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1点,换做平时,姜灿已经将近睡觉的时间了,但是现在她不仅非常清醒,而且吓得吱哇乱叫。
“你、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冲着联邦抖机灵?”
麋因满脸无辜的表情,“我从来不干抖机灵这种事。”
认识到她很认真,姜灿觉得更加惊悚了,“首先,先不说这么干引起的舆论会多么恐怖,你要怎么保证不让别人使用神经接驳技术?司法部门绝对不会站在你这边!”
“谁说我要找司法部门?”
“那你打算怎么办?”
麋因抬手挠了挠头顶的棕发,“神经接驳技术虽然不算完全由夏娃发明的,但是在她之前,确实完全没有广泛应用,可以说她是将这项技术开源的人,那她当然也有办法锁死这项技术的使用。”
姜灿脸色惊慌,眼珠快速地转动,明显在飞快地思考着,“你、你是在玩火!联邦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你真的这么干了……不,即使让他们知道你有这种能力,一切也完了!想想看鲁比尼是怎么死的?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得比她还要碎!”
“是的呀,鲁比尼死得很惨。”麋因还是没什么反应,发出梦呓般的喃喃,“鲁比尼干了什么吗?她什么都没有干,她这辈子唯一做的事就是向家族尽忠,难道尽忠的代价就是这么重吗?”
姜灿还是心烦意乱地沉默着,眼光埋低,在自己桌面上乱瞄。
麋因隔着屏幕将她整个打量了一遍,非常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我们这个破家族一向是不信命的,这个你也清楚,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撕碎命运。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命运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是在决定做下的瞬间吗?在我刚刚决定收回专利权时,就决定了我的悲惨结局吗?”
这个话题也太惨烈,姜灿甚至有些听不下去,“别再说了麋因……”
“不是的,如果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那恐怕在我被鲁比尼从垃圾桶边捡走,那个瞬间命运的齿轮就启动了。詹雪想搞死我,不是因为我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在中心城兴风作浪,而是因为我是夏娃的后裔。这一重身份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逆不道,和我做什么没有关系,和有没有专利权也没有关系。”
“……”姜灿长叹一声,终于败下阵来,“你说动我了,行了吧?我现在就开始写声明,明天一早就发。”
麋因停顿了一下,“不,今晚就发,你写好了就发布出去,口吻谦卑温和点。”
姜灿又叹了口气,“好的女王大人,还有其它吩咐吗?”
“有,帮我组织一场采访,我想以夏娃后裔的身份正式出面,回应这封声明。”
姜灿的惊恐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我现在完全相信你的认真程度了,就剩下一个问题:你这样搞,除了吓詹雪和议会一场报仇外,还有别的具体目的吗?”
她的话锋里明显还有些不甘愿,但是麋因没有点破,只是莫名其妙地说:“这趟旅行最大的收获,就是我见到了如果不反抗,未来是什么样子。那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要反抗,就算代价再大,也必须反抗。别犹豫了,只剩这一条路可走了。”
姜灿关掉了视频,人还是愁眉不展,而且加上莫名其妙。她打开了写字板,就算凭着本能,加上一半的心思,也快速编辑出了一封言辞委婉的声明。她最后检查了一遍,手指悬置在按键上,一咬牙一闭眼,砰一声敲在按键上,然后跟一只把脑壳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飞快地关了电脑,人飞上床,打算立马入睡。
真是眼不见心不烦,谁管外面狂浪滔天。
今晚堪堪算是度过去了,一大早姜苏城就跟被捅的马蜂窝一样炸了,跑到姜灿的门口哐哐敲门,嘴里高声喊着:“开门!姜灿你出来,你们又发什么疯?!”
几乎在他喊出第一个字时,姜灿就醒了,她把脑袋藏在枕头下面,一时还不愿意面对,最后实在藏不住了,只好板着张脸抱着只枕头,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姜苏城要吃人一般的怒容。
兄妹两个一块儿相见两相厌多年了,只需要一个照面、一个眼光交触就立马明晰了对方的一切意图。姜苏城一看她心虚的样子,就首先开始爆吼,“你想死吗?想死也别带上我!”
