗舱再开启时,几个人都围绕过来小心地观望。老克做了结论:“从结果看非常成功,麻醉还需要20分钟完全消退,不过看在她的体质和抗药性……”
麋因呻吟了一声,似乎有醒过来的趋势。老克把没说完的话继续,“应该用不了20分钟。”
10分钟后,麋因张开眼睛,她的表情比较无奈,“我还是看不见。”
老克推了一下老花镜,冷静地回答:“问题不大,肿瘤压迫视神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需要再多几天才能恢复。”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现在分秒必争啊。”麋因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抓阿布,“现在看你的了,家庭医生。”
阿布也很无奈,“我这个家庭医生的定位是在你切到手指的时候给你包扎伤口,疑难杂症超过我的能力范畴了。”
麋因又去摸索吴誉,“把提米科玛给我。”
他掏出盒型电脑,被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提米科玛终于重见天日了,它发出唔一声,参详了半天,“我只能想出用轻微电击刺激视神经看看。”
麋因表示比较满意,敲了敲阿布的胸甲后的存储空间,“那这副隐形眼镜买得太恰如其时了,我把金属飞蛾的权限给你,你来操作改装。”
提米科玛没有废话,快速接管了几只金属飞蛾和机械臂,在仓库和操作面板之间盘旋。
吴誉站在麋因旁边,好奇地追问她:“你一直说没有时间了,你能肯定夜游神马上就会完成对夏娃的复制吗?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是几天内可以完成的。”
“确实不容易,可是他在等CD,我们在等什么?等死吗?一旦他完成了,我们就死定了。”
提米科玛操作着一只金属大飞蛾把装隐形眼镜的盒子递到麋因面前,叮嘱她,“你试试看,可能会有点刺痛感,我要再调整一下微电阻的精度。”
麋因把两片薄薄的透明塑胶贴到眼球表面,眨动了两下眼皮,在一阵清脆的咔哒声后,短促的电击感令人一震,脑子连同思维有瞬间的麻木,黑暗的视界里肃然一清,麋因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浑浊的黑暗在逐渐散去,她稍微恢复了一些视力。
吴誉贴近过来看着她,“你看到了吗?”
黑凯乐心烦地把他怼开,“轮得着你紧张吗?要紧张也是我们先来,你起开点。”
麋因咔哒咔哒地眨动着眼睛,四处捕捉周围的东西,目光转移到吴誉身上时骤然一停,改成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被盯得有些奇怪,“怎么了吗?”
麋因又咔哒咔哒地眨动了两下眼皮,描摹着他脸上的某种东西,“我知道了!我知道詹雪对你做了什么。”
他懵懂地抬着头,眼光与她对视着,两只浅棕色蜜糖一样的眼珠里,浮现着无数只有隐形眼镜才能看见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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