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管死死抵住太阳穴皮肤,金属的触感比寒冰更刺骨。沈屿平静地坐在审讯椅上,手铐绞链绷紧腕骨发出细微摩擦声。法医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所有人目光聚焦在他深色西装前襟那片污渍和赵警官掌心躺着的锡箔药壳上——死亡证据被陈列在无声的砧板上。
“说!”赵警官的怒吼如同雷霆砸在沈屿耳畔。汗水从他颈侧滑落,染湿紧绷的领口,但那冰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裂纹。
沈屿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睛在强光下如同收敛了所有光线的黑洞,穿过灼热的枪管和玻璃幕墙,精准无误地钉在隔间被束缚椅禁锢的那道瘦弱身影上。苏晚被汗湿的发丝紧贴前额,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伤口裹缠的纱布里,心跳如同密集的战鼓撞击着肋骨。那道穿透距离的冰冷目光像是在剥开她所有伪装,直刺灵魂深处。
“那床浴巾……不是赠品。”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平稳得如同叙述他人故事,“是骨灰寄存台的盖布……福慧养老院火化间的……标准‘配套物品’。”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进死寂的审讯室。
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自己昂贵西装内侧贴近心脏位置的暗袋区域。那处布料因刚才警察拉扯搜身而露出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证据……”他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在我父亲临终前签注的……那份遗嘱附件第6页……右下角的指纹认证下方。”他不说物证在自己身上,却精准报出文件位置。
赵警官眼中风暴翻腾!他猛地俯身,一只手依旧按着枪柄,另一只戴上白手套的手带着千钧力道,如同拆解□□般——沿着那处细小的暗袋缝边缘狠狠一撕!
嗤啦!
昂贵羊绒内衬如同劣质纸张般被强行撕开!露出夹层中一张折叠整齐、泛着象牙色陈年光泽的铜版纸边角!
赵警官粗暴地抽出纸张。纸面边缘赫然是一个清晰的、沾着暗红色干涸印记的——残缺指纹!形状边缘锐利异常,像被刻意拓印上去!他迅速将这张纸拍在旁边的鉴定台上:“痕检组!核对指纹!”
整个法医中心如同战场!几台仪器同时启动嗡鸣!红外光谱扫过指纹区域,激光蚀刻笔在样本上标记点阵。苏晚心脏狂跳,隔着玻璃墙,目光死死锁住纸张边缘那片暗红——那色泽……像反复涂抹的印泥,边缘锐利得如同凶器切割留下的断面。
三十秒如同三十分钟般漫长。
“报告!”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法医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指纹残留物……表层提取到甘油酯、硬脂酸和……高浓度苯酚防腐溶剂混合物……”
“底层!”她猛地抬头,镜片后瞳孔惊颤地放大,“指纹压痕最深嵌底层物……提取到微量骨灰!经复合荧光蛋白标记法比对……确认源于人类骨灰!且与沈从海登记在福慧养老院火化间的残留骨灰样本……标记序列完全吻合!”
轰!
如同投入焚炉的核弹!所有目光都凝固在这疯狂的报告上!用骨灰混合防腐溶剂做印泥?!在自己父亲的遗嘱文件上按下烙印?!这绝不是认证!这是刻在亡者骨骸上的复仇血誓!
赵警官指关节捏得泛白,猛地将那张遗嘱附件拍在物证台上!旁边正是那张沾着灰红污迹、证明伪证的纱布!两份证据在惨白强光下如同阴阳两界碰撞!
“沈屿!”赵警官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刮过骨头,“你在你父亲的遗嘱上!用他的骨灰做印泥按手印?!福慧养老院是你沈家的地狱入口?!”
铁链摩擦地板刺耳尖锐。沈屿慢慢站起身,手铐在他腕上勒出深痕。他没有看赵警官,也没有看那份染骨灰的遗嘱。目光再一次,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稳稳地、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重量,投向隔壁束缚椅上浑身僵硬的苏晚。
“骨灰印泥……”他每个字都在死寂中砸出冰坑,“才能确保……下面那份徐慧芳签署的临终陪护合同‘附加赠品授权书’……永远无法被篡改销毁……”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玻璃和钢筋,精准落在苏晚攥紧的右手——那枚看不见的染血发卡曾经刺穿的位置。
“徐慧芳……是福慧养老院的法人?”赵警官的追问如同重锤。
沈屿微微摇头。动作牵扯着手铐冰冷作响。手腕内侧那片极其隐蔽光滑的陈旧疤痕在勒痕下愈发清晰。他目光依旧黏连在苏晚身上,声音平得没有起伏:“法人是林凤芝。但她签的五年‘特殊陪护服务合同’,是福慧养老院股权变更前……最后一任实际受益人。”
他忽然向前一步,手铐拉扯铁链绷直!身体几乎贴在强化玻璃上,目光如同冰锥直刺苏晚颤抖的瞳孔:“那份合同附件最后一条……写着——凡签字接收‘福慧终养爱心大礼包’的家庭……视为默认授权其名下一套滨江花园小户型……用于福慧临终关怀基金折价抵押托管!”
