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从入学加入排球社，又主动退出，短短几天，排球砸在地板上发出的闷响似乎还环绕在耳边。
其实要说不爽，扪心自问还是有那么点儿不爽的。
自诩已经相当程度上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但实际上，哪怕到现在，羽见熏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又会被针对、来着。
不过，这种时候再去想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圆珠笔在指尖挽了个漂亮的圈，羽见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果断合上作业，换好运动服、甚至还背上了运动包准备出门。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上班族们劳累一天下班的时间点，路上和羽见熏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却并不多见。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羽见熏习惯性撩开散在额间的碎发，而身材挺拔的黑发少年混在过马路的人群里，也不出意外引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好在羽见熏已经逐渐习惯了日本这种隐晦却实际上没什么恶意的打量。
红绿灯跳转，羽见熏轻巧地绕过前面的行人，将打量的目光抛在身后。
在惯常跑过十字路口后，羽见熏并没有按照往常的路线转身按照来时的路线回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然后沿着目标路线继续向前方跑去。
向前三百米、羽见熏抬头认真看了看告示牌，虽然刚开始对满街的片假名有些头痛，不过感谢自己的记忆力，在确定后方向之后，羽见熏接着往小道拐去。
左拐、向前一百米、再右拐，兜兜转转，在便利店老板有些诧异的眼光中面不改色地第三次经过便利店门前后。
羽见熏及时刹住车，看着两家店铺狭小空隙之间那个被遮挡了一大半的告示牌。
...啊。
羽见熏重新将手机塞回口袋，找到了。
这是一个仅从外表看都有些年头了的运动馆，不算大，甚至连便利店的阿姨们看着这个明显不是这个片区的黑发少年一头钻进去的时候，都有些无趣的收回了视线。
或许是里面那群老家伙们谁的小儿子吧，这样想着。
却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样年纪的少年背着包一路跑过两三个社区，竟然是为了来这儿找场地练球的呢？
就连坐在体育馆招待处正昏昏欲睡的田和加子一时间也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你说什么？”
羽见熏看了一眼贴在她背后墙上的收费标注，平静说道：“请问这里几小时起收费？我可以先预交一部分存在这里吗？”
田和加子：...原来还真是来租场地的！
其实只是帮忙看场子的田和加子手忙脚乱的翻着桌面上的东西：“好、好、那个，请稍等一下...”
但或许是因为越急越容易出错，田和加子明明记得花名册就是放在桌子上的，现在却哪儿都找不...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准确地在一堆杂物下将那本同样也有些年头的花名册抽出来，递到田和加子面前。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田和加子的耳边响起：“是这个吧？”
田和加子忙不迭地接过，松了口气：“谢谢，就是这个。”
羽见熏眨眨眼，田和加子一愣，又慌慌张张将花名册递回去：“将名字和时间写上去就好了，租借费的话，我们这儿打折，倒也不算很贵。”
将手续办理完，田和加子接过本子看着最下面怎么看怎么有些圆滚滚的签名，默默念叨了两遍，最终合上花名册站起了身：
“那么，Kaoru（熏），我来介绍一下场馆里的设施...”
羽见熏背着包跟在后面，默默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场馆整体上肯定和稻荷崎比不上，但胜在基础物品齐全、整体也还算干净整洁，最主要的是...
考虑到自己的钱包，其实在听到打折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的羽见熏再次感谢了田和加子的介绍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放在推车里的排球。
在申请到其他学校的名额前，羽见熏脱下外套原地活动着身体，就在这里训练保持状态吧。
“...所以，就是这样。”
田和加子扬了扬下巴，又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们说小熏到底为什么会跑到我们这儿来租场子啊？”
“先开始还以为是跑过来一时新鲜练练手的。”
田和加子说道，毕竟之前也遇到过这种半大孩子因为说什么不想在同学面前丢脸所以私下跑过来学习学习之类的，但：“连续三天最早过来最晚走，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来玩儿的吧？”
围站在招待台附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了摇头，由于羽见熏来的时候正值工作日，所以大部分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在场馆见到这一位‘新人’。
“或许...”
