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蒋兰芝脑中一片空白，望着越来越近的刘望文，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跳了出来。突然一道声音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老师，你可以过来一下嘛，这里有一道题是不是打印漏了，答题卡上好像少了一根横线。”坐在前门的陈斯达举起了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这话的刘望文，停住了脚步，转头向他那边走去。考场上也回荡着翻动试卷的沙沙声。
蒋兰芝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以往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此刻居然有几分悦耳。她一边抬眼观察着刘望文，一边一股脑地把这堆零件塞进自己的口袋中。
“你这根答题线在这，可能是印的时候没有墨了，你补上去就行了。”刘望文看了一眼他的卷子。
转头头就走到了蒋兰芝的位置边，他微微伸头，眼神在蒋兰芝的桌面上不断游走，几分钟后，他终于大发慈悲，转头走了。
“终于走了……”蒋兰芝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做题。
“看来他还是有点良心，没停太久搞我心态。”蒋兰芝的脑海中莫名飘出了这句话，随后有觉得有些荒唐：“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中年老师跟我较什么劲，我也是……”
还没等她这句话飘过，走到讲台附近的江老师突然说：“有些同学不要在考试的时候动来动去的，搞小动作，免得被人误会，幸好这是普通考试，这要是高考考场，早把你请出去了。”
好吧，是她想多了。
但仔细想想到也没说错，蒋兰芝暗暗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卷子，用余光晃了眼几束好奇的目光，继续埋头苦写。
笔尖在光滑的纸面上发出振振闷响，太阳与白云在空中不断撕扯，撒在卷子上的光也忽明忽暗。
在蒋兰芝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时，她疲惫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上半身瘫在桌子上。抬眼看着墙上的时钟，心中默数：
3，2，1。
铃声响动，蒋兰芝起身走出教室，无视了刚刚冲她走来的傅也谯，导致他扑了个空。
傅也谯正准备开口，就被蒋兰芝用书包塞了个满怀，傅也谯见她从笔袋里拿了支笔又从试卷上撕了个小角，随后背过了身。从他的视角看去抖动着的笔杆和一声短暂的按笔声已经告诉他蒋兰芝在干什么了，他有些不解，走上前去，刚刚准备抬手。蒋兰芝突然蹭得一下窜了起来，朝前门围成一团的人群奔去。
傅也谯更懵了，但在他发懵的时候，蒋兰芝已经从他的怀里抽出了书包，放回桌上，随后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快点，遇白他们在楼下等着我们去吃饭呢。
“哦，哦，来了。”
几人在食堂内入座，傅也谯像往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聊着八卦，祁逐月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复合着，但蒋兰芝一反常态，用勺子轻碾餐盘中的饭，一边的霍遇白看着快被碾成年糕的米饭，又侧眼看着灵魂出走的蒋兰芝，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随着眼前的响指声响起，蒋兰芝也终于回过了神。见她还是有些懵，霍遇白有些心急：“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数学没考好郁闷了吧？”
“怎么可能，我数学什么时候考差过。”蒋兰芝的语调提高了些，像是对霍遇白会提出这种问题感动不可置信。
“哪你……”
“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刘老师来监考的时候在你身边晃来晃去的，搞得你心神不宁的，对吧！”傅也谯打趣道。
蒋兰芝冲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又觉得好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被他发现了，干嘛那么怕他。”
“刘老师，刘望文？”旁边的祁逐月问道。
“对啊，他来监考我们考场。”傅也谯回答道。
“他为难你了？”霍遇白皱了皱眉头，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啊，你在想什么啊……”蒋兰芝觉得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
“那你干嘛一副被人制裁的蔫像啊？”傅也谯有些好奇，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他这好奇，就像是钻进了蒋兰芝脑子里的虫子，搞得她天旋地转。
蒋兰芝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条件反射般撇了撇，刚准备开口，但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眼神涣散，借着余光看了眼正对她行注目礼的几人，脑瓜子一转，说道：“好了，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备考吧。”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傅也谯有些失望：“就说这个啊？”
“不然呢？”她轻笑道。
蒋兰芝顺手扯了扯霍遇白的衣角示意他低一下头，她有话要说。由于从小到大，蒋兰芝只有在小学的前半段比霍遇白高了半个头，在剩下的时光里，她和霍遇白说话都挺累脖子的。
霍遇白刚刚低下头，蒋兰芝突然扯着他的衣袖用力将他往下一拉，一股暧昧的热气瞬间烧上了他的耳垂，他的头本能的弹出去了一小段距离。
“啧，哎呀，让你下来点，跟你讲悄悄话呢。”蒋兰芝有些不耐烦，她踮高了脚，在霍遇白耳边说了几句话。
“行是行，但……”还没等霍遇白说完，蒋兰芝就捂住了他的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了她的回答。
霍遇白的双唇与蒋兰芝的掌心贴在了一起，明明他嘴唇的温度远不及掌心，但是蒋兰芝却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像是将那个人唇边与掌心接触的温度反弹给了她。
“咳，咳。”
身侧的男人传来了几声闷咳，蒋兰芝抬眼。
他的下半张脸都被她捂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了一双略显风流的眼睛，霍遇白冲他挑了挑眉，眼神里不知道是不解还是……挑逗？
当这个词出现在蒋兰芝的脑海里的时候，脑海里像是掀起了海啸，吓得她蹭的一下收回了手。