滨江花园?!苏晚耳边仿佛响起巨大的蜂鸣!那是父亲车祸前贷款三十年买下的老破小!是他最后一点念想!林凤芝签了什么?把她和父亲唯一值钱的窝……抵押给了福慧这个魔窟?!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就在此时!赵警官腰间的通讯器突然爆发出急促电子音:“呼叫赵队!福慧养老院顶楼私人储藏间!发现暴力破锁痕迹!现场……找到大量沾血女性衣物……和一个刚被焚毁的账本残骸!抽屉里……”
“……有什么?!”赵警官对通讯器咆哮!
“……一枚边缘碳化的黄铜……警察编号牌! 残片编号……好像是…… 048377 ……”
苏晚的呼吸在刹那间凝固!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048377!是她死去的母亲生前珍藏的唯一遗物……那个压在父亲枕下锈迹斑斑的旧警号!!母亲就是在查养老院离奇死亡案时“被意外车祸”!警牌碎片……在福慧养老院的灰烬里?!
嗡!轰!
仿佛惊雷在脑髓深处同时炸响!冰冷的血与焚毁的纸灰混杂着母亲被血色浸泡的警徽碎片在苏晚的颅骨里疯狂搅拌!二十年的迷雾在这一刻被沈屿燃起的骨灰之火照亮了最血腥的核心——福慧!沈父!徐慧芳!母亲!她家被抵押的房子!所有牺牲都被这条利益链条吸干了骨髓!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崩断了!一股混杂着腥甜和灭顶绝望的气息冲上喉咙,她猛地弓起身,撕心裂肺的干呕混合着血沫喷在胸前的束缚带上!
“妈……!”一声破碎的嘶鸣被扼在血沫里!母亲被血水泡得肿胀变形的脸占据了所有视野!
赵警官猛地关闭通讯,手指几乎捏碎警徽。冰冷的目光在沈屿和苏晚之间疯狂游移!福慧这条线的终点指向……林凤芝?!沈屿的母亲?!
“沈屿!”赵警官的声音如同深渊寒冰,“你父亲骨灰印泥下的遗嘱附件……在哪里?!”
没有回应。
沈屿的目光第一次从苏晚身上移开。他缓缓站直身体,如同解开某种无形枷锁。被手铐锁死的双手抬起,没有指向任何物证,反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沉重,扯开了深色西装内袋边缘——那道被暴力撕开的缝隙下方,一片薄如蝉翼的黑色塑胶防火袋被抽出,袋口边缘被精细热熔封死,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他双手捧着袋子,隔着冰冷的审讯椅和空气,郑重地递给对面的赵警官。
“里面是全部扫描存档备份云端的密钥地址和……”沈屿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微不可查的……沙哑?还是解脱的颤抖?“林凤芝十年前签署‘临终关怀基金托管合同’时……被福慧逼迫拍下……父亲被锁在火化间预热室里的……十三分钟视频录像。”
火化间预热室!父亲死前最后十三分钟?!如同魔鬼的刑讯?!
赵警官的手悬在半空,没有立刻接过那薄如蝉翼、却重如千钧的塑胶袋。苏晚喘息着抬头,血丝顺着嘴角滴落束缚带,牙齿在剧烈颤抖中碰撞出细微磕响。她的目光透过被泪水血沫模糊的玻璃幕墙,锁定在沈屿捧着黑色塑胶袋的指尖。
他的指腹微不可察地……在颤抖?
苏晚的指尖深陷掌心伤口深处。沾着自己和徐慧芳血污的、藏在束缚椅夹缝里无人察觉的——那枚断裂的“福慧”发卡尖锐一角,深深刺破了她的血肉。
血,再次渗出绷带。沿着冰冷的指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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