其中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说道：“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体育馆在装修之类的？”
“怎么可能，”但他话语才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出声反驳他，“县里几所学校体育馆翻修难道我们会不知道？”
大部分都是孩子他爹他妈的八卦围观人群：...倒也是。
正在独自一个人练习扣球的黑发少年身量高挑、神情沉稳，哪怕明知道今天球馆里闹哄哄来了不少陌生人，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早度过了发育关，脸上的线条已经逐渐脱离了稚嫩，但…
这孩子，无论是从固执盯着排球的眼睛里、抿紧的嘴唇、一遍一遍将排球抛起又扣下的动作中，都隐隐透露出一种孤寂。
而田河加子的话，又真的是越界的八卦吗？
都是从这个年龄段走过来，也同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的大人们，又有谁真的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呢？
不过深知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个成了型的锯嘴葫芦，早早约好周六晚上来一场友谊赛的常客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默契地做了个决定。
“...比赛、吗？”
羽见熏抹了把脸上的汗，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眼前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嗯，羽见熏思考了两秒用词，或许应该称呼来人叔叔要比较妥当一点，指了指自己：“我吗？”
笑眯眯的大叔、石西信点点头：“反正你一个人在这儿也只能练习发球或颠球，还不如和我们比一场，如何？”
而从石西信的角度看去，就见黑发少年谨慎地歪了歪头，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在自己身上绕了个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人。
像是一只谨慎的、被突然凑近的人类吓了一跳的黑猫。
下意识开口想要拒绝，但不得不说，石西信说的话也并没有错。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羽见熏都是一个人度过这种极枯燥的、自娱自乐的练习时光…
而石西信就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犹豫：“放心，别看我们这样，当初我们在你这个年纪可也是社团里不可缺少的主力力量。”
主力、力量？
羽见熏眨眨眼，在石西信越发慈爱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石西信兴奋地拍了拍掌，背对在身后的右手偷偷比了个耶。
“对了，我听加子喊你小熏，”石西信伸长手在羽见熏的肩头比了比，“我家的明年也要上高中了呢，我也可以喊你小熏吗？”
羽见熏又眨了眨眼，虽然是不怎么喜欢日本恭敬来恭敬去的称呼…
但总觉得自己怎么有一种掉到坑里去了的错觉，尤其是在之后大家都默认称呼他为‘小熏’之后。
可看了看周围一群笑呵呵的叔叔阿姨们，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接近过长辈的羽见熏又不能像对待之前那群家伙看不爽就直接怼过去之类的。
而他自以为绷住了表情，实际上，黑发中隐隐约约泛着红的耳尖已经充分暴露了他的无措。
不过，大人们互相对了对眼神，见好就收。
虽然羽见熏总觉得自己这口气松早了，尤其是在看到石西信因为想要接球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
回过神来的羽见熏内心暗叫了一声糟糕，走上前正想问问刚才那个扣杀球有没有造成伤害，却见之前还跌坐在地板上的石西信麻溜爬起身。
“再来！！！”
石西信拍了拍大腿，挥挥手示意羽见熏继续。
黑发少年犹豫片刻，有些不确定是否自己应该提出结束这场友谊赛，毕竟按照他自己的逻辑来讲，这种一边倒的比赛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羽见熏下意识抿了抿嘴唇，重新回到位置上摆出了接球的姿势。
“嘿——咻！”
自家的二传手，也是一位年纪眼看着就要满四十岁的阿姨将排球垫向空中：“小熏！”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被刚刚还不认识的人亲昵的叫着名字，看过来的、信任的眼神，羽见熏仰着头捕捉着排球在半空中运动的轨迹。
从三米线起跳的身影高高跃起，肆意彰显着少年人蓬发的生命力。
“嘭——！！！”
增添了一章的内容，建议从这章开始重新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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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至稻荷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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