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姚哲凯摸着鼓起包的脑袋,问徐骁:“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打我了?”
徐骁剥鸡蛋的手一抖,转头笑道:“哪里的话,小凯你是睡着了,从床上掉下来不知道,快过来,骁伯伯帮你揉揉。”
姚哲凯:“……”
三日后,蒙罗洲。
“到了。”
姚哲凯走下马车,便见几座屹立在绿意中的白色建筑。墙体历经风霜,与门窗新刷的砖红色油漆形成鲜明对比。这个庄园看起来至少有三百年历史,比卡萨小镇最古老的教堂还要老,但十分坚固夯实。
“欢迎小少爷回家。”
两个神情恬淡的女佣走上前,亲切地拉起姚哲凯的手,朝徐骁略点头,然后朝庄园走去。通往拱门的道路有座桥,下面看起来是河的存在,不过已经干涸,使庄园看起来有一种颓靡感。
姚哲凯转头看向牵自己的女人,她们很年轻,穿着层层叠叠的大裙子,神情温柔。姚哲凯道:“我们去哪里?”
女佣道:“我们带你沐浴更衣。一会儿见雅雅小姐。”
姚哲凯道:“是汪雅雅吗?”
女佣道:“是的,雅雅小你三岁,是妹妹。”
洗完澡后,姚哲凯在石子路上走动,忽然听见灌木丛中传来响动,转头看去,只见低矮的灌木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兔子?野猫?
姚哲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上前拨开灌木。
一道黑影骤然冲出,姚哲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扑倒在地。黑影缠着绷带,勉强能看出是个少年,回想徐骁的话,姚哲凯问:“你是沈哥儿吗?”
黑影一顿,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姚哲凯没法呼吸,抬膝盖踢向这人后背,趁他栽倒,姚哲凯翻身将其压制。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这人比他高出不少,身体却很瘦。姚哲凯道:“你是沈惊鸿吗?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黑影用力挣扎,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这时,一个提着大裙子的女佣匆上前,惊骇道:“哦!天呐!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黑影推开姚哲凯,朝女佣露出獠牙。
女佣哆嗦了一下,随后厉声道:“你这怪物!徐管家已经回来了,难道你想他揍你吗?”闻言,黑影缩了缩脖子,似乎畏惧徐骁。
后退两步,随后转身跳进灌木丛。
姚哲凯道:“他是谁?”
女佣道:“他是徐管家的儿子,是个怪物,你别理他。要不是沈先生心善,也不会留他在庄园,你以后见到他,可得躲远点。”
姚哲凯道:“他看起来只比我大一点。”
女佣道:“他是徐管家收养的。”
谈话间,已经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前,橘色灯光十分温馨。姚哲凯踏进门,一个物体破空袭来,避之不及,一只宽厚的手掌挡在他面前。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只雪白的瓷盘。
“骁伯伯……”
是个粉妆玉琢、模样可爱的女孩子。不过,她脸上因愤怒和不满而显得有些扭曲,见徐骁接住她扔的盘子,嘴巴又惊讶成‘O’形。
徐骁道:“小姐,扔盘子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哦。”
汪雅雅辩解道:“我没想到有人进来……”转头看到姚哲凯,她尖声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姚哲凯朝她咧嘴笑。
汪雅雅正要发作,徐骁提醒她:“小姐,先生跟你说过的,你们要和睦相处。”
汪雅雅脸上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忽然大哭起来:“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带别人的孩子回家?这里又不是孤儿院!让他走!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徐骁无奈道:“小姐,他已经是沈家的人了。”
汪雅雅道:“我是不会承认他的!绝对不会!”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
徐骁转头对姚哲凯道:“小姐就是这个脾气,时间久了,她会接纳你的。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你的房间在沈哥儿对面,你先休息,晚些再跟沈先生见面。”徐骁说着,带姚哲凯从楼梯上去,楼道里有两扇相对的门,徐骁打开其中一间,窗外可以望见花园,以及远处的树林。
姚哲凯道:“骁伯伯,我刚才见到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人。”
徐骁惊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姚哲凯摇头。
徐骁松了一口气,道:“你见到的是我的养子阿苍,阿苍身体有缺陷,但他是个好孩子。他平时不轻易出门的,没有吓到你吧?”