姜灿默契地在他开口前先堵住耳朵,给自己的耳膜减小压力,她用几秒钟审视了对方的反应,瞬间懂了什么,“你反应得真快啊……看来你参与了这件事吧,你上头的势力是谁?詹雪?金透?”
姜苏城的功力还是比她深厚,迅速将心虚掩饰过去,“你别转移话题,你先说说,你昨晚发的是什么东西?”
姜灿这才悠然地打开了通讯器,淑女联盟的网站都要被挤爆了,但她没进网页观瞧,官网有一只梅迪瑟文小组24小时待机控评,完全不需要担心,所以她直接进了联邦聊天室。
跟她预料得差不多,置顶的热帖已经变成了一张从淑女联盟的声明截图,下面吵成一片,大部分人都在恐慌的气氛里,或者怒骂或者嘀咕: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信,一个小机械师能不许我们使用神经接驳技术!”
“绝对不可能~神经接驳在联邦使用好多年了,根本是禁制不了的,如果没有这种技术,就连印视杯都办不下去了。”
“没错,大部分的机甲都使用了神经接驳,怎么禁用?我看这小娘们就是在嘴上占便宜吧!”
……
姜灿又快速往下翻了翻,不出预料的,后面的话题在一众人闲杂人等的传播中,迅速地跑偏了……
“咦?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为啥针对神经接驳技术技术?我听说这个机械师跟司诺有一腿,司诺好像就是那种完全使用传统控键操作,一点精神力不用的驾驶员……”
“楼上的真相了,原来夏娃后裔搞这么多,就是个司诺毒唯啊……”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真信了。”
……
姜灿看了半天,无聊地关掉了通讯器,重新回来面对着姜苏城,奇怪的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她反而镇定安稳了下来,光棍地一摊手,“你想说什么?就许你跟议会里的人暗通款曲?不许我们反击吗?”
姜苏城的脸色极其难看,“你管这个叫反击?我看你在找死!再这么下去……”
“我不会拖累你的,但是你也管不着我。”姜灿也硬气了起来。
“你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了吗?”姜苏城急得大叫,“我们住在蓝星中心城,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生活在别人手掌心里,一举一动就在那些议员的监控当中!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我们的命,就算我这个啵唧电器的掌舵人,我也保护不了你!!”
姜灿也冷冷地看着他,“你带着啵唧电器背叛了夏娃,如果她想要你的命,我也保护不了你。我看我们彼此彼此吧。”
兄妹两个完全谈崩了,气得姜苏城在后头扬声怒吼,“至少我是为了啵唧电器、为了我们这个家在努力。我搞不懂你为了什么?!”
姜灿一路出了门,她在路口茫然了一会儿,改变了上班的路线,没有去淑女联盟,反而改道去了黑市。
麋因清早起来就开始查询港口的货运单子,苍蓝迷因号大概还有两天能抵达港口,不过目前她也不算完全没事可做,她手上还拥有机甲的部分蓝图,可以尝试着完善设计。
从星盟回来之后,提米科玛显得沉默了很多,麋因也不知道怎么跟一段程序沟通,只能笨拙地问它:“是不是我没有当着夏娃的面给你开机,让你们主仆相认,你现在是生我的气?”
提米科玛摇摇头,“没有,我的主人已经死了,其实……我也已经死了,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不需要再续写下去。”
麋因轻拍了一下它的机盒,“你也太消极了吧,你们硅基生命哪有死亡的概念?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机器人说自己死了的。”
提米科玛尴尬地转开了话题,“新机甲研究得怎么样了?”
