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两人商量好了不在场证明。
姜柔被姨父勒索,不敢回宿舍,借住在李怀舟家。宋成浩被打时,他们俩正待在客厅一起看电影,对此一无所知。
李怀舟提议在这几天直接动手。
姜柔惊讶:“这么快吗?不多准备一下?”
他解释得有理有据:“宋成浩这次没从你手上要到钱,再过不久,肯定要来第二遍。他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想看他再找你麻烦。”
“好。”
姜柔被他说服,忽而想到什么,满眼尽是关切与动容:“你教训他时,要不戴个口罩,别露脸,也别出声说话吧?虽然周围没监控,但姨父本人就是人证,他如果没喝酒或醉得很浅,提前向警察描述你的声音长相,你还是有被拘留的风险。”
她指指自己:“之后我去告诉姨父,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就好。这样,既震慑了他,又能保证你清清白白的。”
这话说得熨帖,李怀舟闻言一笑,伸手揉揉她发丝:“听你的。”
从李怀舟家到清河走廊,路途不远。
第二天傍晚他便出了门,寻找一条能躲避监控上山、再从山里抵达清河走廊的路线。
姜柔和他道别,笑得腼腆又关切,直至李怀舟的背影被风雪吞没。
她等了足足一分钟,确保对方不会突然回身,用力关上门。
李怀舟离开了。
——终于。
姜柔千方百计住进他家、利用姨父把他支开,提心吊胆在等的,正是这一刻。
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背靠冰冷的门板,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环视一圈客厅。
习惯性地,姜柔拨通陈幼宜的电话。
搜查住宅这么重要的事,两人一起分析,总比一个人瞎琢磨要好。
住进李怀舟家的当晚,姜柔曾在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了陈幼宜。
身为朋友,陈幼宜当即表示反对:“你怎么能一个人住在他家?太不安全了。先不提男女同处的事,我们之前,不还怀疑他是连环杀手吗?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在案子没破前,也得防着点儿吧?”
姜柔只说,她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电话打通了。
她不想让陈幼宜担心,没提姨父的事,声称李怀舟出了门,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陈幼宜担心得厉害:“这两天,你在他家听到过奇怪的动静吗?”
“没。他家这么多年只有李怀舟一个人住,安静得吓人。”
姜柔诚实回答:“真有异样的话,他不会让我借宿。”
但听不见动静,就代表没藏人吗?隔音墙板呢?地下室呢?
这栋房子面积不小,眼下只剩她在,寂寥又空旷,远处传来野猫的嘶叫,惹人悚然。
姜柔想起来了,这里曾经死过两个人。
她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无论平时多冷静、头脑转得有多快,都和所有正常人一样,会发怵会害怕。
遑论李怀舟是连环凶案的嫌疑人。
一股冷意从足底升起,姜柔脊背发凉,没挂断通话,缓缓踱步前行:“我四处看看。”
李怀舟家的布局很简单。
一楼是主要活动范围,包含客厅、厨房、杂物间和卧室,由于只有一张床,姜柔来后,李怀舟暂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二楼处于闲置状态,平时没人上去——
那是李怀舟父母身亡的案发现场。
为了壮胆,姜柔时刻保持和陈幼宜的联络。
“你住在他卧室,对吧?”
陈幼宜放柔语气:“在一定程度上,居住环境和人的性格息息相关。你切换到视频通话,让我看看。”
姜柔照做。
李怀舟的房间和他本人很像,一丝不苟、干净整洁,家具不多,全是必需品。
陈幼宜问:“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姜柔望去。
这里的风格朴素至极,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唯独床头摆放有几个鸟类羽毛标本。
羽毛色彩不一,被封存在透明相框,静谧,美丽,也有说不出的怪异。
“是标本。”
姜柔道:“李怀舟说,他有收藏的习惯。”
“我听说,大多数连环杀手都爱虐待动物,不过一般是小猫小狗。”
陈幼宜沉吟:“而且收集标本是大众爱好,也许他单纯觉得漂亮。但……你不觉得,他这样,有点像凶手收藏被害者的遗物么?”
只一句话,姜柔脑子里“嗡”了一下,头皮发麻。
她想起曾在便利店里听过的犯罪学分析:
“至于留下被害者的贴身物品——”
“打个比方,就像猎人在家悬挂兽首标本,在凶手看来,这也是一种‘战利品’,能为其带来心理上的满足。”
姜柔咬牙:“我去别处看看。”
离开卧室前,她特意检查了衣柜和书桌,没什么特殊发现。
厨房客厅也毫无异常,只剩下角落的杂物间。
对于这里,李怀舟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嘱托:
“杂物间不常用,很脏,你别进去。”
姜柔按下门把手。
门没开。
被反锁了。
“杂物间而已,有必要锁上吗?”
陈幼宜的声音带了疑虑。
这扇门打不开,姜柔没钥匙,只好先行作罢,去别处看看。
她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建设,才踏上前往二楼的阶梯。
多亏有陈幼宜陪在她身边。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来,我给你放一首《好运来》壮胆。”
陈幼宜知道姜柔怕鬼,随手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欢快热闹的歌声响起,伴随她温和的调侃:“还记得以前班里放电影吗?是部带灵异元素的爱情片,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恐惧感被这段话转移,姜柔不再那么害怕,迅速抗议:“不许揭我黑历史!”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她渐渐来到二楼。
一上楼,姜柔就被空气里的灰尘呛到,咳嗽两声。
这层楼的房间大都没锁门,只有一处打不开,姜柔不用细想也能猜到,那是李怀舟爸妈死去的卧室。
她壮着胆子,把各个地方看了一遍,发现其余房间要么空空荡荡,要么被用作杂物室,堆满杂七杂八的物件。
总而言之,没有异样。
陈幼宜“咦”了声:“你不觉得很怪吗?不许进他爸妈的卧室还能理解,但楼上楼下都是杂物间,李怀舟怎么只锁了一楼的那个?”
