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两人只好短暂地停下对秘密的探索,先来一场自辩。
原烁对上米拉尔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一把利剑悬在他的眼前,仍然不慌不忙地眨了一下眼睛,说:“如你说的,我只是一个被迫困在这里的人。”
“那是我的推论,如果你想隐瞒的话,只要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就好了,”米拉尔一手撑着操作台的空隙,直起身,把刚刚进入休息状态的小刀又掏了出来,迅速返场,还是抵在原烁颈侧,“现在,你总要拿出点儿证据来,让我相信你吧。”
米拉尔的动作很快。
原烁长睫一垂,没来得及看清小刀的具体模样,只有寒光一闪。
他在寒光中沉思了一会儿,异常安静。
米拉尔还以为是同样的手段已经失去了作用,于是手上一用力,刀刃一点点没入白净的皮肤,擦出了一道醒目的血痕,“我要没耐心了哦。”
原烁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顶着一双有些失神的眼睛,向抵着小刀的位置,微微靠近了一点儿,刀刃更深地隐没进去。
他没觉得有多疼。
“唉唉唉,”米拉尔眉梢一挑,看着原烁略显智障的行动,手上忍不住放松了力气,“这是自辩不成,想来姐姐这里碰瓷了?”
“这算碰瓷吗?”原烁轻声问。
米拉尔把小刀翻了个面,继续抵着,“不许转移话题,我说是就是。”
“好吧,我想想有什么证据,”原烁摆正了脑袋,脱离了自己主动陷入进入的危险,“要说证据的话——我有一个朋友,是他和我一起来到了桃花源。”
我有一个朋友……
“你这话有点儿像是经典的忽悠人的句式,”米拉尔抿着唇,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正说着,屋外突然想起了一片嘈杂,像是老旧破败的音响忽然回魂的预告,几秒钟之后,又炸开了一片重音,惊得原烁耳朵发麻,耸着肩颤抖了一下,却忘了自己还是被挟持着的。
米拉尔也是一时没注意,被吓得手一抖,又是一道血痕。
拿刀的那只手凝滞在半空良久,最后干巴巴地说:“看来,你这脖子是注定了今天要多收点儿伤。”
原烁慢慢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处。
自然是没看着。
于是抬手在刀刃旁边抹了一下,把一指腹的血红进入眼眸。
“不是,你……”米拉尔猛地收回了小刀,看向原烁的眼神,像是在看某种惊奇生物,“你真是个智障吧?”
“我吗?抱歉,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原烁一手反指着自己,一手揉着耳朵,“不过,现在我应该可以证明,我真的有一个朋友了。”
他在刚才忽然炸开的声音里,听到了熟悉的人。
原烁先蹲下身,让不知何时结束了面壁思过的小机器人扬着手靠近,一巴掌在他颈侧贴了两片伤膏,伤膏渗透出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伤口,抚平原本就不严重的疼痛。
“谢谢。”
结束了短暂的治疗,原烁这才站起来,对着米拉尔指了一下屋外,“麻烦跟我走。”
“确实有些麻烦。”米拉尔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抬脚走向了屋外。
路过小机器人的时候,纡尊降贵地一低眉,多看了它一眼,“这小东西还挺安静的,我都没发现它的存在,就是蠢钝了点儿,我掏刀子的时候不知道拦着,都受完伤了才积极露面。”
前方的原烁脚步一停,转身对她说:“它只是一个小机器人而已,不用为我做那么多。”
说完,便加快了步伐,好似有些心急。
“啧,”米拉尔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跟上,“这话说的,显得我是个黑心人。”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原烁撩起门前垂落的藤蔓,侧身站在门边,等着米拉尔走过来。
米拉尔又“啧”了一下,从门边走过时,斜了原烁一眼,“你还是少说话吧。”
“哦,好吧。”原烁应了一声,垂下手。
米拉尔嘴角一歪,“你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吗?情绪淡的跟死人一样,打一棍子……哦不对,狠狠砍你一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发反应吧?”
“嗯……”
原烁想说“好像也不是‘一直’。”
嘴还没张开,就有一个声音横冲直撞地闯过来,再次炸响了原烁的耳朵,“他不是!”
“他带我逃命的时候,特别不平静!”