麋因立马感到压力山大,“不怎么样,我得关起门来好好研究一段时间,目前苍蓝迷因号对我来说还是太超过了,我甚至都搞不懂她的原理。”
“恐怕眼前你没有那个时间。”姜灿推门而入,边走近边急匆匆地说着话,“我出门前被姜苏城逮着,好一顿教育我,他这下真的气坏了。”
麋因其实心里有点爽的,但是目前背负的压力太大,她实在笑不出来,表面上也就过分的冷静了。
“你的那张嘴也丝毫不逊于他,你肯定也没饶了他吧。”
姜灿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了。”
麋因从屏幕上转开头,偷觑了一眼侧方的姜灿,忽然有些好奇,“我到现在也弄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帮我?除了烂上加烂的名声,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图什么呢?”
姜灿唔了一声,自己在机库里找了张破椅子坐下,“图个希望吧,我觉得。”
麋因很好笑,也真的轻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
“姜苏城比我大3岁,他从小就什么都很优秀,从我记事起就很清楚,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姜灿托着腮慢吞吞回忆着以前的事,“户主的位置是他的,祖产是他的,啵唧电器也是他的……我为什么不行呢?我就比不上他吗?”
麋因停下了手里的东西,开始倾听她说的话。
“可是确实没错,我确实比不上他。小到成绩单,大到智力检测、基因考核,他确实更好。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想一辈子当个闲散贵妇,当初淑女联盟分到我手上时,我是非常高兴的,我还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淑女联盟经营好,以后还要重返议会!我要让姜苏城震惊!”
麋因有点心虚,她没有想过姜灿竟然有这么宏伟的志向,至少她的勇气就比自己强。
姜灿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她,“你的童年虽然也说不上多么幸福,但至少鲁比尼是看重你的,她对你有憧憬、有希望。你不知道那种从来不被人指望的感觉,所有人都默认你什么都做不好,默认你是个废物。”
她的通讯器滴滴作响,姜灿看了一眼,翻起白眼,“所有人里面的代表来电话了,看来是早上没骂够,还想接着骂。”
麋因安慰了她两句,“骂街是没有意义的,听听他的意思是什么。”
姜灿接通的视讯,那头的姜苏城一看她的背景,立马警觉了起来,“你不在淑女联盟?”
姜灿没好气地硬怼,“怎么了?怕我们聚一起蛐蛐你啊?”
他脸色难看,“麋因是不是在你旁边?”
姜灿刚刚确实在蛐蛐他,此刻有一种心虚,还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尖尖地哼了一声,“干嘛?你想找她骂街自己拨给她,别用我的通讯器。”
姜苏城却没有心情跟她纠缠,阴森森地说:“我有重要的事跟麋因讲,让她过来。”
姜灿又哼了一声,刚想多怼几句,麋因冲着她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想谈。她又给提米科玛使了个眼色,让它将信号传导到电脑上,将姜苏城那张冷脸放大了呈现在两人面前。
麋因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虽然他的变化不大,但依然有种陌生感。麋因靠着张破桌子,背景是空荡荡乱糟糟的黑市机库,她懒散地问:“说吧,你想谈什么?”
姜苏城通过屏幕,冷冷地盯着她,上来就直奔主题,“你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麋因很想笑,但是她将到嘴边的笑声咽了回去。互相纠缠叱骂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学会了从第三方视角看待问题。从她的角度出发,她觉得姜苏城是个背信弃义的神经病;但是从对方的视角看来,他觉得自己根本没错,还是个兢兢业业守住家业的伟大总裁。双方永远不可能理解对方,也永远达不成和解。
于是她干脆做出一副胜利者的样子,很得意地说:“放过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能给我什么?”
他闭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安抚自己内心蒸腾的怒火,半晌之后终于回归了理智,“你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很可笑。你之所以还能蹦跶,只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背后埋伏的阴影有多么庞大和可怕!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不想当你的敌人。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的头顶还有更巨大的势力,我也惹不起他们……”
麋因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你在说10人议会,那又不是什么不能讲的隐语,你就直说好了。”
姜苏城又叹了口气,“你之前一直在公司当个小机械师,你不清楚外面的风险,权力的滋味尝起来是很甜美,但是需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中心城是个权力漩涡,我们都被卷积进了漩涡里,时刻都是身不由己。”
麋因忽然问他:“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拿什么作为投名状交给了詹雪?不会是我吧?”
