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的嗡鸣如同垂死的呻吟,拖着长长的金属摩擦尾音,最终沉没在楼板的混凝土深处。门洞破裂的豁口灌入空荡走廊浑浊的空气,卷着尘埃颗粒在昏黄的光柱中无意义沉浮。苏晚蜷在衣橱后硬冷的角落,耳鼓膜里血液奔流的轰鸣盖过了一切,唯有沈屿最后那句冰刃般的话在颅骨内壁反复切割:
“苏振东的药……我续上了。”
续上了?用父亲垂危的生命线作为离去的嘲讽?还是更深的绞索?
这个念头像滚烫的烙铁按在神经上,猛地灼醒了因剧痛和恐惧濒临混沌的意识。她不能瘫在这!这扇破门像一张咧开的嘲笑巨口,下一刻,惊觉的服务生、保安、甚至沈屿折返的阴影都可能将它填满!
动!拼尽最后的力气也得动!
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早已渗血的软肉,铁腥味刺激着每一根紧绷的弦。残破的右手死死抠住衣橱冰冷的金属滑轨,每一次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都撕扯着掌心崩裂的伤口。血,温热的、粘稠的,再次从纱布下透出来,浸透了厚实的白色纱布垫,晕开在深色浴袍的丝绒面上。
左脚蹬住墙根的石膏线,借力爆发出最后力量,身体向上猛地一挣!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贯穿脊椎,眼前炸开一片白茫茫的扭曲光斑,随即又被汹涌的黑雾吞没。身体晃了几晃,最终还是顽强地、极其狼狈地依靠着衣橱站了起来。双腿如同深陷泥沼般沉重发虚,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酸软的肌肉发出无声哀鸣。
她靠在衣橱门上,大口喘息,汗水和血迹混合的气味带着死亡的甜腻弥漫在狭小空间。视线扫过狼藉的战场——
地上:被踩爆的白色电话听筒塑料残骸,螺旋电话线扭曲如同被碾死的蛇,散落的按键像碎裂的牙齿。离门口一步之遥,那张沾满泥灰和点点新鲜红痕的药店收据静静躺在灰尘里,如同一个被遗弃又指向真相的路标。
收据!沈屿没有拿走!它还在那儿!
一丝比针尖更微弱的希望刺破浓重的绝望。她需要它!那是撬开这团乱麻仅存的、脆弱的支点!
顾不得破门豁口外随时可能出现的窥视!苏晚拖着灌铅似的双腿,几乎是贴着地面挪过去。腰弯下的瞬间剧痛让她闷哼出声,左手死死压住右臂伤口处,痉挛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地上那张沾染血迹尘土的薄纸片。指尖碰触到粗糙纸面冰凉边沿的瞬间,几乎因脱力而滑开!
啪嗒!
有什么东西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从凌乱浴袍口袋边缘滑落,砸在地毯厚厚的纤维里发出一声闷响。
是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按键手机。机身黝黑笨重,屏幕上布满她指甲划下的细碎白痕。沈屿曾用它制造过震动陷阱,此刻它摔落的角度……屏幕正对着天花板的吸顶灯。
苏晚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那冰冷的屏幕玻璃——
嗡!
仿佛大脑某个区域被瞬间激活!极度紧张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串疯狂的、细微到极致的光点闪动!如同垂死恒星爆发的余烬脉冲!
不是幻觉!那微光在她眼睛的余光区域一闪即逝,快得难以捕捉形态!但位置……极其精准!正对!她俯身去捡拾收据时那扇破损门洞外的角度!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几乎停止流动!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她保持着近乎折断脊椎的俯身姿态,左手指尖距离地上的收据不足一寸,所有微末的声响被心跳声吞噬!
陷阱!绝对是陷阱!
那个光点!不是自然光!是设备!瞄准装置的红外校正激光?!微光夜视仪的电源指示灯?!沈屿根本没走远!或者是他的人在楼下某个角度精确地监视着这个门洞!
冷汗再次如瀑布般涌出!滴落在她僵持不动的指尖和那近在咫尺的收据上!诱饵!那冷冰冰的破纸片此刻如同沾满毒药的蜜糖!
捡?还是不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思维角力中!楼道深处!更远的位置!另一部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猛地响起!还有模糊的人声交谈!
“……三楼B座!301的!门怎么回事?!”
“破个大洞?!快报警!叫物业!”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高压电瞬间贯通!不是沈屿折返!是保安!被破门巨响和门锁报警吸引过来的!
时间!只剩最后几秒!
捡!
如同溺水者抓向稻草的本能超越恐惧!她的左手指尖闪电般探出!瞬间攥紧了地上那张冰凉的收据!几乎是同时!身体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猛地直腰!转身!不顾右臂撕裂的剧痛!如同离弦的箭矢再次冲向那个衣橱侧后窄小的死角!
噗通!
身体重重撞在冰冷墙壁与衣橱形成的夹角,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死死咬住唇将痛呼闷在喉咙里,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镜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破损的门洞!
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沉重!三四个穿着深蓝制服、手持橡胶辊和强光手电筒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门框处!刺眼的光柱瞬间刺破房内的昏暗!
“我靠!这他妈被砸了?!”
“人跑了?看看屋里!”
两道强光柱如同探照灯扫射进来!瞬间扫过床尾、扫过地上粉碎的电话机残骸、扫过凌乱的衣架区域!光柱在移向衣橱这片的瞬间——
苏晚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壁虎般最大限度地贴紧冰冷墙面!甚至不敢眨眼!她能清晰地“看见”那强光擦过衣橱突出的边角,将一丝亮得刺眼的光影投射在她脸侧前方不足五公分的柜体上!光圈边缘跳跃着细微的尘埃颗粒!