姚哲凯摇头:“没有。”
徐骁道:“那就好。小凯,你先休息,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姚哲凯点头。
徐骁走后,姚哲凯扑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心想,他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熟悉的卡萨小镇,离开了生活十余年的孤儿院,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展开新生活。
并且,新家的小主人似乎不欢迎他。
怀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姚哲凯逐渐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漆黑一片。
门口敲门声响起。姚哲凯将门打开,徐骁道:“休息得好吗?先生和沈哥儿已经在楼下了。”
姚哲凯道:“沈哥儿也来了?”
徐骁道:“是的,你们兄弟见个面。”
姚哲凯道:“汪夫人也来吗?”
徐骁摇头道:“汪夫人没来,不过,以后你们有时间见面的。”
姚哲凯跟徐骁下楼,远远地,便看见坐在主位的男人。沈易安鼻梁上架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旁边还有个穿白衬衫的少年。
看见他,姚哲凯顿觉眼前一亮。
那是个模样十分俊俏的少年,皮肤如瓷玉一般,生得十分好看,正低声跟汪雅雅说着什么。汪雅雅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
“小凯,你醒了。”
像故人重逢般,沈易安亲切地拉过姚哲凯,坐在自己身旁。沈易安声音很温和,浅浅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也让姚哲凯逐渐放松下来。
姚哲凯道:“沈叔叔好。”
沈易安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揉揉他的头发,道:“这些年不见,小凯长高了。我第一次在孤儿院见你的时候,你连路都还走不稳。给你买糖葫芦,怎么都不肯吃。”
姚哲凯微讶道:“沈叔叔,你见过我?”
沈易安点头道:“我去卡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你了。小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鸿儿,雅雅,你们也认识一下。”
姚哲凯看向沈惊鸿,这个模样好看的少年有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不过,看向姚哲凯的时候,目光中有疏离和排斥。他朝姚哲凯伸手,礼貌道:“你好,我是沈惊鸿,从今天开始,便是你的……兄长。”
姚哲凯握住他修长的手,顿感冰凉。
轻轻一握,沈惊鸿很快收回手,转头看向汪雅雅。汪雅雅鼓着腮帮子,道:“你好,我是汪雅雅!”
姚哲凯道:“你好。”
沈易安转头看向徐骁,道:“骁伯,用餐吧。”
徐骁道:“先生,饭菜已备齐。”
沈易安示意徐骁坐,徐骁摆手道:“先生,这不合规矩。”
沈易安道:“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骁伯,我常年在海外,鸿儿课业繁忙,雅雅又调皮,我不在的时候,小凯还得拜托你多照顾。”
徐骁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易安环顾四周,道:“阿苍呢?”
徐骁道:“这孩子不愿见人,先生就别管他了。”
沈易安叹道:“这孩子,真拿他没办法。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去看看他。”沈易安说着转头看向沈惊鸿,沈惊鸿立马放下筷子,温声道:“父亲。”沈易安道:“过段时间,小凯会安排到你们学校,作为大哥,你要多照顾些。”
沈惊鸿点头:“鸿儿明白。”
饭后。
姚哲凯坐在沈易安旁边,伸着脑袋看他手里的报纸。沈易安道:“你会认字了吗?”姚哲凯点头道:“小花姐姐教过一些,不过我认不全。”更多时候,他是拿着报纸看上面的图片,听钱小花讲故事。
沈易安笑道:“我念给你听吧,看看今天的蒙洛发生了什么。”
姚哲凯道:“嗯!”
时间在沈易安温和的阅读声中悄然流逝,姚哲凯困意渐浓,不知不觉靠着沈易安睡着。朦胧间,听徐骁说:“先生,歇会儿吧,你明天还要出海。”
沈易安道:“无妨,骁伯,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多陪陪小凯吧。”
姚哲凯睁眼,迷迷糊糊道:“沈叔叔,你是海上战士吗?”
“海上战士?”沈易安笑道:“这个称呼不错。不过,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
“你遇到过龙卷风吗?”
“没有。”
“冥河水母呢?”
“也没有。”
“……”
不知过了多久,沈易安阅读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易安对徐骁道:“骁伯,你先送小凯回房间,我去看阿苍。”徐骁道:“阿苍最近脾气有些不好,先生,还是等会儿我陪你过去吧。”
沈易安道:“也好。”
翌日。
三人跟沈易安道别。
汪雅雅还是气鼓鼓的样子。沈易安来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脑袋,笑道:“高兴点,小家伙,下次回来,给你带礼物。”
汪雅雅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易安摸着她的头,愧疚道:“对不起,雅雅。下次回来我一定多陪陪你,好吗?”
汪雅雅扁着嘴道:“你发誓。”
沈易安举起三指,道:“我发誓,下次回来一定多待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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