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玖是被那绵绵不断的水滴声吵醒的，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奶声奶气的陌生哭泣声。
“快醒醒呀姐姐，人家还小，已经把空间里的药剂都给你喂下去了，你再不醒的话，我又要被主神空间扣绩效了，呜呜呜。”一只圆润的糯米团子正扑扇着翅膀，在郗玖的肩上蹦跶。
旁边的垃圾桶里，多了些药剂的外包装，有的是补充营养的，有的是消炎抗菌的，还有一针肾上腺素，一瓶葡萄糖。
看来，这只小肥啾真的尽力了，好在原主大概率死于营养不良，这些措施还算有效，要不然，郗玖估计喘不了几口气也得挂。
可惜郗玖头痛欲裂，没力气回应，几乎是本能地，她闭着眼摸了下周围，摸到了一颗冰冷椭圆的冰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万灵星的驭灵师，星球上灵气充沛，各种飞禽走兽，花鸟鱼虫，草木金石，高山大川，都可以孕育出灵魂，拥有类人的个体意识。
这些灵物为了争取生存空间，便发展出了两方势力，一方是进攻派，专门抢占人类的生存土壤；一方是融合派，专门向人类提供另一派的弱点和情报，久而久之，便有一群人专门学习灵物的特点和习惯，他们会跟灵物配合，或惩奸除恶，或锄强扶弱。
这群人已经发展成了特定的职业，低阶的称为驯灵师，中阶的叫做驭灵师，高阶的则是御灵师。
不过御灵师那是近乎神祇一般的存在，一般人能够做到九阶驭灵师就是顶级了。
然而郗玖太想进步了。
她想突破瓶颈，达到终极御灵师，那才是真正万人敬仰风头无两的存在。
所以郗玖便壮志满怀，挑战进阶的拦路石——始祖冰龙去了。
没想到，当她赶到玄九冰窟的时候，正好碰到始祖火龙跟始祖冰龙掐架，两条龙打得昏天黑地，一个沉迷喷火，一个沉迷下冰锥，好好的玄九冰窟，愣是被糟践成了泥石流满地的黄泥塘。
在这冰与火之割的混局中，郗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窝即将被火烤的龙蛋。
她拼尽全力，趁着火龙蓄力放大招的空隙，冲上去抱住了那九颗龙蛋，转身的时候，火龙大招的前摇好了，正张着巨大的龙嘴，准备把她连人带蛋，一起烤了，说不定还要浇点料汁，大吃一顿。
生死关头，她催动灵能真言，召唤附近的灵物全部来帮忙，千钧一发之际，冰窟所化的石头人帮她挡了一下，睁开眼，她便来到了这里。
九颗龙蛋也只剩了一颗。
往好了想，起码还有一颗。
仔细看的话，这枚蛋像是冰晶凝结成的，纯净无垢的雪白中透着一抹幽微的冰蓝。
蛋的尺寸远比小肥啾大多了，显然，这不是小肥啾的蛋，小肥啾也不敢乱摸，便继续哭着呼唤她新找上的宿主。
然而郗玖的眼皮又沉又涩，像是两扇闭合的石门，害她足足煎熬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撑开了一条缝隙。
好在穿衣镜就在她对面，她可以从镜子里看清自己的处境——
三平米的隔断间里，摆着一张六十厘米宽的单人床。
床前紧贴着一张五十厘米宽的单人桌，桌子过去，是一段狭窄的可以容纳单人走动的通道，对面靠墙，是一个五十乘五十的彩钢架子，上面摆着煤气灶，以及一口空荡荡的老式铁锅。
彩钢架子紧连着砖砌的水池，池子里爬满了青苔，此时，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正在滴水，漫不经心地滋养了这一片顽强的生命。
同样顽强的，还有千呼万唤始醒来的郗玖，她缓了片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肩上的小肥啾立马张开双翅，悬停在了空中，激动地想要说点什么。
然而郗玖的的头盖骨像是被谁掀开了一样，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剧痛让她忽略了小肥啾的说话声，满脑子只剩原主临终前的长叹——好想活下去，好想活得像个人样子啊。
叹息过后，原主便不见了，只剩初来乍到的郗玖。
她穿越了，从几十万光年外的万灵星来到了星际联邦的帝星，天都星，成为了一个从出生就被遗弃的九等贫民，生父生母不详。
原主也叫郗玖，可惜原主瘦得脱了相，猛地一看穿衣镜，郗玖差点以为这是一具干尸，不过……五官什么的还是很有辨识度，原主稍微长点肉，气色好一点的话，应该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看了眼旁边叽叽喳喳的小肥啾，摆了摆手：“等等，你救了我？”
“对呀！宿主你终于理我啦！”小肥啾喜极而泣，原空转了好几个圈，可爱得冒泡。
郗玖空出一只手来托住了她：“宿主？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亏钱系统呀！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小肥啾努力卖萌，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眨一眨的，很是灵动。