她不敢呼吸。灯光在衣橱正面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两秒,可能觉得这里是视觉死角不可能藏人,也可能被地上更显眼的碎片吸引。
“操!这听筒烂的!妈的肯定有事!赶紧报……”
声音未落!一道更为刺眼的白光猛地从苏晚视界的边缘——那扇破门豁口正对的远处走廊尽头——如同地狱睁开的一只冰冷巨眼!骤然爆亮!
嗞——!
刺耳的车辆急刹声尖锐地穿透门板和保安的叫嚷!巨大的喇叭轰鸣如同巨兽咆哮!
那强光的来源极其精准!是一辆引擎盖微微翘起停在街角的厢式货车!正开着远超平常亮度的大灯和倒车尾灯!刺破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瞬间将整个走廊入口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同时疯狂地持续按着喇叭!
巨大的噪音和突如其来的暴亮双重袭击!让门口本就高度紧张的保安们瞬间被完全吸引!注意力本能地扭向走廊深处!警铃大作的破门现场立刻被这更“迫在眉睫”的骚动彻底打断!
“妈的!楼下怎么回事?!搞拆迁啊?!小王!你去看看!”队长模样的保安粗声喊着。
脚步声立刻变得混乱,有人骂骂咧咧向走廊深处跑去查看那辆异常停靠、疯狂鸣笛的货车。
灯光和目光移开了!死角暂时安全!
就在保安注意力被货车吸引过去的瞬间!苏晚紧绷的神经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最精确的指令——她蜷伏在地的身体未动,左手却极其快速、极其隐蔽地探向她刚刚撞进来时滚落在地的那个油腻外卖袋的方向!
指尖在昏暗杂乱的床脚下方摸索!没有!袋子好像被刚才的冲撞顶开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冰凉滑腻、边缘坚硬的细长条状物在灰尘和短绒地毯中被她的指尖触碰到!
是那枚“福慧”发卡!刚才随着袋子破裂滑脱出来!她的手指瞬间捏住那坚硬的卡身!冰冷的金属棱角刺着指腹!
收据已握在左手!现在发卡也到手了!
但时间窗口可能只有几秒!货车大灯随时可能熄灭!保安随时可能发现这里!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仅存的意志力,如同拔起深埋冻土的树根,四肢并用向衣橱最深处猛缩!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双腿蜷缩至胸口!
几乎是身体缩入阴影角落的同时,门口一个保安下意识回转的探照灯光柱扫了过来,边缘再次掠过衣橱外立面,距离暴露只差一线!
巨大的货车鸣笛声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像失控的警报器持续尖啸。走廊入口的光亮在门洞豁口处跳跃着苍白的光晕。
苏晚蜷缩在最深沉的黑暗夹角里。粗重的喘息被拼命压抑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背撞击墙体的闷痛。左手掌心里的收据硌着指骨,汗水和指尖渗出的血渍模糊了印刷字迹。右掌紧紧攥着那枚失而复得、冰冷尖锐的“福慧”发卡,铁锈与腥气的味道顽固地缠绕着鼻尖。
心脏疯狂撞击着胸口,耳膜里巨大的心脏搏动声几乎压过门外汽车的嘶鸣。保安骂骂咧咧的声音、对讲机呼啦啦的嘈杂,都在忽远忽近地游弋着。
光柱再次漫无目的地扫过衣橱附近,雪亮的光源边缘滑过苏晚藏匿角落外侧的柜门板面,短暂照亮那团模糊堆积的浴袍衣摆褶皱——仅差寸余,便会暴露她贴在柜体阴影中**的脚踝!
不能再等了!货车只是制造混乱的工具,它的使命已近尾声!
苏晚眼角的余光掠过不远处窗台上那副厚重遮光帘垂落压住的缝隙——窗外城市霓虹灯光晕晕乎乎在帘布边缘透入一丝暗浊的紫色。
后窗!只有两层楼高!下面是小楼侧面一条堆满废弃板材和园艺杂物的窄巷!
这是唯一的生路!趁保安被引开!趁灯光没有扫到这里!必须赌!
她猛地深吸一口饱含灰尘霉味的气息,肺部火辣辣地胀痛。拼了!左手死死抓住衣橱冰冷的金属门扇滑轨,用残废的右臂和肩膀作为支撑杠杆,身体如同从淤泥里拔起般猛然拧转方向!
嘶啦!
浴袍下摆刮蹭在粗糙的墙角涂料层上发出布料撕裂声,左脚单足点地作为轴心,整个身体带动着巨大的痛苦和惯性狠狠滚向窗台方向!
砰!
沉重的身体撞击在窗台下方墙体上!苏晚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额头直接砸在大理石窗框,瞬间剧痛和眼前金光乱舞!但这股冲击反而激活了她更深层的生存意志!右脚已经踹在了窗锁把手位置!
“妈的!那衣橱后面有东西动了!”走廊传来另一个保安警觉的吼叫!伴随着手电光柱再次调转方向朝这边迅速移动!
再快一点!!
她单脚支起身子,背对着追来的光源,左手以近乎痉挛的蛮力撕扯着沉重窗帘的布面!哗!强韧遮光布料被扯开一个豁口,灰尘纷扬,刺骨的夜风猛地倒灌进来。
窗外!夜色浓重!下方!堆满垃圾杂物的漆黑巷道只有不到四米高度!但落差中间毫无缓冲!
来不及犹豫了!手电光芒像索命的套索瞬间就要兜住后背!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追光,身体凭着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脚蹬住窗台,将身体最大程度地蜷缩抱团——
纵身!跃向窗外浓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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