她不收还好，这突然一收手，把霍遇白也吓了一跳。
原本空气中滋生的缕缕暧昧逐渐被尴尬所吹散。虽然蒋兰芝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但她的嘴总比脑子快：“额……内什么我先上去看看物理笔记，你跟他们说一声。”
还没等霍遇白回答，她就像脚底抹了油一般，呲溜一下就滑走了。
蒋兰芝趴着桌上，侧过头让自己脸贴着冰凉的笔记本内页降温。作为新时代的优秀学生，在降温的同时也没忘记看着另一半用手支起的笔记。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伴着同学们的连天哀嚎，最后一场考试也开始了。
笔尖不停的在试卷上跳舞，有的跳踢踏舞，舞鞋不停地与“地板”发出哒哒声有的跳芭蕾舞，一个跳跃直接跳到了试卷的另一边。
毫无疑问的是蒋兰芝属于前者，对于理科学科她还是有自信的。
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终于，考试结束了。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在湍急的人流中，蒋兰芝看见傅也谯正背着书包靠在门口。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顺着肩膀将书包卸下，单手拎着书包说道：“来帮我个忙，帮我把书包给遇白。”
说完便将书包塞进了他的怀里。
“哦，好。诶！你去哪啊，往操场跑干嘛！”傅也谯对着她留下的几抹残影吼到。
天色早已暗透，只剩几束楼房的光束射在天空上，显得格外耀眼。
蒋兰芝靠在墙边，她头顶上的光束中还盘旋着几只小飞虫，低头一看像是云在天空上横冲直撞。
她轻呼出一团云雾，脚尖偶尔轻点几下地面，眼睛不自觉的像入口瞟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蒋兰芝抬眼，笑道：“你可终于来了，学神大人。”
陈斯达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他先往左看了看，用眼睛轻扫了四周后问：“只有你一个？”
“……我要是以半个人的形态出现在你的面前，现在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止咱们了吧。”蒋兰芝被他给逗笑了，她的声音本来就不算甜美，而是更偏向于初冬时，刚刚结了一层薄冰的冰面，冰冷清脆。再加上浓密的睫毛为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纱，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陈斯达见状默默咽了口气。
“你找我来是为了笔是吗？”陈斯达问道。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蒋兰芝的嘴角没忍住抖了下。
陈斯达不停扣着指甲的边缘，睫毛像是打湿翅膀的蝴蝶一样，扑闪了几下。两人之间的氛围直接降到了冰点。
蒋兰芝刚想开口，突然陈斯达朝她低下头，随后保持着90度的鞠躬的姿势喊道：“对不起！”
声音像是一只在清晨时分打鸣的公鸡一般洪亮，把蒋兰芝瞬间喊“醒”了。
她有些汗颜，心想：“还没问你呢，这就招了，这学神是不是有点太老实了。”
见他的态度过于诚恳，蒋兰芝也收起了几分锐气：“行了，行了，我只是想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我们两个是真的无冤无仇吧。”
说完，蒋兰芝抽出放在包里的纸巾，象征性的擦了擦地面，又抽出几张张新纸巾摊在地上。随后像抽去下半身骨架的娃娃一样，猛然做在上面，她扭头看向陈斯达，拍拍身边的位置。
陈斯达见状小心翼翼地坐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自从我知道你马上要超过我，我对你的看法就变得有些奇怪。”
“这么个奇怪法？”
“就是……就是，讨厌，哦，不对。或者准确地说是嫉妒。”
“为什么？我不是还没超过你吗？”蒋兰芝觉得荒谬又好笑，甚至还夹杂了一丝奇怪的同情，心想：“这学神的脑回路果然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听着老师们夸奖谈论的对象不再是我，就心里堵得慌。”陈斯达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藏在了阴影当中。
一边的蒋兰芝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会儿，她笑了声：“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呢。”
“没有，你人挺好的……”
还没等他说完，蒋兰芝问道：“诶，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拿起那支笔的？”
“我不知道。”
“啊？”
陈斯达推了下眼镜：“我根本没有办法确定你是否会拿起那支笔，但当时我想，如果你拿起了那支笔，那就不能全怪我了。毕竟能在那么多这边里面选中它，那只能怪你太倒霉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且露骨的坦白，蒋兰芝有些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学神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行了，既然你都坦白了且道歉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咱们也做了快三年的同学了。对于你人品的基本判断我还是有的，所以咱们现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蒋兰芝起身，怕了拍屁股，将剩下的纸巾拿走。
“就这样了？我还以为你找了几个人要把我打一顿……”
听到这话的蒋兰芝，额角止不住的开始抽搐起来，扭头指着自己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很像小混混吗”
“因为你的纸条。”
“我的纸条？”蒋兰芝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扯开，回想到了自己纸上的内容：放学别走，在操场1号入口来，有事找。尤其是自己当时为了省事，字还写的龙飞凤舞的。看上去却是有点“社会”。
“……额，那只算个意外，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自便吧。”蒋兰芝有些尴尬地强行扯开话题，随后奔向离停车处最近的二号出口。
2号出口的洞口刚刚映入了她的眼帘，定睛一看，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穿着和她同款校服，身后背着一个书包，左手又提着一个书包，空出来的手还看着手机，电子屏幕所散发的荧光勾勒出他清晰的线条。
“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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