郗玖哭笑不得：“亏钱？你看我这样子，还有钱给你亏吗？”
“不是哒，你搞错啦宿主。”小肥啾立马澄清起来，“是这样哒，星际里面蕴含了丰富的矿藏和千变万化的生物，是一座庞大的不断膨胀的巨型宝藏库哦。十年前，星际联邦颁布了星际开发公约，鼓励星民前往荒星开垦播种。可惜后续的补给措施和基础建设都没有跟上，相关航道更是时不时中断，不是被粒子星云袭击，需要重建，就是被黑洞吞没，彻底断航。为此，过往星舰只能绕行，这么一来，新航道的花费呈指数级增长。这就苦了第一批垦荒的星民，回又回不来，跑又跑不掉，只能守着荒星等待一个奇迹。”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我是买得起星舰船票的样子吗？”郗玖靠在墙上，穷得一览无余。
小肥啾大概是飞累了，便停在罐子上面，慷慨激昂道：“当然有关系了，我们去帮助那些滞留在荒星的星民，虽然暂时会亏钱，但是后续好处多多哦。”
为了说服郗玖，小肥啾特地在郗玖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息光屏，滔滔不绝地跟郗玖讲起了刚刚通过的星际开发公约修正案。
简而言之，联邦准备加大基建投入，重新开辟几条比较稳定的航道，继续深入开垦荒星的计划。
为了鼓励星民踊跃报名，修正案采取了一些列诱人的举措，例如每位报名的星民，将根据目的地的不同，获得一百万到三千万不等的星际通宝作为补偿金。
不过，星际通宝不是直接发放的，而是预存在星民申请的用呗账户里面，用多少花多少，这样可以避免星民报名后一走了之，让联邦政府做冤大头。
同时，如果费用不够，可以直接从用呗账户里透支，十年之内不收利息。十年之后如果还不上，则收回该星民在荒星的开垦权，开垦后经营建设的一切设施以及获得的一切盈利，都归星际联邦所有。
可是这么一来，万一后面这十年跟之前的十年一样挣不到钱怎么办？
有那些失败的例子在，星民自然会顾虑重重，所以星际联邦又提供了对赌协议——如果十年后达到指定的收益数据，则一切所得归属于开荒的星民，包括开垦出来的荒地所有权，荒地上的设施，养育的动植物等等。并且透支的用呗不需要偿还本金，只要支付利息就行了。
如果十年后达不到指定的收益数据，则一切所得归属于联邦政府，透支的用呗金额也不需要偿还，但是该星民需要前往下一个荒星开垦，无偿，期间联邦政府会给该星民提供一切的基础生活所需物品，不收费用。
这么一来，搏一搏也许真的可以单车变星舰。
即便失败了，顶多是继续做个打工的牛马，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联邦包吃住不是吗？
就像地下城的第九等贫民，虽然每天需要从事又苦又累的繁重劳动，但是他们的吃穿住行都由联邦政府负责。
而且，星民每天的法定劳动时间只有八小时，超出的劳动量是可以得到报酬的，也就是说，勤快一点，不但吃穿住行不花钱，还可以攒点小钱。
不过……
郗玖看了眼自己的居住条件，忍不住吐槽道：“确实负责了，也就跟牲口棚差不多吧。”
小肥啾歪着脑袋，似乎不明白牲口棚长什么样，总之，宿主说是就是吧。
于是她问道：“宿主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那咱们去荒星吧。修正案的后半部分内容，全是对前面十年开荒者的补偿条款。你看看——”
郗玖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心里有数了。
简而言之，虽然要开垦新星，但是前面十年开垦的荒星也不能不管。所以，联邦正在征集一批有志者前往荒星，帮助第一批的开荒者。可以承包，买断，或者只是简单的提供劳动力，都行。联邦政府会承担来去的星际通航路费，以及基础的生活开销费用。
同时，联邦政府会给志愿者们提供小型信号发射器，小型核电机等必须的设备，进行荒星直播，以便让星民们切实地了解荒星的情况，进一步推动开垦荒星的热情。
郗玖蹙眉，说道：“这是个坑啊，你看最后一个条款——”
【联邦政府会为所有的志愿者购买星航通险，一旦航行途中碰到不可抗力，对志愿者造成了生命和财产损失，志愿者的家人将得到巨额赔偿，请志愿者们放心前往。】
郗玖不带感情的点评道：“就差直接说买断志愿者的狗命，让他们去做小白鼠了。”
小肥啾一脸茫然：“可是主神空间也给我们小系统买了保险，这不是行业通行的准则吗？我还以为联邦政府是为了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哪。”
郗玖无话可说，傻系统，估计被主神空间卖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让这么软萌的小不点儿，来接这么艰巨的任务。