她想了会儿,压低嗓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看看?”
姜柔回到一楼的客厅:“我……”
她没来得及给出答复,就听大门吱呀一响。
李怀舟回来了。
姜柔眼疾手快,中断和陈幼宜的对话。
门外风雪交加,李怀舟推门而入,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堪。
姜柔下意识问他:“怎么样?找到合适的路了吗?”
“嗯。”
李怀舟笑笑:“放心吧。明晚,我为你出头。”
他说着靠近一步,周身被寒气浸透,把空气冻得更冷。
李怀舟的目光如有实质,缓慢扫过姜柔的眼和唇:“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姜柔屏息细想,她的五官是不是过于僵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让李怀舟觉得不对劲?
“我——”
姜柔扯出个略显苍白的笑:“没事。”
她走上前,给李怀舟倒了杯热水,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不安:“明天晚上,我很担心你。”
李怀舟勾唇:“有什么好担心的?不会出意外,你信我一回。”
他在外奔波受累,精疲力竭,和姜柔说了些话,两人互道晚安。
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起初,看起来是这样。
——见鬼。
姜柔回到卧室睡觉,盯着床头的标本发呆。
经过和陈幼宜一整晚的讨论,她连看见这些羽毛,都觉得毛骨悚然。
它们是残缺的鸟尸,日日夜夜悬在玻璃棺材里,无声凝视床上的人。
从前是李怀舟,现在是她。
姜柔心乱如麻,关了灯,把头蒙进被子。
凌晨五点,她仍没睡着。
眼皮像灌了铅,姜柔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穿混沌的意识。
她不能睡。
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住进李怀舟家,离真相只有一墙之隔。
李怀舟是连环杀手的话,把徐静茹囚禁在某个地方,必然要给她提供食物。
有动作,就会发出声响。
这段日子,姜柔每天只睡四个多小时。
白天,她强撑精神,在李怀舟面前扮依赖扮柔弱;夜晚,姜柔用疲惫的身体和时间赛跑,硬撑到凌晨,聚精会神,捕捉哪怕最细微的响动。
周围安静到极点,她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听见窗外大雪落下的声音。
无数思绪在脑中盘旋。
姨父的事要怎样解决?李怀舟究竟对她隐瞒了什么?还有那间上锁的杂物室——
咔哒。
姜柔听到一声响。
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太小太微弱,她险些以为出现了幻听,紧随其后,是另一道几不可闻的动静。
像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锁,然后关上门。
一楼上锁的,只有杂物间。
这种时候,李怀舟进杂物间干什么?
姜柔浑身僵硬,直挺挺躺在床上,余光里,一片片羽毛以诡异的弧度弯曲,如同被剥落的眼睑,森森然窥视她。
她体会到难以言说的恐惧。
咚咚。
心跳声在黑暗里不断作响,仿佛要震碎耳膜。
她该怎么办?
出去看看,李怀舟还在不在客厅?
按常理来说,他这时已经睡了,不会察觉姜柔的小动作,如果李怀舟醒着,她就声称起床去卫生间。
——不,不行。
太危险太莽撞了,万一李怀舟是故意弄出动静,只为测试她有没有睡着呢?
这时开门,最坏的可能性,是李怀舟正守在门口,和姜柔直直撞上。
她得待在房间里。
出于戒备心,姜柔买过一个防盗阻门器,李怀舟进不来。
姜柔放慢呼吸,撑起身体。
直到双脚落地穿上拖鞋,她才惊觉后背全是冷汗,腿软得不剩半点力气。
心脏砰砰,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姜柔来到门边,耳朵紧贴门板,用每一分每一秒,仔细聆听走廊里的声音。
漫长的等待中,她想象出门外的画面。
月色下,杂物间门扉紧闭,像口竖立的黑棺。
沙发上,本应躺着李怀舟的位置空无一人,黑暗像涨潮的海,在死寂中浮动。
他在做什么?
许久许久,脚步声再度响起。
李怀舟在杂物间里,待了几十分钟。
……
姜柔已经记不清,她是如何转身离开门边,跌进床铺的。
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把身体藏进被褥,姜柔攥紧床单,眼眶发烫发胀。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是他。
是他、一定是他!
她正和残害了三个女人性命的连环杀人犯,共处一间房子!
这几十分钟内,李怀舟干了什么?假如她打开房门,将看到怎样的画面?失踪的徐静茹在那里吗?她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报警……对,报警呢?
用“我朋友半夜进入了自家上锁的杂物间,我觉得他很可疑”这种理由?
就算警察来了,没有确凿证据,申请不到搜查令,他们也无法强行进入杂物间。
到那时,要是警方盘问几句,来了又走……
姜柔就完了。
更何况,她尚不清楚徐静茹的境遇,就算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徐静茹该怎么办?
一旦报警,凶手走投无路,很可能杀了那个女孩子泄愤。
姜柔头昏脑胀,一夜未眠。
在太阳升起的那刻,她做出了迄今为止最大胆的决定。
姜柔要打开那间杂物室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评论区100红包~快正面对上了,这本是小短篇噢[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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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姜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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