即使下意识捂上了耳朵,还是有多余的声音漏进来,让原烁很快辨认出——这是罗追的声音。
他既欣喜又有点烦躁地一抬头,果然远远地看见了一张清澈的小圆脸。
罗追那渔网似的罩子还在,但就剩下一半了,顶在头上摆着被罩子里的猛兽撕咬过的造型,和他一身东歪西斜的穿着放在一起,煞是……野生。
原烁:“你这是……又逃出来了。”
罗追举起拎在手里的扩音器,兴奋地说:“是啊!”
又是一下炸音。
米拉尔这次都放弃了捂耳朵,只捏着耳垂,将近炸毛,声音格外低沉地说:“这是哪里逃出来的病人,我很想发发善心,再把他塞回去。”
“劳驾,把善心收一收,不必了。”原烁小声请求着,转而对罗追摆了摆手,“放下,别喊了。”
隔着远距离,罗追压根没听清原烁说了什么,于是又嚎了一嗓子:“你说什么!”
米拉尔冷着脸说,“要不还是塞回去吧。”
“……”
原烁犹豫着要不要阻止。
米拉尔显然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已然大步向前,不由分说地拎起罗追的后颈,在空中晃了晃,向后面追上来的原烁展示,“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果然,都是一副蠢的清新的样子,多看两眼就认出来了。”
罗追努力伸长了手,妄想趴住她,“别晃了,别晃了!我是人!”
米拉尔微微一笑,笑出了危险的亲和力,然后把罗追提溜远了一些距离,“是吗?我看出来了呢,我晃的就是人。”
罗追放松了四肢,要死不活地垂在空中:“……”
“你在骂我。”米拉尔肯定道。
罗追咕囔着:“我没有。”
“我看见你翻白眼了。”米拉尔说。
罗追一股怒气从心头一路窜到喉咙,小型炮仗似的迅速吼了一句:“你晃我我还不能骂你了!”
米拉尔微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能哦。”
罗追:“……”
真是好不讲理一女的。
原烁伸出了请求的手势,“那个,我朋友身体不好,麻烦把他放下来吧。”
“身体怎么个不好了?”
疑问出口的同时,米拉尔毫无征兆地松开了罗追,一整个人“啪叽”掉了下来,很不幸地脸部着地,磕碰到眼镜片的一角,瞬间碎成了蜘蛛网。
原烁走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但是腰板还没挺直半秒,又趴了下去,哼哼唧唧地去捡掉在地上的眼镜碎渣,“我的眼镜……这可是我队长给我配的最后一副眼镜……”
不知是自己说的哪个字戳中了他心里最酸软的一个地方,霎那间,罗追爆发出了山崩海啸似的哭声。
“不就是一副眼镜嘛,我再……”米拉尔没想到他能哭成个号丧样儿,勉强摆着脸色说了一句话,就撑不住,很是别扭地一侧身,梗着脖子,面对着空气说,“好了好了,我再陪你一副眼镜不就好了吗?”
“你赔得起吗!”
罗追捧着一块块晶莹的小碎渣,仰头呵斥道。
残破的眼镜框里,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以一层湿润的睫毛连接着,默默地晕出了一滴清泪,滴落在掌心。
米拉尔低低地“切”了一声,说:“小看我啊,我告诉你,老娘这么多年在地下城也不是白混的,一副眼镜而已,当然赔得起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罗追仍然苦着说。
“那是什么问题!”米拉尔不耐烦地一转身,终于面对了罗追。
她本想说一句“没见识”,但视线蓦地定在罗追身上,莫名在他不好听、也没有节奏的哭腔中,听出了一些被藏起来的情感,顷刻间哑了声,像是有个硬石块堵在了嗓子里。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石块推开,沉声说:“对不起。”
罗追:“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
“唔!”
米拉尔是愧疚的,但这也不妨碍她没耐心听罗追说完,便不知从哪里扯了一片胶布,眼疾手快地往罗追嘴上一贴,随后放松了全身的筋骨,悠长地吐了口气,“呼——终于安静了。”
“唔唔唔!”
突然被噤声的罗追用脸部肌肉扯着嘴,剧烈挣扎着。
他看了一眼原烁,顶着眼白一瞪眼,似乎是在控诉:“你怎么不帮我!”
见原烁还没反应,抬手就要自己扯开胶布。
这时,原烁倒是开口了:“我觉得,如果你想自己扯开的话,她可能还要绑上你的手。”
罗追又是一个瞪眼:“你不帮忙还说打击人的话!”
原烁对着他点了点头,“以及我觉得,如果我帮忙的话,我也会被她绑上。”
“说的没错。”
米拉尔打了个响指,指尖划出了一个对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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