总之，她大概知道小肥啾为什么明明叫亏钱系统，却又一脸激动地怂恿她去做冤大头了——荒星上承包的东西有无限可能，也许在这个星球上不值一文，在别的星球上却有价无市呢？
所以即便一开始的承包亏钱了，也只是表面的，后续的收入才是重点，不过这种事多少带着赌的成分，就跟开盲盒一样，全靠运气。
而且，星际航道问题重重，能不能把A星球的产品运道B星球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她问道：“万一运输途中遇到粒子星云或者黑洞，那不是全完了？”
“不会哒宿主，我有主神空间提供的空间折叠和空间跳跃飞行器，首次使用免费，后续花销如果暂时支付不起，可以透支主神空间提供的亏呗账户额度哦。”
亏呗？明显又是一个坑！
郗玖嫌弃地翻了白眼，真不想被这小傻啾忽悠去做冤大头。
先看看原主账户上有多少钱吧，只要不是欠债的状态就好。
她从凌乱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手表形状的东西，这是原主的智能手环，通讯购物工作娱乐都需要它。
解锁后进入个人账户，很好，欠债了，债主叫用呗。
欠了多少？
郗玖瞪大了眼睛，数了数上面的零，爆了句粗口。
怪不得她一来原主就死了，这是生怕溜晚了。
不是，地下城的吃穿住行不是不花钱吗？原主到底怎么欠的债啊？
郗玖垂死病中惊坐起，恍惚间想起了什么，赶紧翻了翻这屁大点的房间，最终找到了一摞鉴定报告。
鉴定机构叫“联邦血统检验中心”、“联邦异能检测中心”，报告书是烫金的铜版纸，两份加起来足足三十几页，看着就很贵。
郗玖蹙眉翻开一看，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
*
联邦帝星，直耸云间的上城区。
在贵族居住的光华别墅区，两份外观几乎一样的报告出现在了九号别墅的餐厅里。
璀璨的水晶灯下，正坐着一个气度雍容的贵妇，中央空调的暖风拂动了她的刘海，却掀不动烫金铜版纸。
贵妇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下午茶，这才拿起报告看了眼，忍不住蹙眉道：“她居然还活着？”
“是的夫人。”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管家，毕恭毕敬地弯腰颔首，“不过您放心，检测机构已经修改了她的报告数据，她拿到的是一份低等贱民该有的报告。”
贵妇却还是不能安心，尤其是报告上那触目惊心的两行字——
“鉴定为上古贵族血脉，前帝宫首辅豕韦光的直系后代，准确率99.999999999999999999……%。请排除系统故障的可能性，并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告给帝宫主脑光柱。”
“鉴定为先天瞳术，与豕韦一族的血统一脉相承，培养得当，可以透视，可以读心，可以窥破一切迷雾，直达真相核心。因后天佩戴人体干细胞瞳孔贴片的干扰，检测者直到二十岁都未使用过该项异能，故而无法判断该瞳术是否还有培养的价值。初步估计，培养回报率较低，不推荐。请排除系统故障的可能性，并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告给帝宫主脑光柱。”
贵妇气得眉目狰狞，五官扭曲，最终还是撕了这两份报告：“赶紧给我安排人手，十二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她的尸体！到时候帝宫来人求证的话，就报系统故障。”
“实不相瞒，拿到报告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了。”管家靠近一步，手搭在贵妇的肩膀上，宽慰道，“夫人，别急，等消息就是了。我养的杀手，您还不放心吗？”
“这不对劲，二十年前我就让琳琳杀了她，她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贵妇气得不轻，却没有拿开肩膀上的那只手。
管家笑了笑：“我早就跟夫人说过，您的妹妹啊，是个滥好人，活圣母。要不然，她会做第一批开发荒星的蠢驴吗？”
贵妇没有回答，扭头的时候，眼睛落在管家的嘴唇上，久久没有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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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欠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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