他阴郁地抿起嘴唇,态度竟然有些柔软起来,“我不管你想怎么样,但是姜灿是我的家人,你不能牵扯着她一起坠落下去……”
姜灿终于听不下去,插进了两人之间,“哎哎?怎么讲到我了,我可用不着你在这假扮深情大哥!我自己会管好自己,你少管我!”
姜苏城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转向了麋因,“总之这次通话我是好意,我是来提醒你的,詹雪已经注意到了你,你现在就是他的眼中钉,继续这么下去,你的处境就糟糕了。”
他再次叹息一声,主动挂断了通讯。姜灿还在骂骂咧咧,“我用你提醒吗?谁不知道我们现在是眼中钉?用得着你假好心?”
麋因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先别骂了。”
“为什么不骂?我还没骂够呢!他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他就喜欢假装一个好大哥的样子,可是他从来也没在我的角度想过,他才不管我想要什么……”
“嘘——”麋因皱着眉,又用手指接触了一下自己唇峰,侧耳倾听着远处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姜灿莫名其妙,“听到什么?”
她也终于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地捕捉着空气当中的细微声响,仿佛……确实有丝丝异样的动静,有些像远处正在发生一场殴斗。
“是不是黑市里面有人闹事?这地方小混混不是挺多的吗,说不定……”
黑凯乐急匆匆地跑进机库,冲到麋因跟前喘吁吁地喊:“有人袭击集体宿舍!就是你之前租的那一座……玻璃全干碎了,还有往里扔催泪瓦斯的。”
麋因迅速抓起一把电子铳,推门冲了出去。黑凯乐总算有用了一次,跑到前面拦住了她,“你现在情绪不对,你不能出面,你要是露面,现场就直接会变成一场群体械斗!你不想因为拘留失去比赛资格吧?”
麋因稍微理智了一些,但她的眸子里还燃烧着怒火,冰冷地问:“群体械斗?这么说对方来了很多人了?”
黑凯乐忧愁地点点头,“来的全是流浪机械师,还有几个雇佣兵,应该是昨晚你发的那则声明闹的。”
姜灿追在后头,总算追赶了上来,她的怒气不比麋因少,插着腰气哼哼地咆哮,“肯定是议会里那几个王八蛋挑唆的!我就不信那些人全是自己聚集来的!”
黑凯乐伸手把两个人都拦住,紧盯着麋因劝她,“一会儿你一定要站远点,我找人控制现场,记住了,明面上振工路以及黑市是我的地盘,你这个清白的机械师跟我们没有关系。”
麋因阴郁地看着他,不情愿地轻轻点头。
黑凯乐冲着一旁打了声口哨,几个蹲在路边的小混混聚过来,黑凯乐低声地吩咐了几声,他们几个迅速分散开,呼朋唤友招呼了一群十好几个人,一个个扛着钢管撬杠,歪歪斜斜零零散散地赶去了振工路。
麋因有意落后了一步,等她赶到现场时,两拨人马已经打成一片。黑凯乐形容得很对,来的人是一群流浪机械师,看起来混得都不太好,一个个破衣烂衫,头顶戴着老式旧风镜,脖子上缠着粗布领巾,手里也各自抄着些扳手和钢管,围着集体宿舍罐头般的建筑叫骂不迭。
“让麋因那个小娘们出来!老子要问问她,什么叫收回专利权?!”
“没错,有胆子发声明没有胆子露面吗?让麋因出来!”
黑凯乐手下的小混混也不示弱,纷纷亮出武器,叫嚣着冲上去,两群人抄家伙胡乱扭打,很快就都见了血。
姜灿毕竟是个大小姐,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吓呆了,缩在麋因身后。
黑凯乐大吼一声,“都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执行局拘留,就赶紧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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